鄧芝緩緩問道:“敢問禦史大人,昨日宴會賓客,你都說過哪些話?”
楊儀冷哼一聲:“昨日高朋滿座,勝友如雲,諸多賓客,吾都要周全,焉能將所說之言,句句記在心中?”
鄧芝問道:“江東張俊、荊州黃湖、江夏蔣林等數人與禦史單獨會於一室,楊禦史與之討論天下大勢,所說之言,也都忘了麼?”“啊?你……”楊儀忽然臉色一變,指著鄧芝,神色有了一絲慌亂,但很快就鎮定下來,沉聲道,“議論當今天下之事,不過是江東內亂,曹魏實力尚存,大漢中興有望,難
道這也算有二心不成?”
鄧芝搖了搖頭,盯著楊儀的眼睛,緩緩說道:“往者丞相亡沒之際,吾若舉南郡以就孫氏,處境當落得如此之地邪!真是令人追悔不及。”
“這,這話你是從何聽來?”楊儀臉色大變,不由後退一步,驚懼地看著鄧芝,仿佛看到了鬼魅一般,花白的胡須瑟瑟發抖。這句話的確是他親口所說,但當時在場的不過五人而已,甚至連倒酒的夥計都被他們趕了出去,那間客房,也絕不會有人偷聽到,他才敢信口開河,誰知道這麼快鄧芝就
知道了,而且如同親眼所見,親耳所聽一般。先前在南郡之時,正是因為他的怨言鬨得沸沸揚揚,東吳便以為楊儀有叛逆之心,多次派人暗中與他聯絡,想要策反他,甚至孫權親自寫信承諾,隻要楊儀獻出南郡,東
吳丞相一職就是留給他的。
但楊儀也不過是隨口發發牢騷,心中有不服之氣,卻絕不會想著去投東吳,幾次派來的細作,都被他嚴辭斥退,孫權的書信也當場撕碎了。這一次大宴賓客,也正是碰到了江東名士張俊,說起東吳當今的局勢,人才凋零,無人主持大局,楊儀感慨自己不受重用,又想起孫權的承諾,趁著酒興胡亂說了幾句,
鄧芝到底是從何得知?“楊禦史,可有此事?”劉封還在發愣,劉諶已經忍耐不住,站起身來,瞪著楊儀大喝,雖然他年紀尚小,但畢竟也是天子,年輕氣盛,更聽不得這種話,一聲斷喝,已經
顯現出皇帝的威嚴來。
“陛下,臣絕無此心,乃是酒後失言,絕無此心!”楊儀已經徹底被擊潰,跪倒匍匐在地,大聲道,“陛下,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鑒,望陛下明察!”“哼,楊禦史,朕念你乃是三朝老臣,德高望重,先前之事,再三忍讓,不料汝竟有如此險惡之心,真是荒唐!”劉諶怒不可遏,指著楊儀,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不忠
之罪,該當如何論處?”程畿和荀勖似乎也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二人略作猶豫,最終還是與楊儀不太相熟的荀勖出列答話:“回陛下,楊禦史懷有二心,口出狂言,更有欺君之罪,然隻限
於口,並未實行,按照律令,該當抄沒家產,充軍發配!”
楊儀聞言,渾身一震,麵如死灰,甚至連辯解都忘了,呆滯地看著麵色稚嫩,卻一臉憤怒的小皇帝,婆娑的淚眼之中,他與劉諶的距離,竟是越來越遠。
“好……”“陛下息怒,臣有話說!”眼看小皇帝就要拍板,劉封趕緊站起身來,天子金口玉言,一旦將結果說出口,可就無法更改了,他不能替劉諶做主,但也不能把此事做的太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