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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後日

外麵的人還在嘰哩哇啦亂叫, 領頭的一個家丁,直接帶了向導出去,一群訓練有素的護衛就算著了便衣, 那氣勢也是絲毫不減半點。

隻來了五個侍衛, 往那一戰, 又亮了兵器, 再狠狠瞪上幾眼,那些個要來討說法的山民就沒了說辭,這做向導的夫人又和他們嘰哩哇啦說了什麼。

那幾個拿著鋤頭木棍的人隻得灰溜溜走了, 山穀裡總算又靜了下來。

探春拿著黛玉的帕子,又擦了擦眼淚,對二人說到。

“這孩子不過是我見著可憐,發著熱被扔在路邊等死, 故而收留了她, 依著看過的醫書能認得出幾樣草藥, 采了以後司馬當活馬醫,僥幸治好了, 哪裡又曉得又有了這個病。”

對於孩子養不了就扔掉的事,這一路上張漱玉和黛玉見得也不算少了,有些人家生了孩子養不起, 就連健康的孩子都會直接溺死,更何況這種生病了的丫頭。

若是男丁,可能還會想法子救一救, 若是女兒家,便隻能歎一句命不好了。

張漱玉原本以為身量較小的這個丫鬟隻得五六歲,最多七歲不能再多了,細細問來, 原來這孩子竟是有十三了。

但是身子板單薄得不像話,如今肚子裡長了蟲子,鼓脹而又浮腫,更加顯得可怖。

張漱玉又問那個小貓一般隻會哭的嬰兒的來曆,她原本以為這孩子也是探春主仆撿的。“那小的那一個,又是什麼來曆?”

探春斂了神色,眸子中泛著冷意,像是在說一件極為遙遠的事情。這事與自己相關,似乎又與自己無關。

“是青鸞生下來的,張姑娘,亂世之中,女子無技傍身,又能有什麼法子去賺幾文銅錢。隻歎我這做主子的無能,苟且偷生,卻是被奴婢做此事供養!”

黛玉二人被這話驚得不輕,但是想到史書等異聞錄上,逼良為娼的事並不在少數,且看靖康之難,連所謂的皇家之人,也不能幸免。

一時間兩人的心都跟著揪了起來,皆不忍心叫探春繼續往下說。

這樣的行徑無異於將她的傷疤揭開,往那血淋淋的傷口上,再撒一把鹽。

但是探春早已被生活的苦難磋磨得麻木,早前忍饑挨餓的日子都過來了,如今隻是隨口說來,不必受脅迫,也不必擔憂下一頓如何,又有什麼好矯情的?

探春又對兩人道,“我方才被綁的時候,那些人原本也不想放過我,隻因為我是和親之女,恐惹了災禍,故而隻能拿我身邊的丫鬟撒氣,而後我們兩人逃了出來……”

若不是因為有和親之女那一層身份叫人忌諱著,探春怕也是遭了難。

隻是黛玉還來不及問探春是如何逃出來的,帶來的女醫便遠遠站著,衝著她們稟報。

“王妃娘娘,此處缺醫少藥,咱們還是早些將幾人挪動回去,試一試可有療法。”

此處潮濕又多蟲,保不齊來人也會染了病,故而還是早早走了為妙。

好在黛玉這一次來就是要接人走,故而多預備了兩輛馬車,叫人臨時做了擔架,她原本想將病患挪到她與敬王下榻的避暑山莊裡。

可這隊伍才進了城,就叫母親賈敏派人攔住了,賈敏叫人將病人放到她與林如住下的府邸後麵的一個小院之中。

回來的人皆是沐浴更衣,又熏了藥草,穿戴過的東西儘數燒化了,還是叫賈敏覺著心驚。

隻是見探春與三人一同住了許久,都未曾染病,過了十來日黛玉等人並無異樣,賈敏這才漸漸安下心來。

探春自然曉得姑姑賈敏的忌諱,是人都怕生病,更何況是這種沒有法子治療,得了就隻能等死,回天乏術的病症。

早前她們三人能在那處安身,就是因為前一個婆婆就是腹脹生蟲死掉的,那些山民都害怕來這邊會惹到蟲,所以一直不太敢靠近。

但是探春心裡有數,染病的幾人,絕對不是被那婆婆身上的蟲子傳染的,因為還未知此地,其他三人就得了病。

丫鬟和兩個孩子,雖說探春交代了不能喝生水,不要下河玩水,但是幾人不如探春這金尊玉貴養出來的小姐講究,環境又惡劣,最後還是沒逃過去。

老醫女見探春一人幸免於難,自然是要細細詢問一番,探春就把自己生活之中預防的法子說了,太醫把這些經驗儘數記在了醫案上。

隻是人力終歸有限,當時尚未弄清楚病症如何,這三人便不治身亡了。

最先沒了性命的是那隻會嚶嚶而泣的小嬰兒,她原本再過一月就能慢一歲了,這是因為從小沒什麼吃的,生得弱,又病了,到了這個時候,黛玉的幾個侄子嘴巴裡都會冒出幾個字,順帶可以牽著手遛彎。

但是這個孩子卻是不成,每日也隻是在餓了或是痛了勉強哼哼幾聲,最後的日子就連哭也沒力氣哭,等探春發現之時,已是沒了氣息。

而後就是她撿回來的小丫頭,最後卻是陪了她這麼些年的丫鬟青鸞。青鸞原本是南安王府給的丫鬟,最後卻是為了主子而死,她大約是走得最安心的一個,因為探春總算是有個叫人安心的去處了。

青鸞咽氣的時候,浮腫的麵容上,唇角難得帶了笑容。

來到這邊,三個病患的飲食起居,一應是探春照料,就連黛玉來探望,探春也隻是立在門哪裡與她說說話。

這些活,探春早前就在做,就算經曆了這麼些磨難,她身子還算是康健,況且她染上病症,焉知旁人又如何,探春是不願見他人再冒這個險的。

因這幾人腹中有蟲,身故之後皆被火葬了,骨灰傾於海中,探春自己又將院子收拾了,把她們用過東西都燒化了,便想要同黛玉她們辭行。

黛玉見探春並沒有沉溺於幾人逝去的傷感之中,心中稍安,隻是她要辭行,卻又不知往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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