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嫌隙
丫鬟在屋外的提醒讓賈敏回過了神,今日是她作為林家新婦的頭一天,若是錯了禮數,必定會給人落下話柄。
林如海也知今日必定要去父親母親跟前走一遭,方才禮節周全,是以開了屋門,放了服侍兩人的丫鬟進來更衣洗漱。
如今賈敏入了林家的門,主要來服侍便是賈敏的幾個陪嫁丫鬟,端水、梳妝、專門管衣裳巾帕的,打點簪環首飾的皆訓練有素,各司其職。
“今日不穿這個,且將櫃子裡另一身衣裳取來。”
賈敏見丫鬟春桃捧了一條大紅織金的石榴圖樣的百迭裙,並一件白蝶穿花盤金的衫子來,連忙讓她去將另一套略微素淡點的衣裳取來。
一來是賈敏如今見了這紅色,總覺著刺心,再者便是這林家的主母,也就是她如今頭上的正經婆母,本是也是個書香王侯之家養出的姑娘,最喜魏晉之風,便不愛這些大紅大紫,花裡胡哨的樣式。
還有便是這林家的老爺身子一直不好,她這般穿著,恐怕顯得太過招搖了。
林如海卻是攔了那丫鬟的去路,對賈敏說到。
“這一身很是妥當,為何要換了,你我新婚,穿的華麗些,又當如何?”
隨即林如海也從為他成婚而製的新衣裡挑了一件大紅的袍子,恰好也盤了金繡,這一身與賈敏穿出來還真是一對金玉璧人。
賈敏著人給自己梳了個牡丹髻,本來她這般年紀梳這樣的發式難免有些老成,可是總不能像前世那般梳成歪髻,雖是嬌俏可人,但是不免又被人私下裡說輕浮,不夠莊重。
丫鬟捧了簪釵來,請林如海為妻子簪花,這原本隻是個儀式,男方至多挑上那麼一兩樣插在發間便是,偏生林如海不願意假手他人,屏退了丫髻,在那妝台前,極為用心的替賈敏裝扮。
“夫人你瞧,鏡中的我們還這般年輕,一切都還來得及。”
林如海瞧著銅鏡中自己與妻子的模樣。
他昨夜還極為厭惡這大紅的衣裳,今朝再看卻又心境截然不同。
紅的熱烈,宛若新生,而妻子賈敏如今的芳華,與這紅妝最是相宜。
多好!如今他還未加冠,將來之事,便會有更多的可能。他的女兒黛玉,定然不會同前世的遭遇。
“好在今日起的不晚,用冰敷了,眼睛上的腫總算消下去一些。”賈敏摸了摸眼下的浮腫,如今年輕,用脂粉還勉強遮得住。
“雖說還是看得出來,總沒有先前剛才起時那麼嚴重。”林如海衝著鏡子裡的妻子莞爾一笑,拉了她的手。
賈敏卻小心的掙脫了,夫妻二人一前一後往林家二老住的榮安堂去。
林家幾世單傳,宅子夠大,主子卻很少,今日有資格能接賈敏這碗茶水的,也僅有林家二老而已。
新人洞房花燭,第二日晨起之時遲來,那是必然的事,是以就算你起的早了,也得算著時辰,不得在長輩之前先到。
賈敏一瞧,這榮安堂與榮禧堂不過一字之差,布置卻與前世一模一樣,主位上坐著的是林家二老的衣裳也是前世她跪拜公婆時的那一身。
二老旁邊侍奉的姨娘和大丫鬟,也是前世那幾個,就連要敬茶的杯盞,也還是先前的那個花樣。
“母親……昨……”
林如海想到母親林氏必然會就昨夜他們二人在屋中抱頭痛哭一事責問。
當即想解釋清楚,不想卻被賈敏連忙扯住了袖子,示意他不要說話。
林母自是把夫婦二人之間這個小動作看得分明,卻也沒說什麼,隻讓賈敏依著禮節敬茶。
林母在接茶之時,做法卻也與前世一樣,故意歪了茶盞,賈敏便也同前世那樣連忙扶住,叫滾燙的茶水燙的手背生疼。
“為何將茶水弄得這般燙?”林母責問道。
立時便見林家資曆最老的桂姨娘唱雙簧似的跪下請罪。
“太太恕罪,是奴婢的錯,奴婢沒有思慮周全!”
“母親,這幾日天熱,茶水涼的慢些,是媳婦不好,未曾將杯子端穩。”
當婆母的怎麼會有錯,自然都是小輩做的不好,賈敏忍者手背上的疼,麵上卻依舊帶著謙卑的微笑。
前世她嫁進來三年之後林母才過世,與這婆婆的相處之道,賈敏一來二去也摸索出了門道。
她這婆母在尚未出格時是家中的唯一的女兒,養的尊貴,又愛風雅,最是講究尊卑,隻管做出謙卑模樣讓她磋磨幾次,做足了下馬威,後麵倒是多半不會與你為難,不算多難相處。
賈敏便給足了林母麵子,就算手被茶水燙了,卻也依舊將那杯盞舉得穩穩的,不能失了儀態。
林母擺足了架子,對新婦這小心謹慎的模樣很是滿意,如今當了這麼些人,她也不好責問夫妻二人緣何昨夜在新房裡鬨那麼一出。
林老爺方才抿了一口茶水,卻又咳了起來,這幾年來他身子骨每況愈下,早已告病辭官多年,未免夜長夢多,將來若是自己當真去了,耽擱了兒子婚事,於是便將林如的婚期提前了整整一年,把賈敏娶了進來!
因得林老爺身子不適,隨後的禮數與前世一般無二,林家二老隨後卻也沒有怎麼為難賈敏,互送了表禮,說上囑咐幾句好生過日子,開枝散葉之類的場麵話,便叫夫妻兩人退下。
……
……
方才回了屋子,林如海便拉了賈敏的時候仔細查看,但見她右手的虎口處和手背都被燙紅了一片。
“讓我瞧瞧你的手如何了?!”
今日這茶必定是有人作怪,前世的茶水雖然也是灑了些,賈敏至多隻能算是濕了手,那水不如今日這般滾燙。
“無妨,沒什麼大事,也未曾燙傷,隻是茶水比往日略燙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