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林如海抓書香之時神色平靜,可到了林母這裡,可是把這年過半百的老人家著實氣了一場。
書香是她特意為兒子選的大丫鬟,如此背主,簡直就是當麵打了她一耳光。更讓林母後怕的是,這法子看似拙劣,可那處都是山石,一不小心跌了定然會受傷,若是弄巧成拙踩到那石階滑倒的是自己的兒子?
林母越想越覺得心驚!礙於這院子離主院太近,不敢發火,以免驚擾了林老爺,沉了嗓子,麵寒如冰。
“老爺病著,家中就不見血光了,趕緊拉出去賣了,賣的越遠越好!”
林如海打了個手勢,半夏便連忙招呼著那些粗壯的婆子,趕緊將人拖走了。
林母連著喝了兩碗安神茶,堪堪才穩住心境,神色怏怏。
“是我老了,竟然看走了眼,這樣的東西……”想到自己竟是有過把這樣的人給兒子做姨娘的心思,林母愧疚極了。
“這人長得有鼻子有眼,平日裡也看不出來,哪裡能怪太太呢!”桂姨娘在一旁給林母按著頭,出言寬解。
桂姨娘如今也不年輕了,算是林家年紀最大,資曆最老的幾個下人,素來人又溫和,辦事也妥當,比之其它幾個姨娘,地位卻是高上許多,連林如海都敬著幾分。
此時屋外傳來一兩聲咳嗽,林母便知是林老爺來了,天熱,林老爺穿著家常的夏布青衫,兩鬢斑白,因為常年病著,麵色發青,眉宇間似乎皺紋又深了些許。
“你下去。”見桂姨娘在屋內,林老爺頭一句便是將人遣走。
桂姨娘也低眉順眼,柔順的離去。
林老爺拄著拐,立在妻子麵前,居高臨下。
“那丫鬟……心術不正,就算旁人買了,恐怕也是換個去處害人,咱們府上不等著她換錢用,留不得了。”
“老爺竟是知曉了?”林母臉上的慚愧之色更加重了,自己沒將後院管好,最後還是叨擾到了丈夫。
“都在一個院子裡,那麼大的陣仗……孩子如今娶了妻,今後身邊服侍的人,要更仔細些才行,扶我在廊下走走吧!”林老爺也不願在糾結此事,語重心長,與妻子說到,“是人便有百密一疏,如今既是抓住了罪證,倒是不必耿耿於懷,你也不必時時護著他,畢竟護不了他一世。”
相比於奴才的背主,林老爺卻是欣慰自己的兒子卻也有幾分心機和警覺,早年妻子總是將孩子護得太好,他們家中又不似旁人家有什麼爭鬥。林老爺總擔憂兒子將來會不會在這等陰私之事是上吃虧,如今倒是可以放心了。
然而林家二老並不知曉,自己的兒子能有這般心計,卻是實實在在用他們孫女的性命換來的。
賈敏親自盯著人將書香在石階上抹的豬油清理了,灑了灶灰仍然覺著不夠,又吩咐管家媳婦務必在這幾日請了雕刻師傅來,將這園子之中石階上的青石板都鑿毛了。
林家的園子年頭久了,好些石板被踏得滑不溜秋,莫說抹了豬油,就是平日裡下了雨,有幾處也滑得很。
“不知前世書香又做了什麼惡事,被母親發賣。隻歎這本是在我院中的事,我這當大爺竟是一概不知。自小……母親便將我護得太好了!”林如海想到自己從小到大長在林家,便沒有在家中見過什麼醃臢事,是以才會將榮國府也想成了林家這般清淨。
“老爺那時忙著進學,也不該被這等事分了心的,莫說老爺,就連我也不知為何。”
賈敏不得不承認,她嫁進來的頭兩年,這家也是被林母死死的捏在手中,直到後麵這婆母病了一場,精神不濟,她這做媳婦的才漸漸管起家事。
“男子不問內宅?……如今看來,此話不妥。”林如海搖了搖頭,拉了賈敏的手放於自己的掌心之中,十分鄭重的說到。“若是將來這宅院中有什麼事,奶奶可千萬莫要瞞著我。”
見他如此要求,賈敏也重重的點了點頭,若是她當年不想圖著一個賢妻的名分,也讓丈夫知曉女子於後宅之中生活的險惡之處,或許他當年就不會想著把玉兒送到彆處寄人籬下了。
書香的處置,林如海與賈敏最後也不曾過問,林母那邊對外聲稱是被遠遠賣了,至於賣到了何處,怕是隻有閻王爺知曉。
這大丫鬟被發賣,起到了極好的殺雞儆猴的作用,林家的上下比之往常又安分了許多,及至過了中秋,林如海啟程,家中無論內外,都沒有人敢惹是生非,就連丫鬟之間的口角,也少了大半。
八月十八,風和日麗,是個宜出門的好日子,林如海領著賈敏早早就去給林家二老磕了頭,登上了北去的渡船,往京城而去的時間,比之前世,足足提前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