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送走了那一位,又送走了王大人家的公子,北靜王見寶玉,便也有些恨鐵不成鋼,寶玉平日裡如此乖覺,今日倒是在這兩位年齡相仿的公子跟前平平無奇,就算穿了一身大紅,也討不了半點巧,於是便說道。
“以後莫要再穿紅了,好在今日世子不怪罪,若你能多讀些書……”
北靜王終歸還是沒說完,但凡寶玉能招了世子的歡心,要進國子監,也不過是世子一句話的事,但北靜王想到自己平素就是喜歡寶玉的天真爛漫,若是讀了書變得迂腐嚴肅,豈不可惜。
他最見不得美人落寞,便也軟了口氣。
“罷了,天怪冷的,早些回。”
寶玉怏怏不樂的上了自家馬車,回了榮國府,隻說自己受了涼,倒頭便睡,睡著睡著卻又哭了起來,還是襲人溫存軟語,將丫鬟們都趕了出去,安慰了好一陣子,這寶二爺才略好轉過來。
且說敬王府今日就隻派了個趕車的,李平端坐在車中,想著今日見到的賈寶玉,那模樣果然是北靜王喜歡的長相。
這等人在外麵如此獻媚,榮國府裡竟然還肖想著林探花的妹妹,卻不知這賈寶玉比之王大人家的獨子,更是不配!
忽得原本就走得極慢的馬車停了,一聲脆響,整個車廂也跟著震了起來。
“何事?”李平淡然問到。
“回稟世子,雪天路滑,對頭的馬沒拉住,咱們家的車軸被撞壞了。”那刀疤臉的趕車人站在車的一側,躬身回話。
“可有人受傷?”李平又問。
“沒有。”趕車的答道。
“這便好,王府還有多遠。”
“不遠了,隻轉過街角便是。”刀疤臉有些犯難,這次世子隻帶了他一人趕車,總不能叫世子在這候著,他回去報信。
不料李平卻自己從車上下來了,他神情淡漠的伸出手,對那人道。
“把傘給我,你在這候著便是,我先走了。”
“……是,世子爺當心路滑。”趕車的刀疤臉也不敢違拗,把傘給了世子,恭順的送他離去。
當下正飄著雪,路上已是積了一寸厚,鶯兒覺著那人分明是個孩子,說話竟然不像是寶玉,也不似自己家大爺,便掀了一角簾子去看。
正當此時那少年執著傘與她們的馬車擦身而過,他穿披著一靛青掐白狐狸毛邊的披風,大約是天太冷了,神情也跟著漠然,眼神也像是被雪凍住了冷冰冰的,一張小臉顯得分外冷峻。
“這?不知是哪家的俊俏郎君。”鶯兒忍不住感慨。
“鶯兒,莫要多嘴,沒聽那趕車的如何稱呼那人?”
寶釵自然也見了那人,雖瞧著年歲不算大,但此情此景,卻沒來由的叫人心中一動,她反是去斥責鶯兒。
“好在是個寬宥的人家……回去打探一二,是哪家的世子,撞壞了人家的車,總得賠罪才是。”
薛姨媽也念了聲佛,這京中能被叫世子,今後可就是板上釘釘的王爺,難得這主子寬宥,竟是半點不曾責備。
李平自己一人撐著傘走了回來,倒是叫門房嚇了一跳,他隨口吩咐要人去修車,便進了王府裡去。
當下徐公公知曉了,自然要念叨他幾句,殿下本來幼時是個開朗性子,隻是自太後娘娘故去之後,卻越來越孤僻,就連出門也不願帶幾個人。
“世子爺,您下次可還是多帶幾個人,卻也不是次次都是離王府這般近,你自己能走回來的。”
李平卻是不理他,隻問了其它問題。“這林大人家,都有哪些人?”
徐公公有些疑惑,這些東西,世子剛回京的時候,他就給世子都說了一次,如今京中各家是個什麼狀況。
“這……世子不是早查過了?”
敬王世子麵無表情的喝了一口熱茶:“我是問,林大人家那些人的生辰是哪一日……我瞧著皇兄甚是偏愛這一家子,總也不能失了禮數。”
徐公公聽了也是,便說道。“旁的小的倒是不清楚,隻知道這林大人家,林大人和林小探花都在五月裡。唯有林大人愛若珍寶的姑娘生在了年節上,若沒記錯……大約是花朝節。”
“恩,知曉了,你還是查了清楚,將來各樣賀禮,總是要送的。”
徐公公見世子也知要送禮打點,很是欣慰,見他要休息,便退下了。
而另一邊,王簡方才歸家,就有丫鬟秀芳十分體貼的熱了薑湯過阿裡,知曉他還要看出,便將手爐等物都預備好了。王簡愈發覺得這丫鬟識大體,將她摟在懷中溫存了片刻,又要她與自己研了一盒墨,才放他離去。
誰曾想不出三日,敬王世子例行入宮給皇兄請安的時候,聖上就送了他一輛馬車,還詢問與他撞車的是哪戶人家。
李平不由冷笑,果然京中的消息,甚是靈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