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喪儀
就說鳳姐喪事簡薄, 也不過停靈七日,當即就要抬走, 因她沒個兒子送靈,若是有些人家,就是買,也要給人買個假兒子來全了禮節。
可如今榮國府裡哪裡還會舍得給王熙鳳花這一份錢,最後還是平兒領著巧姐把鳳姐的靈柩送出榮國府去。
鳳姐下葬的日子算得晚,衝撞了賈母,所以還得在庵堂裡停上好幾日才能入土為安。
不想平兒一行人往饅頭去, 卻是快至之時遇見了妙玉等人。
原是妙玉原先與師傅投奔的去處,管事的換了人,那人見妙玉還有些家資,故而想要勒索一番,密愛與這等喜潔之人, 哪裡受得了和這種人在一個屋簷下。
連師傅的靈也不扶了,連夜就搬了出來,找了個庵堂落腳, 剛好是榮國府裡的饅頭庵。
妙玉想來人生到頭,不過也隻是一個土饅頭,覺著這庵堂名字有趣,又與榮國府有幾分淵源, 就多住了幾日。
哪知而後又聽說了鳳姐殯天,賈府裡要來此處停靈的消息。暑天裡停靈,又不知是怎樣的光景。
妙玉自然是要走的。
不過見了鳳姐的靈柩, 妙玉還是遣了人去拜祭一二。
“你且把衣裳都換了,這幾日不要到我跟前服侍。”那丫頭還未走近,就見妙玉連忙擺手, 要她不得往前。
丫頭隻得灰溜溜走了,找個能遮擋的去處換衣裳。
“咱們姑娘叫我把衣裳燒了乾淨,但是這衣裳好好的,作何燒它。不若給了你,穿在裡麵,旁人也瞧不出,隻願你彆嫌棄。”丫鬟把衣裳給了庵堂裡的一個小尼姑,小尼姑原本是早年為元妃娘娘省親,從姑蘇采買來的小戲子豆官。
元妃娘娘走後她們便被分到了各處去服侍,而後芳官等人又惹怒了主子,加上榮國府裡懶得出那一份錢,便將剩下幾人賣的賣,豆官那幾日咳的厲害,瞧著活不長,沒人買,就被扔到了饅頭庵等死。
不想這裡的老尼姑聽不得豆官咳,就隨意找了的草藥,竟是給治好了。
豆官哪裡會嫌棄衣裳,連忙小心藏了,又給這丫鬟道了一回謝,送了丫鬟出去。
“早前這妙玉姑娘住在園子裡,雖說奶奶與她不曾走動,但各樣份例,總也沒有虧待了她,不想竟是這般……”
平兒本來是想與妙玉道謝的,加之妙玉和師傅在外走動過,她也想求教妙玉外麵光景如何。
剛好聽到了妙玉要丫鬟換衣,知曉她嫌棄鳳姐屍身不潔,那平兒這等守靈之人,自然也是不潔。
想到此,平兒卻也不再自取其辱,打消了這個念頭。
林家這邊已是得了鳳姐靈柩出了榮國府,要到饅頭庵,離了那宅子遠一點,林家也好暗中幫忙。
若是叫人知道林家插手了,那賈璉來要人,林家就是想留,依著律法也留不住。
就算前世鳳姐性情潑辣又常拿了黛玉打趣,但是鳳姐未曾短過黛玉的東西。如今看來,王熙鳳為榮國府操勞這麼久,也沒落個好下場。
前世貪了林家的家財,是那幾個男子做的主,將林家的家財一道敗了,那些個榮國府的爺們也是出了大力。
那些個叔伯侄子,就是對著親生骨肉都如此,又怎會善待孤苦無依的黛玉?
縱使過了這麼些年,再來一世,每每思及,賈敏還是不由要罵自己有眼無珠。
賈敏特意叫了半夏來,吩咐到。“你們遣了人,就悄悄跟著瞧一瞧情勢,若有什麼,也不該叫這麼個才沒了娘的孩子,再遭難。”
半夏點點頭,這事林如海倒是和賈敏想到一處去了。“知道了,老爺交代過,一直盯著呢!如今璉二爺倒是暫且歇了心思。”
黛玉也在一旁,她從知曉巧姐一事之後就掛心的得不行,也問到。
“如今巧姐才沒了母親,隻要是稍微知禮的人家,也不會這個時候做喜事,可有查到那府裡要把孩子給哪家?”
半夏垂著頭,如實答到。
“卻是有好幾家,其中有兩家的人都是傻子,還有一家年紀也不小,如今都四十來歲了,就喜歡旁人家的小姑娘。如今見使了銀子就能得國公府嬌養的姑娘,自然是樂意花錢。”
四十來歲的人,看上巧姐這麼個小姑娘,巧姐如今可才幾歲?!
隻聽了這話,賈敏就覺周身惡寒,幾乎作嘔。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可憐巧姐,沒享用過多少富貴,卻是差點受了父親做下的業障。
依著賈璉貪婪的脾性,必定會選了最能給銀子的人家賣女兒,隻聽半夏一說,就知他會選哪家。
賈敏聽了這話疼得腦袋突突發疼,黛玉連忙叫半夏趕緊下去,又要丫鬟取了藥膏來給母親貼上。隻恨什麼綱常倫理,他們林家管不了。
賈璉可不知當年的蘇老將軍,蘇將軍這個做父親的,不顧禮節周全,舍了老臉也要把女兒留著林家。
可是賈璉卻是不顧禮義廉恥,也要將女兒多賣些錢,何其諷刺?
隻是榮國府裡總算有了一件好事,那便是遭了難的賈寶玉總算是被護送回了京城。
寶玉在歸途之中便聽說了祖母賈氏仙逝的消息,回到家中頭一件事就是哭祖母。
王夫人見寶玉,麵有菜色,形銷骨立,半點沒有離京之時的容姿,心疼得緊,便也沒有告知他迎春和鳳姐也沒了的消息,唯恐他又發癲。
寶玉被人簇擁著回了怡紅院,因得寶玉要回來,王夫人特意著人將園子修整了一番,如今看著才沒有早前那般荒蕪。
進了院子,寶玉一點人,發現少了好幾個,問這幾日何處去了,襲人見寶玉這才回來,便扯了個謊,說是幾人被叫了去給老太太念經,當下不在,過幾日就能回了。
寶玉半信半疑,由著下人們給自己換了衣裳,開始給祖母服孝。
襲人熬了這麼些時日,見寶玉終於平安歸來,這麼一番勞頓,竟然玉也沒丟,覺著這日子,似乎又有了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