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喪氣
賈敏見了王夫人不覺唏噓, 反是見了賈環之後叫她心裡難受。
那府裡的人慣是會看人下菜,自是捧著賈寶玉, 又將賈環說得一無是處,今日看來,賈環也不是毫無可取之處。
最後長歪了,究竟是自己長歪了,還是教人給養歪了。
而後聽說賈環換了點銀子,給趙姨娘買了一口像樣的棺材,又買了點紙錢等物。
隻是賈敏萬萬料不到, 才過了第二日的午間,賈府裡就來報喪了!
“那府裡的太太歿了!”杜鵑昨兒才和賈敏走了一躺賈府,她也想不到那位太太竟然就這麼走了!
“二舅母?!”黛玉問到,怎麼會如此突然!
賈敏連忙解釋了一下,她昨日才去過賈家。
“昨兒就有人來說她不好, 我見你要出門,就不曾告訴你,昨兒我才見過, 瞧著不像是病入膏肓,怎麼忽然就沒了。”
因為這事實在有些蹊蹺,賈敏和黛玉肯定是要問個仔細的。
杜鵑也有些為難,隻好將聽到的風聲說了說。
“奴婢也不知, 隻是說府上的三爺不知哪裡去了,不曉得兩件事之間可有關聯。”
賈敏當即就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再說, 又對下人們道:“沒個準信的事不要胡亂揣測,他才沒了姨娘,總也要等姨娘入土為安。”
“也是, 奴婢瞧著昨兒那小爺的模樣,也算是個孝順的。”杜鵑點頭。
賈敏也不好與賈環下定論,隻是賈家風氣曆來如此,一開始就傳得滿天飛的,不一定是真事。
賈環至多也就敢與寶玉為難,還不至於冒犯長輩。
賈敏兩輩子並沒有白活,王夫人突然沒了性命的真相,要不了多久就被打探了出來。
這件事說到底與賈環也不算全無關係。
原來是賈環向賈敏討要金豆子的事被賈政知曉了,賈政這個極要麵子的人怎麼丟得了這個臉。
把賈環叫去罵一頓再打上幾棍子是必然的,而他在賈敏跟前丟人,就是因為王夫人管家不利,克扣銀兩!
就算王夫人病著,賈政麵子事大,哪裡會疼惜夫人,總是要到王夫人跟前擺一擺架子。
這王夫人病中本就不好,又各處受氣,當天後半夜就吞金而亡,賈家對外,便說是病情加重,回天乏術,一病去了。
……
“真是造孽!”林如海聽了忍不住拍了拍麵前的欄杆,他作為一個男子,萬萬看不下去賈政道行徑。
果然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王夫人分明就是被丈夫逼死的。
“也不知府上現在是誰管家?”林如海冷笑道。
他大約也想明白了,王夫人扣著花用,必定是還想著要把錢財還給王家人,可賈政就不這麼想了,隻把銀子都當做自己家的,才會對王夫人護著母家的做法勃然大怒。
“去一趟不就知道了,她是我嫂嫂,總是要走這一趟的。”賈敏說到。
黛玉原本也想去,但是賈敏知道那府裡亂,怎麼說也不答應,叫林如海領了女兒寫字,她去賈家走一趟。
王夫人的靈堂布置得像模像樣,定然是賈政心虛,才這麼舍得花用。
想來趙姨娘想不到,自己附小做低討好了一輩子的太太,竟是和她前後兩日走了黃泉路。
王夫人沒了,李紈推說自己病著,輩份又小,故而不敢管家,最後家裡的事就落在了邢夫人頭上。
至於王夫人一直記掛著的兒子寶玉,因為傷心變得呆呆傻傻的,要當事是不成的,但是在母親靈前哭喪,卻是做得十分到位。
一連守了七八日,好不容易長出的肉儘數沒了,形銷骨立,叫誰看了不說一句孝子!
今日襲人總算是扶了寶玉回怡紅院休息片刻,若不歇著,她都擔心寶玉熬壞了與太太一道去了。
隻是寶玉說出的話,果然是熬壞了,隻見他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往上看,對襲人道。
“今兒你家人來了,要與你贖身,等過了這幾日,你就隨你家人回去吧!”
襲人趕緊去摸寶玉的腦門,不覺著熱,反而是冰涼的,一摸手腳也是這般。
“二爺!二爺可是病糊塗了,奴婢賣了死契,哪裡還能贖回去,奴婢這輩子就隻想在二爺跟前服侍!”
襲人連忙給寶玉捂著手腳,又叫人趕緊端了熱水過來。
二人正給寶玉用熱水泡腳,寶玉見了低著頭的麝月,又呆呆問麝月。
“麝月,你可還有家人,可會有人來贖買你?”
麝月知道寶玉多半又是要發癲,乾笑應付到。
“二爺怎的忘了,我是叫人牙子賣來的,父母兄弟是誰都不知,又有誰回來贖我。”
“也是……”寶玉聽說麝月賣的死契,家裡又沒人,好似放棄了這個話題,又自顧自說到。“像平姐姐那樣出去了,也挺好的。”
襲人和麝月見寶玉不再說這個事,方才鬆了一口氣,滿心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其實寶玉自己有盤算,就算平兒賣了死契家裡沒人了又如何。
如同鳳姐姐那般把兩份契書都毀了,逃了出去,還不是可以過日子?
隻是寶玉不諳世事,沒有想到就算毀了契書,也要預備身份關碟,才不能算是奴婢。
如若不然被當成了逃奴,反是罪加一等。
王夫人的喪事辦的不大,停得也不久,她一個做媳婦的,規矩不能越了賈母去。隻是被賈政修理過一頓的賈環依舊沒有蹤跡。
當下已是有傳言,賈家三爺傷的重,已是死在了外麵。
不過這些比起月例銀子來,在賈府下人的眼裡算不得什麼。
早前忙著料理王夫人的喪事不見銀子也就罷了,但是人都抬出去埋了,惜春屋裡丫鬟門的月例還是沒發下來。
這日惜春還是在念經,入畫手裡實在沒錢了,才小心翼翼來找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