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年再次麵試,又有點心裡泛怵,在她對麵坐下了。
“我十五歲,你呢?”
“快十五了。”
女人隨意寫著什麼,身上的鐳射外套隨著動作泛著虹光。
她像是剛蹦迪回來,頭發還挑染了一縷閃電藍。
蘇沉早已習慣老前輩們的深厚穩重,現在坐在這樣的前輩麵前,有些坐立不安。
她好像滿溢著青春朝氣,整個人都很有活力。
先是扯閒話般聊了點有的沒的,接著就切入了正題。
“第一個問題,你喜歡表演什麼,討厭表演什麼?”
蘇沉靜了幾秒,還是如實問道:“難道不是應該,讓我拍什麼,我就拍什麼?”
不管喜歡也好,討厭也罷,他都要對這個工作全身心投入。
“你當然可以有自己的喜好。”顏電咬著筆道:“不喜歡拍的戲,我們可以調整劇情,調整拍法,揚長避短不是嗎?”
不……不是啊。
蘇沉下意識想說,以前卜導演要求所有人都是麵麵俱到,不許有短。
如果有短,就逼著罵著推著補上。
蔣麓不會文戲,就一遍遍地重來。
他不想演落水,知道可能會嗆到發燒,也一遍一遍地來。
“可以……有不喜歡的東西?”
“在我這,可以有。”顏電笑起來:“來,說說。”
蘇沉怔了很久,像是終於發現,被自律關起來的一部分性格終於可以釋放。
“我想在拍宴會戲的時候吃東西。”
“就在鏡頭裡頭吃,我覺得含著東西說話,含糊一點反而很真實。”
女人笑著點頭,記錄著他的想法,繼續予以鼓勵。
“很好,繼續說。”
“我也想多嘗試一些動作戲。”
“雖然吊威亞有點難保持平衡,但我想試一試,我覺得我還能做得更好。”
“非常好,繼續說。”
蘇沉從來沒發現自己能這麼健談。
他好像很少麵對這樣平易近人的領導者。
自從入劇組以後,導演和許多演員都是老年人,他們威嚴,固執,不容質疑。
他早已習慣,像是默認這一切本應如此。
他說得忍不住笑,聊自己喜歡的劇情,覺得有異議的劇情,以及始終很頭疼的一直演得不夠好的劇情。
他說得口乾舌燥,接過她遞來的礦泉水,不知不覺喝了大半瓶,又說了許久。
第一個問題,是他們想在演戲的時候自己設計些什麼。
第個問題,是第五部的劇情,哪裡他們覺得不夠合理,又或者很適合多拍一點,多發揮些餘地。
就這麼個問題,一個小時聊滿還感覺剛剛開了個頭。
蘇沉直到看見時間到了下午五點整,才自己停了話頭。
總導演反而像他的助理,他的下屬,記了滿滿十幾頁紙,畫了好些草樣。
“我……我是不是說太多了?”
他禮貌性表達歉意,又覺得還有些終點表達的不夠。
“沒有,”顏電仍咬著筆,搖頭時閃電藍的那一縷亮得耀眼:“我覺得很好,而且很感謝你信任我。”
蘇沉還沉浸在訝異裡。
他居然和總導演……變成了平等的關係。
原本他和蔣麓都是被完全壓製的,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他還沒有想出答案,準備起身告彆了,又望向她道:“以後,還可以這樣開會嗎?”
“會的。”顏電點頭允諾:“會有很多次。我保證。”
她晃一晃手裡的資料夾,如同佐證自己的這句話。
“我會聽很多人的想法。你的,群演的,攝影師的,化妝師的。”
“我希望由我主導的這艘船,能篩選出各種有效的信息,去挑最好的一條航線。”
蘇沉應了,快步出去。
他眼前忽然有了許多曙光。
走出會議廳時,蔣麓等在外麵抽煙。
他在舅舅去世後破了很多例。
有時候心思很重,想的事也很多。
看到蘇沉出來,他才按滅了煙,短暫道:“怎麼樣?”
蘇沉噙著笑搖搖頭。
很有趣,但不能形容。
蘇沉不說話,蔣麓皺了眉。
“她為難你了?”
“沒有。”
“那是怎樣?”
“你進去吧。”
蔣麓再一進去,也是坐滿了一個小時。
蘇沉在外麵邊看書邊等他。
兩人再一對視,眼裡都有光。
什麼都不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