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都電視台,高層辦公室。
嚴思進門時人來了許多,其中不乏熟人麵孔。
老舊時代的資深演員,大多會出任各大獎項的評委。
除此之外,還會有讚助方的企業代表人,或者有關部門派來的研究員。
每一輪的審片、打分以及最終的投票,都將由這些人共同完成。
嚴教授出現在門口時,眾人的談話顯然停頓了一瞬,有些後輩慌張起身,就差給這位老人鞠躬行禮。
“嚴校長好久不見,”主持人快步過去熱情握手,招呼大家回位就座,助理把門關嚴實。
“對了,在會議開始之前,我們把手機及其他電子設備都交一下,方便集中保管。”
有專人拿著測電儀把人輪流掃了一遍,連智能手表也一並收入塑料箱後帶去隔壁會議室裡,顯然是不欲被秘密錄音。
嚴思不帶手機,被掃描時隻伸開胳膊,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主持人。
後者連忙賠笑,不住地說得罪了。
二十四位總評委齊聚一堂,但率先開口的並非是主持人,而是恒豐地產派來的資方代表人,以及旁側範氏珠寶的代表人。
這兩位都是長期資助獎項頒布的核心人物,開口舉足輕重。
“這次邀請各位來,是想聊聊白玉獎的事。”
“據我所知,白玉獎還沒到送呈收尾的時間,”嚴思打斷道:“而且慣例討論評獎的地點,也不該是這裡。”
主持人又笑道:“嚴老,您看,要不先聽聽他們說的?”
嚴思盯著他不說話。
旁邊的資方代表咳嗽了一聲。
“不如這樣,直接把話說明。”
“好的獎項,應該留給值得的劇組。”
“商業潛力所給予的反饋,也正是後續我們持續資助獎項的動力。”
嚴思笑了下。
“演員並不缺這象征性的獎金。”
“你的意思,是從上到下的頒獎機構,都指著你們的資助吃飯,是嗎?”
旁邊有人臉色都變了,圓場道:“嚴老他說話有點衝,你們彆介意……”
“是又怎麼樣?”年輕的代表人反問道:“從紅毯的攝影安保,到年年場地租賃,哪個不用花錢?”
主持人生怕他們吵起來,強行擠進話題道:“咱們慢慢來,這麼一聊,也為的是評選更好的電視劇,是不是?”
白玉獎每年有數十個獎項,從演員們趨之若鶩的最佳男女演員,也就是視帝和視後的位置,到最佳攝影、最佳剪輯、觀眾最喜愛獎等等,全都代表著不可估量的後續利益。
能得到這樣的認可,基本可以走穩職業道路之後的每一程。
而在設立之初,學院派的參與比例就超過六成,其中不乏各類表演係教授,以及二十年前的往屆視帝,話劇界的頂級人物。
至少在一部分人眼裡,還輪不得用錢來褻瀆電視藝術的創作。
他們也許在細枝末節的評審裡,與嚴思並沒有相同的審美角度,但大方向上必然是一致的。
今天資方把嚴思請到這裡,實在是私下無法接觸,碰見了這麼根刀槍不入的老骨頭。要打動他,才能打動後續的一係列關節。
人們油腔滑調的斡旋,嚴思隻聽得厭倦,緩緩摘了眼鏡揉著鼻梁。
“說吧,你們覺得,誰才算好?”
“左夏啊!”資方不假思索:“他演的《庸俗男女》,接地氣,有真實感,每一集都很經典。”
“要我說,選他就很好!”
會議室裡一半人跟著點頭,另一半人狐疑地看向嚴思,想知道他怎麼表態。
嚴思揉了半晌鼻梁,笑了一聲。
“請我來,就是為了說這句話,對吧。”
資方代表交換眼神,其中一位身體前傾,語氣曖昧。
“老先生,您院裡那麼多學生,也不是每個人畢業都有片約吧。”
“拍電影要錢,拍電視要錢,何況現在戲劇學院天南海北——要是某個學院突然被資本圈孤立了,也是樁新聞不是?”
這話能攤在場麵上說,威脅的不止是他一個人。
參與影視投資的資本集團有許多,但大部分都通過氣,試圖掌握更多的話語權。
嚴思重新戴上眼鏡,平和詢問道:“還有彆的問題嗎?”
“什麼?”
“你的意思是?”
“我該評什麼,就是什麼。”老校長不急不緩道:“不會因為我喜歡哪個演員,就給高分。”
“也不會因為我覺得誰背後多話的人太多,就故意給誰低分。”
“我隻給他們一個公平,給觀眾一個公平。”
“既然這樣,”年輕代表笑起來:“那我們隻能要求老先生回避了。”
主持人焦灼地看著左右兩側的評委們,頂著壓力解釋道:“嚴老,您演過《重光夜》,按著舊有的規則……您也算當事方,也要酌情回避。”
“今年這一屆,可能也沒法請您來了。”
老先生輕輕哦了一聲。
他不再言語,起身要走。
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好幾位老演員起身去跟他握手,扶著他的肩一路送到門口,不住告彆。
其他後輩也神色拘謹地起身恭送,不敢打擾分毫。
在一部分人眼裡,這位老人是泰鬥級彆的存在,能夠親眼看到已是足夠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