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渚遷時,頗有種自由片刻,又要回去封閉式生活的遺憾。
其實劇組不會完全把人關死,他們還是會隔段時間門出去做采訪拍攝之類的額外工作。
但每次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再無幼時旅行的快樂。
這次人員再度召齊,第二版和第三版的劇本稿相繼出爐。
綜合多方意見後,薑玄把蘇沉的原稿送回,叮囑著好好保存,時刻清晰思路。
作業布置的恰到好處,有效綜合了其他人的想法,還有很多新銳的觀點。
編劇組如獲至寶,一直都有對照著看,再提起蘇沉的名字時都敬意更深。
再聚餐時,薑玄沒有到場,應接不暇地忙其他項目去了。
共二十多人就餐的大包廂,吃個飯像是圓桌騎士分餐,桌子自覺會轉,慢悠悠地把珍饈美味輪流轉到每個人麵前。
蘇沉看著麵前梅子色的頂級燒鵝,幾乎沒有什麼胃口。
他已經在想家了。
想媽媽煮的南瓜粥,想爸爸榨的果汁。
味道雖然樸實,但是很溫馨。
新導演跟其他劇組的人也不熟,有意帶了幾個自己團隊的人過來,但也像顏電一樣,需要重新建立新團隊對自己的認可。
人們未必都懂權力,但都能嗅到權力變化的微妙反應。
至少這次聚餐時,氣氛都很冷淡,大家不會刻意孤立他,但眼神都帶著謹慎和觀察。
蘇沉置身其中,再回想顏電那順暢到不可思議的融入速度,現在才明白她有多厲害。
有些能耐,當時不一定能馬上看出來。
飯局是出品人組的局,二十多個人互相不一定認識。
溫知幸閒著沒事給蘇沉包烤鴨卷,手指修長又盈潤漂亮,做這樣的小事都像是在完成藝術品。
蘇沉試著咬一口,食欲終於勾起來,接過熱毛巾給他擦手。
“很好吃!”
溫知幸笑意溫柔,小聲道:“我有時候會夾著芥末吃。”
溫知榮歎口氣:“夾完芥末還會偷偷塞給彆人。”
“誰叫你自己不看!”
出品方坐了主位,邵海沿坐在右側位,不太自然地跟大家打著招呼。
有人幫忙解圍,說這次來了好幾個新朋友,我來幫忙介紹下。
“這位是海導,剛才介紹過,咱們的新導演,今後要辛苦啦,國內拍戲不像舊金山那有海灘陽光,很苦的。”
“這位是咱們的配音導演,那位是總調度,還有……”
蔣麓瞥了眼桌子對麵的蘇沉,隨意夾了塊泛著酸味的泡菜,聽得漫不經心。
“還有這位,一定要好好介紹下,”經紀人鈴姐起身敬酒,語氣裡很是鄭重:“坐在我右手旁邊的這位,是卜導演一直以來禦用的王牌攝影,冬姐。”
“麓麓決定做第六部的副導演,其實先前顏導,甚至卜導還在的時候,都有提前注意到。”
“很巧的是,兩位導演都囑咐過我,讓冬姐做麓麓的師傅,多帶一帶她。”
“第六部要拍的東西非常複雜,本身工作就很難了,我先替小麓謝謝您,望您不要嫌棄。”
好話說到這地步,蔣麓忙不迭起身跟著敬酒,此刻才看清冬姨的樣子。
女人穿著深褐色毛衣,頭發簡單梳了個馬尾。
她肌肉飽滿,孔武有力,一看就是老攝影。
哪怕穿著毛衣,也能瞧見大臂和脖頸異於常人的線條,是有刻意練過的。
這種身型,去酒吧和夜宵攤根本沒有流氓敢招惹,在森林法製的劇組裡一樣可以震懾一般人。
攝影這一行,百分之八十是純體力勞動。常規攝影機30斤,三腳架看材質,重的隨意能到60斤甚至更多。
而且架著純靠機械平移的是少數,很多片段必須用手提著用肩扛著拍,乾這行的有老繭是常事,跌打損傷膏和雲南白藥也常備,有些小劇組安全措施不到位,還出現過器材砸死人的意外。
經紀人管她叫冬姐,那按資曆年齡,蔣麓得喊一聲冬姨。
“冬姨,謝謝您。”
女人點點頭,把酒對著他們喝了,話很少。
另一側,聞楓笑起來,等他們喝完坐下以後又道:“也是巧了,今天我特意來吃這頓飯,也是要跟沉沉介紹一個老師。”
比起江湖味重的師傅,這次是正兒八經的老師。
她站起身,蘇沉也立刻起來,但因為沒有事先聽說過,臨時不知道該看誰。
“沉沉前幾年在跟著我入行學基礎,但我跟他體係不太一樣,有些東西教不了。”
“也是機緣巧合,喝茶時有機會跟一位前輩提過沉沉,還真就成了。”
聞楓轉身看向斜對麵的一位老人,很規矩地喊了聲盛老師。
眾人隨之轉頭看過去,驚訝神情難以掩飾。
居然是她?
真的假的,聞楓能有這麼大的麵子?
經紀人鈴姐也是聞所未聞,吃驚到雙手捂嘴,看得大腦一片空白。
那可是開山祖級彆的老藝術家,盛荊心。
即便是嚴思嚴教授來這裡,也得喊一聲前輩。
盛老太太年近七十六,鶴發雪白,麵色紅潤。
國內電影史有百年有餘,電視劇史二十餘年,老前輩真是從最早年代一路過來,更難能可貴的是,在這樣的年紀下也偶有參演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