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 113 章(2 / 2)

視帝十五歲 青律 17361 字 7個月前

這般諷刺的場麵,像是存心考驗在場所有人的血性,對天子的敬畏尊崇都急劇消散。

你親手把刺殺你的人捧到這個位置,其他臣子又該如何自處?!

還沒等旁人反應過來,龍椅上斜倚靠手的少年人抬了下手指,諫言老者當即被太監們拖到漢白玉階的中央,當庭活活打死了!

廷杖每響一聲,老臣悲呼一聲。

“砰!”

“陛下開眼!”

“砰!”

“陛下開眼啊!!!”

一直到日落黃昏,這場盛大又荒謬的鬨劇才終於結束,看客們匆匆退場。

皇後自知被當作陪襯那醫女的棋子,怒而難發,最終眼含淚意地拂袖離去。

直到燭火搖曳,落影孤寒的時候,藍子真才看向白天被推崇到至高位置,如同活靶子般的醫女。

“做了太傅,感覺如何?”

錢閱不敢抬眼,自始至終都低低看著他的鞋麵。

她清楚知道,今日的一切都並非獎賞,不過是藍子真對此地一切的傲慢和厭惡。

但緘默並不能換來赦免。

藍子真眼眸微抬,像是因此感到不悅。

沒等他發作,醫女再度跪倒,三拜六叩,身體匍匐地很低。

“謝主隆恩。”

藍子真仍是不悅,眉頭逐漸皺緊。他用不慣元錦的身體,更不習慣這張龍椅。

做慣了風花雪月的逍遙王爺,現在每日上朝都隻是演給所有人看,他心情很不好。

“還有呢?”

碰到這樣沒有答案的題目,錢閱不敢貿然開口。

她清楚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是錯。

藍子真冷冷看她一眼,起身走了過去。

他仍是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錢閱年近三十,仍是對他充滿畏懼,在保持跪姿的同時想往後躲但並不敢,因為恐懼在暗暗發抖。

少年人露出天真又好奇的笑容,俯身貼近了看她。

錢閱一時慌亂,目光仍躲閃著,努力保持著隻看他的鞋麵。

“我給了你至高的榮寵。”

“喂,除了謝主隆恩之外,再說點彆的。”

錢閱佝僂地跪在地上,如同害怕被撕碎一般雙手緊抓著朝服袍沿,顫聲道:“奴婢永遠忠於藍家,絕不變節。”

藍子真嘴角勾起,抬起一隻腳,像是踹個爛枕頭般照著錢閱的肩頭就踩了下去。

她痛仰在地,身體隨著重重一腳往後滑了少許,象征著金尊玉貴的南珠和頭飾儘數滾落在地,毫無尊嚴可言。

“卡!”

導演雙手比了個大大的叉。

“不行。”

“演得太差了。”他說話不留餘地,還有點惱怒:“劇本寫的是踩臉,你是對不準還是下不了手?”

視帝就是這個水平?

旁邊的葛副導演聽得心驚,下意識想攔著點。

那可是聞楓,影後視後聞楓!

人家的臉光是保險都買了幾千萬,那能下腳嗎!

“到底還是要緊部位,”也有人跟著勸,覺得不妥:“剛才沉沉這麼演,其實效果還可以,大家覺得呢?”

“是啊是啊,其實還行。”

“踩臉太侮辱人了,感覺有點嚇人……”

邵海沿臉色都變白了,手裡揚聲器往地上一摜,怒氣衝衝道:“你們來導!你們來!”

“一個兩個都指手畫腳,好啊,這裡根本沒我什麼事!”

葛導演很是尷尬地呆站旁邊,本來隻是打個圓場,沒想到會被掃射一通。

“彆說視帝了,影後影帝又怎麼樣了?”海導轉身看了一圈,沒等鏡頭裡的兩個演員做任何解釋,又自顧自地發起脾氣來:“其他拍戲的什麼沒乾過,鑽豬圈當喪屍被□□,這裡踩個臉還沒膽子了!敬業!明白嗎!”

“我做總導演,就是看不得人耍小聰明,不敬業!”

蘇沉氣息一冷,剛要開口同他理論,袖子緊接著被聞楓拉住。

“朝這踹。”聞楓指著側臉,淡淡道:“不用想其他事。”

“你越是猶豫,我們NG次數越多,他不會消停。”

蘇沉看著她的臉,心口的壓抑反抗就更清晰。

聞楓明白這孩子太善良了下不了手,眼神嚴厲了一些。

“你分清楚,你踹的是錢閱,不是聞楓,這本質是兩個人。”

可是兩個人用的是同一張臉!

蘇沉的心理底線燒灼到他喉嚨刺痛,可沒等他再做任何內心的過渡鋪墊,導演已經高高舉手:“不要磨蹭了,再來一鏡!”

“其他無關的人都閉嘴!”

“燈光,道具,全都準備!”

“A!”

錢閱三跪九叩之後,伏在地上不敢抬頭看。

她清楚明白,自己隻是一顆挑動內亂的棋子罷了。

少年緩步而來,俯身貼近她的臉。

“做了太傅,感覺如何?”

錢閱眼睛死死地盯著他的鞋麵,不敢有任何反抗的舉動。

藍家的血奴,是用府中皇嗣的血滴喂為藥,以命驅使的牲口。

一定周期裡沒有這藥,會感到萬蟻噬心般的奇癢痛楚,如果被扔置在野外,會看到自己胸□□生生潰爛出一個洞來,緊接著噴血而亡。

任何藍家人的一滴血,都能誘發或平緩這病症。

而這些血奴被肆意交換贈予,和王府裡豢養犬鳥沒有太大區彆。

她隻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隻鳥,鞋子一碾,也就死了。

“……謝主隆恩。”

“還有呢?”

藍子真輕撫著屬於元錦的臉龐,轉頭看向這一切幕後推波助瀾的人。

然後毫無預兆的,一腳對著臉踹了過去。

年近三十歲的女人,狼狽又脆弱地向後跌滑而去,雙手都被摩擦出斑駁的血印。

她被這一腳踹得兩眼發懵,目光變得空洞又絕望。

少年笑意漸濃,附耳又道。

“……我給了你至高的榮寵。”

“喂,除了謝主隆恩之外,再說點彆的。”

葛導演在旁邊看到這裡,心道這一版確實狠厲多了,應該可以了吧。

結果他聽見邵海沿又喊了一聲卡,叫他們重拍。

“再加個機位,這一腳都快蹬出畫幅了。”

“還有,聞楓你臉上的表情呢?”

“既然要演受辱,那基本的情緒波動應該有吧?眼神那麼空像是被踢傻了一樣,你覺得合適嗎?”

副導演聽得心驚膽戰,雖然剛被這總導演劈頭蓋臉罵了一頓,這會兒也覺得難受。

已經演得很好了,還要怎麼樣演?

聞楓沒說話,已經有助理快步跑過去,確認她臉頰受傷沒有,又去處理她手掌心的擦傷。

蘇沉守在她的旁邊,已經自行屏蔽導演的叫嚷。

“我們再演兩次。”聞楓傷口較小的一隻手仍拿著劇本,看著蘇沉時平靜異常。

“演一條,保一條,你再醞釀一下情緒。”

蘇沉看得不忍,低聲道:“是我沒發揮好。”

“你已經過及格線了,是這種戲本身就很難演。”聞楓拍了拍他的肩,任由助理幫自己鋪灑上消炎解腫的藥粉,又看了一遍劇本:“來,我們可以的。”

鈴姐在鏡頭之外,看得扼腕。

大過節的……拍這麼殘暴的劇情,看得人心裡都難受。

她心疼聞楓,也心疼蘇沉。

得了視帝又怎麼樣呢?一樣要渡劫般這樣熬著,真想抱抱這孩子。

總導演沒給太多休息時間,喋喋不休地講了很多表演要義,正舉起喇叭要讓他們再拍,聞楓助理有些歉意地打斷了,舉著手機一路小跑過來。

“楓姐……遙遙他,給你打好幾個電話了。”

“再不接,怕出什麼事。”

聞楓已經浸進角色裡了,此刻身上仍穿著醫女的戲袍,接過手機時眼神晦暗。

她其實疲憊到說不出話了。YushuGu.

這種表演需要高強度的精神情緒雙集中。她的臉一突一跳地發著痛,情緒還浸在恥辱又絕望的狀態裡。

電話另一端,傳來兒子有些緊張的呼吸聲。

“遙遙?”聞楓的意識一半停留在醫女身上,一半努力調整著語氣:“這麼晚了,怎麼打電話給我?”

她依稀記得,這是個很長的片段。

加官進爵的群像戲,從早上十點,拍到了晚上十點。

她和蘇沉的戲已經重複了兩三次,現在也應該……十二點了。

原來已經拍了這麼久。

難怪會覺得這麼累。

怎麼突然跟兒子打起晚安電話了?

拜托,片子還沒拍完呢!

邵海沿不耐煩地指了指手腕上的表,雖然沒舉喇叭,但也在抱怨她占用劇組所有人的時間。

聞楓跟導演比了個不好意思的口型,捂著電話聽筒,努力聽清兒子那邊在說什麼。

“媽媽……”梅笙遙很輕地說道:“我今天過生日呀。”

她愣了一下,想起來自己還沒來得及寄出去的禮物。

不,是她沒有寄出去,她忘記了。

“原來是這樣,”聞楓聲音有些啞,但努力調整著,不想讓孩子注意到自己低落又壓抑的情緒:“遙遙,媽媽最近還在劇組拍戲,忙忘記了,不好意思。”

“祝你生日快樂。”

蘇沉聽得心裡難受,但看見聞楓仍指了一下劇本。

意思是,再揣摩一下,我們馬上準備演再一場對手戲。

他深呼吸著點頭,不再聽她和兒子的對話,把情緒狀態強製壓入角色人物裡。

梅笙遙情緒很不好,像是等待她很久很久,此刻隱約有些哽咽。

其實十二點一過,生日就已經結束了,媽媽。

他還是很懂事地嗯了一聲。

“好哦,媽媽也注意身體。”

聞楓再次看向用手指戳腕表的導演,把沒說完的祝福咽下,低聲道:“早點休息,我這邊要開戲了。”“謝謝媽媽,晚安啊。”孩子立刻加快了語速:“我在公司會很聽話的,你不用擔心我。”

“嗯,遙遙乖。”

她仍有一半情緒沉在醫女的靈魂裡,此刻隻能儘快掛斷電話,讓劇組儘快完成拍攝。

至少在這一刻,她不僅要對這一個孩子負責。

燈光師,道具師,以及所有人都仍然在等待她。

“好了嗎?”海導打著哈欠道:“今天大夥兒都陪你們,咱們拍到過再睡。”

“來,燈光準備,三,二,一——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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