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 117 章(2 / 2)

視帝十五歲 青律 22011 字 8個月前

“胡爺?是我是我,哎,您說。”

邵海沿真以為是劇組消息走漏的太快,自己不小心得罪了大人物,說話時都不敢多透露信息,等著對方先發難。

大人物在懶洋洋地抽雪茄,吞雲吐霧裡說話停頓很長。

“忙得怎麼樣了?”

“托您的福,都還好,都還好。”

“算順利?”

“嗯嗯,現在磨合的也差不多了。”

“你之前跟我保證,幾月能拍完來著?”

“我們是十一月開始拍,差不多八月底能拍完。”邵海沿發現話題不是圍繞著那兩個小演員打轉,這才如釋重負地從牆上滑坐到地上,繼續小心應對著金主的提問:“當然,咱們速度挺快的,八月初拍完也有可能。”

“太慢了。”胡爺漫不經心道:“你知道顏電用了多長時間嗎?六個月,不到。”

邵海沿努力回憶著具體的月份,不確定這話的意思。

他記不起來了,但人家說是六個月,那隻能是六個月。

“您的意思是?”

“你八月拍完,十一月才能做完後期,你想怎麼樣?搶我賀歲檔?我賀歲檔還有彆的劇要上,不能撞檔期。”

邵海沿愣在原地,像是晴天霹靂一般,努力找合理的原因解釋這一切。

不可能,顏電怎麼可能拍的這麼快,五個多月拍完?放他媽的屁!

但對方並不打算給邵海沿說話的餘地。

“聽著,我要你五月拍完,七月開播,這已經是寬裕的期限了。”

“你知不知道,高三的學生都是六月就高考放假,等著看電視劇找樂子。”

“你他媽倒好,想拖到過年?還八個月?”

邵海沿聽得渾身發冷,想辯解幾句,還想找以前的合同出來。

但是他被這些資方拿捏的死死的,這個時候提合同條款跟找死沒有區彆。

“胡爺,現在已經是三月了,”他竭力擠出笑容,為自己爭取更多時間:“而且這幾個主演都不好伺候,我天天在他們麵前跟孫子一樣,一個兩個演得不怎麼樣還要改戲……”

“彆跟老子扯這些。”電話那邊的人並不打算陪他多聊一會兒:“我隻要結果,明白嗎?”

“胡爺,胡爺咱們見一麵行不行,咱們當麵聊啊?”邵海沿都快瘋了,怎麼敢應下這個事:“咱們不能跟顏電比,每部劇的時長厚度全都不一樣,求求您給我留條活路——”

電話已經掛了。

邵海沿目瞪口呆地坐在房車的胡桃木地板上,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臉。

他本來和這幾個演員不對付,現在要提前幾個月交片子,他找誰說理去??

胡爺隻給他五個月,而且現在已經過去一半了。

就算把特效和後期製作壓縮到極限,想要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出成品,這根本不可能!

邵海沿伸出十隻手指頭,翻來覆去的數。

就算他抻到七月底交成品,也至少要留一個月時間加錢給所有公司做特效出片子。

現在是三月中旬,距離六月底也隻有三個月。

三個月拍完這麼多戲,劇本裡還有他加的一堆宏大場麵和群戲,操,要不辭職算了?

邵海沿真的有那麼一秒把辭職的念頭擺到了最高處,又想到自

己早早花掉的預付款,還有合同裡的巨額賠償金,嚇得又跌坐回去,拿指甲緊緊扣著地板縫。

不行,不行,一定要交片子出去!

大不了不像顏電那樣討個什麼最佳導演獎,現在得獎不重要,交貨最重要!

他心煩意亂,越想越覺得著急。

三個月,拍掉百分之六十的戲,硬生生把時間砍掉這麼多,還要交成品給電視台播出……

這已經不是拿獎的問題了,是質量的問題。

絕對不能死摳質量,速度越快越好。

——可是《重光夜》這樣會砸在我手裡,以後國內誰還敢找我拍戲?

邵海沿眼睛都紅了,恨不得砸爛房車裡的所有陳設。

媽的,反正老子要活下去,老子要拍完東西交差!

老子如果活不下去,你們一個兩個,全都彆想好過!

海導在片場發作的事傳到蘇沉耳朵裡,已經是當天的晚上了。

他下意識想去找林久光陪陪這個弟弟,又意識到邵海沿一直在往劇組裡塞人,漸漸耳目眾多,為了不激化事情,沒有起身出門。

……至少整個酒店還是蔣麓的。

蘇沉用內線給林久光打了個電話,嘟嘟幾聲之後,傳來的聲音睡意惺忪。

“沉哥?”

“你還好嗎?”蘇沉心裡愧疚,覺得是自己波及了他:“我很擔心你……今天的事,我都聽說了。”

“嘉姐安慰我一下午了,你彆太客氣。”林久光癱在床上,拿手指繞電話線玩:“我第一次看見導演發瘋,罵得不夠過癮還喝口水接著罵,當年連著NG也沒見彆人這麼凶。”

蘇沉不多隱瞞,把前情和他大致講了。

林久光聽完,人還是有點懵。

“就為這個?現在哪個劇組改劇本不是常事啊?這又不是他寫的,他護成這樣,有毛病吧?”

“是啊……我們以前幾年都是現場邊拍邊改。”

蘇沉擔心他的情緒,又道:“以後我多往劇組去,至少他不敢明著罵我。”

“你再有這種需要,先跟副導演聊,讓副導演去跟他商量。”

林久光把電話線玩成了翻花繩,拿肩膀夾著電話筒道:“沉哥,我覺得你現在不該關心我。”

“你該關心下麓哥。”

蘇沉這幾天疲於拍戲,又很少去海國組那邊,消息不太靈通。

再提到蔣麓時,清澈的聲音都像是變乾澀了一些,仍是有說不出的隔閡。

“他生病了嗎?”

“不是。”林久光猶豫了幾秒,仍然說了出來:“我助理前兩天幫我去遞文件,看到過好幾次了。”

蘇沉怔了下,皺起眉:“看見什麼?”

“看見……蔣麓在搬東西。”

很重的攝影器械,不歸他管的道具木箱,以及等等。

林久光和蘇沉都在劇組混了很多年,清楚知道這個原始森林裡的等級秩序。

不管是副導演,還是男一,都不該親自搬卸重物,或者被支使著做類似的任何事。

他們擁有一致的嗅覺,所以林久光點到為止,隻用這一句話,就能讓蘇沉明白事情不對勁。

“我知道了,現在過去找他。”

林久光噢了一聲,處在倍兒聰明和有點迷糊的交界處。

他原先覺得自己可通透了,進了這個劇組以後反而像是還不夠靈光,今天一整天都有點糊塗。

“那你們彆吵架哦。”

“嗯。”

蘇沉這次出門速度很快,連拖鞋都沒有換。

他直接走到蔣麓門前,伸手按原來的密碼。

3189,我是笨蛋。

電子鎖滋滋一聲,冒出紅光,顯示密碼不正確。

蘇沉愣了一下,手懸在半空,沒有再按門鈴。

他被這門擋在蔣麓的世界外,再次被重複提醒,他們需要保持距離。

沒過半分鐘,門被快速打開。

蔣麓叼著牙刷,嘴角還泛著沫兒。

“找我?”蘇沉怔怔看著他,伸手抓過蔣麓的手,看掌心和手背。

刮傷有好幾道,還有細細的疤。

劇組的木頭箱子上都是倒刺,不小心就會留傷。

蔣麓被他捧著手,先是皺著眉想了一會兒,然後道:“林久光說的?”

樓下專心翻電話機花繩的小朋友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蘇沉不說話,檢查完他的左手,又檢查他的右手。

看得實在心疼,表情都一覽無遺。

蔣麓真想親一下這樣表情的蘇沉。

他抽回手,去浴室漱口洗牙刷,在流水聲裡又道:“沒什麼,就是幫朋友幾個忙。”

“你助理呢?”蘇沉直直問道:“潮哥還有其他幾個人呢?”

“都在幫我。”蔣麓平淡道:“事情太多了,忙不過來。”

“你不像這樣的性格。”蘇沉靠著門,說話時還在看他脖頸後麵曬出來的痕跡,還有門口肌肉損傷用的噴霧。

他看得內疚又難過,開口卻隻能喊他的名字:“蔣麓……”

“人有軟肋是很麻煩的事。”蔣麓平直道:“我的軟肋可以是你,也一定是我舅舅,和他留下來的這個劇組。”

冬姨扶他一把,和這些人損他一把,都可能是因為卜願已經不在了。

他看得很清楚,也竭力在守住所有能守的事情。

“很久之前,我那個哥們,裴如也,跟我解釋過。”

“舅舅給我和他安排見麵,是因為有投資項目可以一起做大,方便日後的布局。”

“但另一個原因,是裴如也從小就在守家業。”

蔣麓把牙刷扔回杯子裡,靠在牆的另一邊,在光線明與暗的分割線裡與蘇沉對視。

“裴如也好像是九歲時祖父離世,然後全家十幾口人在舊金山爭家產爭到現在。”

“我當時還在想,這也太電視劇八點檔了,都什麼年代了還要用守家業這樣的詞。”

現在,差不多的情況降臨在他身上。

銀行資產和股份投資都好說,但這偌大的影視基地,這博物館部件般成千上萬的心血,他需要一直守下去。

舅舅知道,他也知道,他這個人太重感情,拿得起放不下。

彆說是舅舅知情也答應的燒毀幾座宮殿,就是有人磕碰壞了劇組的一盞錦紗燈籠,他都會跟

著心疼。

從前蔣麓還笑話過舅舅,簡直跟守財奴一樣往四合院裡沒完沒了的搜羅些雜七雜八的。

現在……也沒什麼區彆。

但即便是被壓得透不過氣了,再見到蘇沉時,蔣麓也笑得輕鬆隨意。

“其實也還好。”

蘇沉不反駁他的話,一直望著他,眼裡都是心疼。

可他該怎麼安慰他呢?

他們不能靠近,不能擁抱,不管說什麼,都像隔著孤島兩側。

蔣麓被看得不好意思,自嘲般笑了一下:“就這樣吧,我去背台詞了,明天還有戲。”

“你吃過晚飯了嗎?”

蔣麓愣了下,差點按實際說吃了。

也不算吃過,下午五點匆匆塞了個飯團,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蘇沉見他猶豫就知道了答案,低著頭走進廚房:“我給你煮點東西吃吧。”

蔣麓沒有攔,反而是在心裡用道德感審視了自己一遍。

然後發現自己這人根本經不起審視。

哪怕是今晚吃了個十成飽,現在蘇沉要給他煮夜宵,他一樣會吃個乾乾淨淨。

真是不要臉啊。他內心暗想著,然後跟著走進廚房,沒察覺到自己在笑。

兩人望著乾淨到極點的冰箱陷入沉默。

“我說,”蘇沉扭頭看向他:“你冰箱裡除了雪糕冰棍和冷飲,還有彆的嗎?”

“我是個節製的人。”蔣麓假笑:“就這些,沒了。”

蘇沉歎了口氣,道:“我那有冷凍的小餛飩和元宵,好像還有速凍水餃,你想吃什麼?”

“元宵。”蔣麓感覺自己簡直是秒答,又掩飾性咳嗽一聲,眼神很飄忽:“不過吧,我其實也沒那麼餓。”

蘇沉站起身,把冰箱門關好,拽著蔣麓的袖子就往外走。

蔣麓哎哎兩聲,看著抗拒其實很配合地把大門關好,任由蘇沉拽著走。

“密碼是9618。”

蔣麓跟著念了一遍,沒嚼出來是什麼拚音縮寫。

說話的功夫,蘇沉已經進廚房了,沒好氣甩了一句。

“縮寫是‘你倒是猜’。”

蔣麓瞧著他在廚房裡忙活來去,又是燒水又是找湯圓,乖乖地在旁邊趴好了等。

像是野獸溫順下來,從爪牙到皮毛都和呼吸一樣綿軟。

蘇沉本來不餓,一生那弱智導演的氣自己也餓了,索性各煮一碗。

黑芝麻湯圓圓滾滾地浮在水麵上,被調羹撥弄地一沉一浮,很俏皮地滾來滾去。

夜宵煮好,兩人坐在餐桌兩側,碗和人隔得一樣遠。

蘇沉舀了一個張口要咬,看見蔣麓還在瞄自己。

他挑眉表示詢問,後者反而單手撐著下巴,繼續看著。

“不餓?”

“餓。”蔣麓誠實道:“每次看你擔心我,好像都是氣鼓鼓的。”

怪可愛的。

蘇沉想懟回去,眼睛又看到他掌心的擦傷,低頭繼續咬湯圓。

“快吃吧,等會就涼了。”

蔣麓還是不肯吃,一手護著寶貝般扶著碗,靜靜看蘇沉吃湯圓的樣子。

他很想笑著逗一逗他。

就這麼在乎哥哥啊。

哥哥也喜歡你。特彆喜歡。

但直到兩人把湯圓都相繼說完,蔣麓仍舊什麼都沒說。

他們相敬如賓的吃完夜宵,一個送另一個到門口,完成時隔三個月之後的私下聚會。

兩個人都充分克製著,心照不宣地表演著路人般的友誼。

臨關門前,蔣麓想起什麼,道:“我的密碼是3436。”

蘇沉微微點頭,等他解釋後半句。

結果蔣麓把門關了。

蘇沉盯著關上的門,像是要盯穿一個洞。

……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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