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劇組一片風平浪靜,早餐時間隻有蔣麓一人出現在視野裡。
林久光作為戰地記者,本來在安心吃早餐,被潮哥推了推胳膊。
小朋友被牛奶沾了一圈胡子,扭頭道:“喂,你是他經紀人誒。”
“我說實話,”潮哥把自己盤子裡的煎蛋夾了過去,作為賄賂:“他皮笑肉不笑的時候,我看著都怕。”
“久光,你機靈,你去。”
“喂!”林久光拿紙巾倉促擦嘴,正要反抗,看見隋姐也在豎大拇指。
“久光你可以的!”
“你們啊!!”
小朋友裝作早餐沒吃飽,拿了個盤子蹭到蔣麓旁邊,見對方是拿了食物準備回去吃。
“麓哥,昨晚睡得還好嗎?”
蔣麓看他一眼,似笑非笑。
“沒睡。”
臥槽,生氣到這種地步嗎。
林久光很快又反應過來,今天要開編劇會,是每年導演主演編劇三方撕劇本走向的腥風血雨日。
他作為小配角沒太多戲份,一般都是縮在旁邊聽人唇槍舌劍,誰問意見都乖乖點頭就是。
“你看起來挺累的,”林久光真心勸道:“回去泡個澡好好睡一覺吧,下午四點才開會。”
蔣麓看了一眼時間,若有所思。
“嗯,下午見。”
下午三點五十,蔣麓準時抵達。
四點十分,蘇沉遲到而來,神情懨懨的,不怎麼說話。
聞長琴顯然聽到了先前的爭議,這次口風放緩了很多。
“關於血珀冠的事情,我們還是跟特效師傅聊了幾次,也可以跳幀換貨,拍到讓觀眾看不出來。”
“不管怎麼說,沉沉小時候那頂血珀冠尺寸不對,也不適合再要回來重新破壞。”
“我沒意見。”
蘇沉開口時,嗓子很啞,像是哭過。
“卜導演跟我定過規矩,劇組解散時有關的事物都要燒掉,那頂發冠……我留不住。”
他仔細考慮過,之後會把發冠的純金部分融掉,讓它以彆的形式陪在自己身邊。
聞長琴聽得心裡一沉,露出為難又惋惜的表情。
“謝謝你的付出。”
“我們還有一個很難抉擇的事情,想來蔣麓也跟你說過。”
蔣麓略一點頭,蘇沉卻仍舊沒有看他。
“那就是複活的名單問題。”聞長琴歎息道:“那個小女孩,我不讚成救她,因為劇情很難圓過來。”
最後一部的拍攝手法,有一部分是直接讓演員在綠幕前表演走位,然後和舊有的影像片段融合剪輯。
他們穿梭時間的時候,會救走許多看似‘逝去’的人。
譬如老將軍是死在叛賊刀下,但其實叛賊已被姬齡提前殺死,但他會易容後在年幼的姬齡麵前殺死生父,實則將人帶回如今的時間線裡。
元錦和姬齡穿越時間線去了很多地方,把逝去的人一個個‘偷’回當前的世界,給予他們全新的生活。
與此同時,前幾部埋下的眾多伏筆,現在也一一解開。
元錦在海昉皇都時如何越獄,被神秘人物出手相救,在當時拍攝時故意隱而不揭。
如今由他親手救出自己,同樣的情節被轉換視角再次演繹,也會顯得驚險刺激。
“青瘟裡的那個小女孩,在原著裡是當時的姬齡親自送葬的。”聞長琴翻閱著卷宗,否定了之前一份改劇本的請求:“她確實讓很多觀眾都感觸流淚,但是為了劇本的通順邏輯,還是不能改動這裡。”
蘇沉歎息一聲,點頭同意。
見他不再堅持,聞長琴鬆了口氣,繼續講其他部分的拍攝需求。
正如許多觀眾預測的,最後一次重光夜,會再次降臨到元錦身上。
原因在於,劇情裡許多伏筆都指向這一點,夢境裡的十重門也沒有解開過。
龍馬能指引著姬齡重得健全身體,也一樣可以引導元錦得到解毒的仙草,至此剔除之前分擔的所有毒素。
元錦在夢境裡解開十重門的時候,忘記自己正處在舊時間線的顛簸馬車上。
而重光夜在原野上猝然降臨,變成前幾作裡隱而不談的一次降臨。
他被光芒包圍,成為二度賜福的存在。
在此之後,神殿因承擔了數人穿梭的壓力,最終崩塌傾頹,幻時鳥飛出門外,以它的自由引出新的故事。
全九部重光夜至此結束,寫下親情大團圓的結局。
由於涉及的情節數量繁多,會議文件也堆成小山,每個人都埋首在書卷裡,會議裡紙張翻動聲不時響起。
蔣麓的那一份定稿於三個月前,同樣也是厚厚一遝,經過多番調整。
除他以外,蘇沉、山楂影視、其他聯合投資方、明煌娛樂等都提出了不同的優化方向。
劇組拍攝再度涉及雪山、海域、懸崖等一係列場景,需要進一步確認使用綠幕代替還是外景拍攝。
絮絮不斷的交談聲裡,蘇沉睡意有些上湧,手機振動了兩下。
[林久光]:沉哥,你還好嗎?
[蘇沉]:沒事。
[林久光]:麓哥他一宿沒睡,估計也是在折騰。
[林久光]:你們彆太較真,畢竟最後一部了,以後一分開還怪舍不得的……
[蘇沉]:摸摸頭,我也會想你的。
剛按了靜音鍵,又有人發消息來。
[麓]:在和誰聊?還在笑。
[麓]:……怎麼一直都不看我。
蘇沉忍著笑,板著臉環視一周,跟男人的目光一瞬碰觸,又快速挪開。
[沉]:你懂冷戰的意思嗎。
[麓]:感覺有被你的眼睛親到。
[沉]:?
[沉]:你很有少女心啊。
[麓]:感覺又回到高中那會兒……班主任在台上講課,我在偷偷給你發消息。
[沉]:你小心被聞主任拿粉筆敲腦袋。
話音未落,聞長琴捋平手中複印件,感慨道:“這次,還要著重感謝一下小蔣導演。”
“過去幾個月裡,大家都在休假放鬆,而他基本是從第八季殺青一直忙到現在,非常不容易。”
“劇本裡有幾個時間線的BUG,多虧他指出來,是我寫的時候不夠謹慎,鬨了糊塗。”
蔣麓回過神,客氣笑道:“您過獎了,是我應該的。”
散會之後,聞長琴眼見其他人都要走了,示意兩個年輕人留一下。
“你們還在吵嗎?”
蘇沉露出勉強的笑容,低著頭沒說話。
蔣麓拎起文件包已經準備走了。
“聞姐,沒多大事。”
她露出關切的目光,加重語氣道:“不管為了什麼事,也不該鬨成這樣。”
“說起來,這麼多年了,你們就像親兄弟一樣,拌嘴都很少有。”
“現在還是大過年的,劇組拍攝也不忙,我這有兩張電影票,你們出去玩玩,交流下感情吧。”
聞編劇是認真為他們做考慮,還特意選了連座的票,時間也挑的是看客很少的工作日早晨。
這種場次基本都是在包場,聊聊天也沒什麼。
蘇沉看到電影票時怔了幾秒。
“電影票?”
他低著頭,露出寂寞的笑容。
“謝謝您,我估計接不了。”
“讓蔣麓找彆人看吧,我先走了。”
沒再等聞長琴說什麼,他快速拿走文件,轉身就出了門。
聞編劇愣在原地,拿劇本拍蔣麓腦袋:“你是怎麼他了?你說話!”
“沉沉脾氣一直這麼好,被導演逼著跳河嗆到肺炎都沒生過氣!!”
蔣麓小聲道:“昨天生氣的時候,跟他說了幾句重話。”
聞編劇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你真是逮著軟柿子欺負呢?”
她把票塞到他手裡,直接轟人:“還跟我廢話什麼,快去哄人啊!!”
蔣麓快速哎一聲,拿著票衝了出去。
走廊已經空空蕩蕩,電梯還停在這一層。
男人心領神會,快速繞了一圈,去了隱秘的消防通道。
一打開門,蘇沉靠著牆在玩手機,看見他時揚眸而笑。
蔣麓舉起電影票,半是詢問地嗯了一聲:“剛才那個表情,怎麼做到的?”
像是真生氣了一樣,連他都看得動容又心疼。
“你也說了,我去時戲院藝考就像玩一樣。”蘇沉低聲道:“看來,演得還不錯?”
“你啊……”蔣麓歎氣道:“剛才把我都嚇了一下,以為是真生氣了。”
蘇沉噙著笑吻他,抽走他懷裡的電影票。
“票拿去送林久光好了,在酒店比在外麵安全。”
“你可能不知道,”蔣麓淡笑:“我們住的那一層,從去年開始就沒有外人能進。”
其他住客都已經清了個乾淨,隻剩他們住在那裡。
沒有竊聽器,沒有攝像頭,連客房服務也是專人,不會泄露任何秘密。
他們再度交換了一個吻,相繼從消防通道裡出來,準備坐電梯上樓。
鐵門一推開,正碰見準備下樓鍛煉的聞長琴。
聞編劇眨眨眼,雖然是剛過來,但已經嗅出了什麼。
蔣麓快速開口:“我跟他談了一下。”
老編劇吃過見過,早就猜出來了一點。
“談什麼?”聞長琴悠悠道:“談個戀愛?”
她拍拍他們的肩,下樓梯走了,腳步聲音都很輕快。
“小情侶躲著點挺好的,以後也注意。”
蘇沉沒忍住笑,伸手錘了蔣麓一下。
男人看他的目光很無奈,笑起來仍是寵溺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