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氣得將手裡的牛肉扔回去:“給自己兒子花個錢跟要你命一樣。”
李長發也來了氣:“這是我老婆哥哥家的孩子,她哥嫂子出車禍全死光了,孩子我們接過來養了一個多月,還給他轉校去我們鎮上初中,哪知道這小孩在家裡手腳不乾淨就算了,在學校也偷東西,這才送來銅山和我老娘做個伴。”
他看著向天星一聲冷哼:“老子就沒丟過那麼大的人,我老婆早和他哥家不來往,好處沒享過,還要幫忙養這個白眼狼。”
老板可惜地啊了一聲,向天星躲開兩人打量的目光,卻意外地和前方的少女對上了目光。
是女孩子吧?又有些像少年,這個年紀本身就有些不太好分辨。
何況她四肢纖長,一頭彎曲的短卷發隻夠紮起頭頂的小揪揪,他想起了鄰居家的小泰迪。
本來應該很可愛的發型卻在這人身上看出了一絲瀟灑的帥氣。
她的眼睛很大是標準的杏眼卻沒什麼神采,對視上的瞬間,她隻淡定看一眼就迅速移開目光。
就是這雙杏眼,讓向天星下意識覺得,她是個女孩兒。
向天星順著她左手上的鏈子看過去,另一端是一個比她高上許多的成年男性,脖子被拴著也一臉麻木,看起來……好像不太正常。
身後背著一個蛇皮袋裡麵裝滿了壓扁的塑料瓶和各種小玩意兒,這兩個人是在撿垃圾嗎?
不知道她什麼時候來的,又聽到了多少。
周圍的人司空見慣的麻木著,向天星皺眉,這是什麼鬼地方。
李長發拎著素菜回來:“這是銅山,我已經給你轉到了銅山中學,明天你自己去報道,不去也行,反正初三上完你就去你姑媽廠裡上班。”
向天星點頭,這段話他們已經說了無數次,因為他偷東西父母才會去世,因為偷東西才會被姑媽一家趕出來,甚至再次轉學。
他麵露迷茫,他偷東西了嗎?他甚至說不清楚他偷了什麼,可每一道落在他身上的鞭子和歧視的目光都在告訴他,是的,你偷了。
你現在所有的不幸都是應得的,是自己手腳不乾淨造成的。
他甚至在顫抖中一次次大聲感謝姑父一家,沒有將他送去警局,而是將他送來鄉下和李長發年邁的母親一起生活,還為他安排好了以後。
那幾個夜晚他們不停地拷問著他以後進了廠裡還偷不偷東西,第一份工資要交給誰。
不是選擇題,隻是為了讓他認命。
李長發推開木門朝裡喊道:“媽!”
李老太應了聲然後顫顫巍巍地走來:“我的兒咋回來了。”
“媽,彆總說我不管你,這是小雲家侄兒,轉來銅山上初三,以後就讓他照顧你。”
李老太那雙渾濁的眼上下打量著向天星,點點頭看向李長發:“哦,吃飯沒啊?”
李長發將三輪車上的行李拿下來搖頭說小雲和兒子還在等他回家吃,說完就轉身走了。
向天星舉起手裡的飯菜:“要一起吃嗎?”
李老太搖頭:“我就兩顆牙,吃不了這些。你吃吧。你就睡長發那間房,有點灰,你打點井水擦一擦。”
講完老太也不進去,拿了個板凳坐下看著他,向天星有些尷尬。
他實在是太餓了,坐下將米飯拌進熟菜大口吃著卻很斯文,米飯吃完,菜卻沒吃幾根。他忍住不吃了。
李老太哼了一聲:“剩飯不好。”
他解釋:“留著明天吃的。”
李老太看他挺機靈長得也不醜,問道:“你爸媽呢?”
“去世了……車禍。”
“哦,那你沒彆的親戚?你媽那邊呢?”
“我媽是獨生女,外公外婆在國外,聯係不上。”
“我聽小雲說你家好像挺有錢的,你的錢呢?”
“姑媽養我,錢……都在姑媽那裡。”
李老太哦了一聲:“怪不得這兩口子最近吵著帶兒子去國外留學。”
但是讓這個孩子來照顧她,這不是胡鬨嗎?
剛誇完他機靈,這孩子就開始出錯,打井水不會,洗衣服也不會,擦個床也生怕擦壞一樣,浮著水,李老太全程皺眉。
也不知道在鄉下怎麼活,到底是誰照顧誰?這是請了個佛回來啊。
哎,看他抬手低頭間就是一副被打怕的樣子,李老太搖搖頭回屋。
向天星躺在發黴的床鋪上,安慰自己,快到夏天了,用不上那些厚被子。
隻要再忍一忍,太陽曬一曬,房間裡的潮黴味道就沒了。
第二天淩晨四點天沒亮向天星起床,發現李老太也醒了。
老年人就是覺少,她這樣說道。
向天星問道:“需要給你煮點粥嗎?”
李老太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向天星又問道:“你知道怎麼去銅山中學嗎?”
“走過去四十分鐘,你嘛,半小時吧,你也可以坐校車,六點一堆人站村口,你跟著一起上就行。”
他臉色有些不好看。
李老太又問:“沒錢啊?”
他想起那雙杏眼:“這裡有賣廢品的回收站嗎?我昨天看到有個……同學撿廢品。”
李老太立刻坐直身體:“你說的同學是不是頭發卷卷的?和葡萄藤一樣?”
還挺形象,向天星有點想笑,點頭。
李老太卻是嗐了一聲:“我還想多活兩年呢,求求你彆惹事,你要是餓就煮點米湯喝喝,我比不上你小夥子能吃能喝的,等著養老的米喝完咱們倆一起死。那個女娃可不是一般人。”
向天星卻是來了興趣,他坐下試探地問道:“看起來挺好說話。”
也不知道她昨天有沒有聽到李長發那段話?萬一她說出去……向天星心中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