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星想,不就是鋼琴嗎?教他。練琴也總算不太孤單,多好啊。
六年級時,陳謹思說,要和他說再見了。重點初中的學費他們家掏不出來,他們再也不能做朋友了,向天星會遇到更多更好的朋友,一定會忘記他。
向天星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他找了父母商量,父母答應了他的請求,資助陳謹思。
長大一些的向天星明白了自尊心,他怕陳謹思亂想,告訴他這些錢就當借他的,等他長大了再還,不要有負擔,他的父母也會是陳謹思的父母。
上了初一,果然他們分到了一個班,他們又能繼續做朋友了。
可所有想要靠近向天星的同學都會被他趕走,他質問向天星為什麼身邊總是有那麼多人,有他這個朋友還不夠嗎?
向天星覺得有些累,他卻在這刻說,陳謹思隻有向天星了。
好吧,向天星屈服了,他在初一學會了一個詞,安全感。
破碎的原生家庭讓還年幼的陳謹思沒有安全感,他們感情越來越好也不是什麼壞事,向天星全當多了個弟弟。
而且他們有共同的興趣愛好,陳謹思的鋼琴也練得十分認真,總能在他的演奏間聽到一股鬥誌。
向天星感到欣慰,雖然陳謹思一直靦腆地推脫著。
終於他找到了讓陳謹思相信自己的辦法,肖邦國際青少年鋼琴比賽。
陳謹思不願意去:“聽說報名費不少呢,還要去海城……”
向天星摟他的肩膀打氣:“才600人民幣,你知道獎金多少嗎?”
看陳謹思迷茫的眼神,他大喊:“2萬美元!不過那是金獎,銀獎也有1萬美金呢,咱們倆肯定能拿到。”
“可是,600……”陳謹思攥著衣角。
向天星閃過心疼,無所謂的說:“算我借你的,等你拿到銀獎還我。”
他低下頭:“你怎麼那麼確定,我會得銀獎呀。”
向天星理所當然:“相信你自己啊,雖然你學的晚,可是你很努力,而且,你可是我一手教出來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陳謹思抬頭衝他揚起笑臉:“我會努力的,努力給你個驚喜。”
向天星揉了揉他的頭發。
向天星很擅長演奏肖邦,在他的幫助下,陳謹思順利將預選賽的視頻寄給組委會。
不出意外,兩人都通過了預選。
兩人約定好在比賽前兩天出發去海城,到了之後稍作休整再比賽。
向天星穿著得體的西裝埋怨:“我爸媽說要見客戶沒時間去海城看我們比賽,親兒子和乾兒子還沒有客戶重要嗎?”
陳謹思夜穿上了向天星母親為他訂做的西裝,他有些怯懦懦的站在向天星身後往鏡子裡看,再看向他安慰道:“大人都是這樣,賺錢要緊嘛。”
向天星將扣子解開:“勒死了,不想穿。這個剪裁一點也不舒服,媽媽總喜歡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陳謹思隻覺得向天星嬌氣,獨家定製的裁剪將他襯托得英俊挺拔,噴上發膠完全是一副皇室貴族公子的模樣。
他往那裡一坐,就是金獎得主了。
他的人生也是,一直在拿金獎,學習也是名列前茅,這樣的人會有什麼遺憾?為什麼那麼不公平,就因為會投胎嗎?
明明自己更努力啊,如果給他一個好的家庭他不會比向天星差,如果給他從小練習鋼琴的機會,向天星還敢肯定金獎一定是他的嗎?
為什麼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是向天星的跟班?為什麼他一定要排在向天星之後?
到了高中到了大學呢?他隻會離向天星越來越遠,向天星可以去重點高中,去考好大學,那他呢?
他的學習成績隻能到這了,還好鋼琴是個隻要付出努力就一定會有回報的工具,如果他能拿到這次的金獎,他的人生履曆將會改寫。
他能保送音樂學院附中,還有那兩萬美金。
向天星會去音樂附中嗎?他不會,他有很多的選擇,所以他們注定是要分開的,他不要被拋棄,他要為自己爭取。
他沒有挑剔的資本,也沒有選擇的權利,誰讓他的父母一個都不要他?
他不像向天星有人撒嬌,可以每天提要求,這個不吃那個不吃,水不是愛喝的牌子寧願渴著,衣服稍微硬些都會皺眉,不是席夢思的床根本不睡,十隻手指金貴得要死,每天司機接送著上下學。
他能有什麼危險?真好笑。
看人的時候也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動不動就拿還錢作要挾。
誰讓他真的欠向天星錢呢?
據他所知,向天星的家庭也隻是中產偏上,父親家裡沒什麼錢,主要靠他的母親,母親則是靠母親的母親,完全是會投胎的一家。
不然憑她母親開的那個一年沒幾單生意的服裝工作室,向天星哪能有那麼好的條件,從小學鋼琴繪畫,穿的衣服都是上千塊的大牌,鞋子永遠白得發亮。
向天星的眼睛生得很像他的母親,隻是看起來慈悲,其實底色是冷漠,他在向天星家睡覺,第二天人還沒走,他母親就指揮保姆將床單被套換了。
至於嗎?他就那麼臟?你兒子天天和這樣一個又臟又窮的人做朋友,你們都覺得自己特彆了不起吧?扮演著救世主的角色。
還完全可以把自己當做他們的孩子,白撿這麼大的孩子做夢呢。
這些錢隻是他借的,他會還,彆以為有幾個臭錢他就應該感恩戴德。
他受夠了被看不起,他才不要同情!他可以利用悲慘讓彆人同情,達到自己的目的,但他不要彆人真的同情他,這樣的扭曲是這些健全家庭根本無法理解的。
有一種後天的殘疾是原生家庭帶來的,它的傷口極深,隻有自己能看見,他用演技給這些傷口穿上一件件華麗的衣服,他可以開心地撕開展示,但絕不能被人觸碰,隻一秒就鮮血淋漓,皮開肉綻。
所有人都會知道,他是個怪物。
他將自己和圓滿家庭出生的孩子劃作了兩類人,他用謙卑,惶恐和微笑討好使自己看上去不討人厭,但每天麵對這樣的天子驕子,他的笑容總會有裂紋。
嫉妒就像是爬行在身體上的毒蛇,他快要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