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恕目光慢慢收緊。事情果然如他預料中那般。
眼前這隻金絨青烏並非不受濁氣影響，而是食物中濁氣與靈氣不能融入她靈脈。
所謂修煉，便是取天地靈氣為己所用，灌注自身靈脈，助其生長。是以靈脈越為強固，修為則越為深厚，施展出法術也就越強大。
可是無論是剛剛喂下去烤肉，還是之前服下湯藥，其中靈氣被林啾啾吸收掉寥寥無幾，甚至還不足原本蘊含著十分之一。
是天生如此還是因為“聚靈散”服用過量？是暫時還是永久？裴恕一時還不能確定。
“好在小金絨不受濁氣影響，雖然靈氣增長也會變得十分緩慢，但至少食物方麵多了許多選擇。”丁敏鬆了口氣道，“我那裡有些上等靈穀，還有一些天池白魚，都可以拿來給小金絨吃。”
她說了半天，發現自己一直以“小金絨”稱呼林啾啾，還不知道她名字。
“對了，你叫什麼呀？師叔祖有給她起名字嗎？”
林啾啾正在同裴恕手上一塊烤肉作鬥爭。聽見丁敏問題立刻鬆了口，昂起頭道：“啾啾！啾啾啾啾！”啾啾，我叫林啾啾。
隻是丁敏沒有理睬她，而是靜靜地看著裴恕。
林啾啾：怎麼回事？不是說丁敏對異獸很有研究，是個專家嗎？難道她也聽不懂鳥語？
林啾啾並不知道，在場三人修為之高，閱曆之深，放眼如今整個修真界都是極罕見。他們並不是聽不懂她話，而是沒敢吭聲，都在等著師叔祖裴恕發話。
“啾啾！”
林啾啾又“啾”了兩聲，再次表明自己名字，可丁敏抿了抿唇，一言不發，甚至還露出幾分苦惱神情。這更讓林啾啾覺得他們聽不懂自己話了。
想想也是，獸醫對小貓小狗那麼有研究，不也聽不懂它們話？她這是難為人家了。
林啾啾歎了口氣，扁著嘴巴決定接受一個陌生名字，就在這時，裴恕又從肉串上掐下一小塊，遞到她麵前：“啾啾。”
林啾啾：“！！”
她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丁敏撓了撓額角，不太確定地問：“就叫‘啾啾’嗎？會不會……隨意了一點？”
這豈止是隨意了一點。這名字既不文雅，又沒有什麼特殊寓意，隻不過是小青烏隨口一說，師叔祖竟就一點意見都沒有，欣然答應了？
以往路雲洲向裴恕請示兩三件事，還會被駁回一二呢。
路雲洲：我感受到了自己卑微。
麵對丁敏詢問，裴恕沒有說話。
他不說話就是表示默認，丁敏意會，連忙點頭道：“好吧，我知道了，那以後就叫你啾啾啦！”
林啾啾呆呆地站著，表麵上似乎還是一隻平靜鳥兒，內心其實早已掀起了驚天巨浪。
她看著裴恕，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種感覺，感覺麵前這個男人非比尋常，說不定真聽得懂她在說什麼！
這樣感覺越來越強烈，林啾啾抿了抿嘴巴，不再去管他遞過來誘人烤肉，神色認真地問：“啾啾啾啾！”你是不是聽得懂我說話？
男人麵容出奇平靜，唇角眉梢未動分毫，垂下眼眸裡也未興起一絲波瀾。
……難道是我想多了？林啾啾信念動搖了。
她不甘心，抱著試一試想法又道：“啾啾啾……啾啾啾啾！”我不想吃這個了，我想吃那邊那串蘑菇。
裴恕眸光動了幾分，順著林啾啾視線看了過去。
林啾啾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難道真被我猜中了？難道他真聽得懂我在說什麼！
她一眨不眨地盯著裴恕手，眼看他抬起手移向一旁，眼看他伸出手輕輕一夾，然後拿起了桌上一張手帕。
林啾啾：“……”
裴恕擦擦手，甩下手帕，頭也不回地回到石屋之中。轉身之時似乎還漫不經心地冷哼一聲。
這鳥兒膽子真是大了，都敢指使他做事了。
林啾啾失望地歎了口氣。看來她真是想多了，這些人聽不懂她話，就像三頭犬和蛇姐聽不懂鳥語一樣。種族不同，語言不通，隻有大海能聽得懂她“啾啾”。
他剛才之所以會叫她啾啾，多半就像人類看到貓咪叫喵喵一樣，隻是巧合罷了。
……
裴恕回到石屋後沒多久，路雲洲便跟了進來。
“還有事？”
裴恕回頭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停下自己步伐。
他走進石屋中另一間石室，屋子裡有一鼎熊熊燃燒靈火銅爐，還有幾張煉器用操作台與置物架。
裴恕從置物架上取下煉器材料。因為身無靈氣，他無法隔空馭物，隻能用最原始方法，將東西一樣樣地拿在手裡。
路雲洲見了，連忙上前道：“師叔祖，我來吧。”
裴恕也不跟他客氣，把手上東西交給他後，又朝著櫃架點了幾下，路雲洲便運用靈氣替他將東西一一取下。
“師叔祖，您似乎有些鐘意那隻青烏？”將各種材料擺到操作台上時候，路雲洲旁敲側擊地問。
裴恕知道他話裡有話，輕輕地“哼”了一聲：“想說什麼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路雲洲笑了笑道：“師叔祖您也知道，金絨青烏對於青烏一族何其珍貴，哪怕是這隻難以吸收天地靈氣金絨，也是有機會幻化成鳳凰。她這回忽然失蹤，青烏族上下定是十分焦急。所以我想……”
路雲洲咽了口吐沫，小心地觀察裴恕神色說道：“我想如果師叔祖不介意話，不如先讓丁師姐去一封書信，告訴青烏族小金絨一切安好不必擔心，等她長大了一些，再派人送回青烏族接受‘火煉’，不知……師叔祖意下如何？”
“原來是這件事啊。”裴恕勾起唇角笑了笑，看似不以為意，甚至輕撫了兩下手掌道，“不錯，你最近考慮事情越發周全，主意都打到我身上了。”
路雲洲心裡咯噔一下，連忙低下頭來認錯道：“師叔祖我錯了。”
裴恕：“錯哪兒了？”
路雲洲：“錯在不該想借小金絨機會與青烏族結交，擴大玄天府勢力。”
貴為玄天仙府掌門人路雲洲低眉順眼地一口氣說完，熟練到令人心疼，裴恕挑了挑眉毛道：“還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