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1 / 2)

裴恕“嗯?”了一聲,嗓音淡淡的,尾音微微揚起,透露著些許疑問的意味,似是沒有聽清。

但阿錚知道裴恕是聽清了的。就像他聽清了裴恕語氣裡的漫不經心一樣,於是阿錚抿了抿唇繼續道:“族長不會就這樣放過弦歌的。”

或許毓寧會勸說族中的幾位長老放林啾啾離開,但是族長……阿錚知道,他是絕對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的。

早在幾百年前,那時的火煉之試還是所有青烏都可以自主參加的。

不知是因為巧合還是彆的原因,總之,由於當時絕大多數通過火煉之試的青烏都是金絨,青烏一族漸漸達成了一種共識,那就是隻有金絨才是繼承了鳳凰神血最為純粹的青烏,隻有他們才能夠通過火煉,順利地浴火重生,化成鳳凰!

隨著這種觀念的產生,青烏因為眼周細絨的顏色被劃分為三六九等,漸漸地也開始被區彆對待起來。

起初,這種區彆並不明顯,隻有在參加火煉之試前,會有族中長輩悉心勸說,勸那些並非金絨的年輕青烏們不要衝動,白白在火煉中丟了性命。

後來,越來越多的金絨成功化凰,同時也有越來越多其他顏色的青烏在火煉中喪生,這種觀念便開始被更多青烏相信,也變得根深蒂固起來。

一些金絨從出生時就被精心照料,會有成功化凰的鳳凰來教導他們該如何修煉。

而那些眼周細絨並非金色的青烏,尤其是青色、藍色這種顏色極其相反的青烏,則被認為是血脈最差的孩子,被冷落在了一旁。

因為沒有人期待他們能成功化凰,自然也不會有人費心去指點他們。

青烏一族的資源被越來越多地傾斜給了金絨一脈,而為了保證這種純粹地血脈得以延續,不被汙染,族中還立下規矩,凡金絨青烏,不許與其他等級的青烏交歡,否則便是玷汙神血,要受重罪!

在這樣的規則和做法之下,青烏一族確實迅速崛起,迎來了一段輝煌。有很多金絨在火煉中成功化成了鳳凰,也有不少其他顏色的青烏避免了在火煉中喪生的厄運。

鳳鳴於天,盤桓九霄。

那時的巨木林上空,天空都被鳳凰的羽毛染紅了。族中人丁興盛,風頭一時無兩,完全蓋過了溟海之濱的龍族。

可是很快,這樣的輝煌就消失了。

青烏族中的金絨越來越少,很多金絨在尚未成年之前就短折而亡,還有一些幸存的青烏,沒能像他們的先輩一樣成功化凰,而是在火煉之試中化為了一堆灰燼……

到了林啾啾與阿錚這一代,族中的金絨更加稀少,竟然隻剩下他們兩個。

這樣珍貴的血脈,青烏族族長不惜動用離魂之法,哪怕林啾啾在半路身死也要將她喚回來,試問,他又怎麼可能眼睜睜地讓她離開呢?

裴恕“嗬”了一聲,語氣是和剛才一樣的漫不經心。

他抱著手臂,斜靠在身後的一根石柱上,眼睛仍看著林啾啾的方向,眉宇之間卻多了幾分煞氣與自負。

“你覺得他動的了我的人?”

阿錚眼前忽然浮現起裴恕那日衝進巨木林的場景。

他的眼神那樣冷,動作是那樣乾脆,隻一揮手,青烏族的大祭司就從祭祀高台上跌落下來,眼皮一翻,失去了意識。

而那位修為高絕、不可一世的族長大人也在他重重的威壓之下屈膝跪倒。

阿錚第一次看到族長露出如此狼狽的模樣。他的嘴角向外沁出血絲,一雙手撐在地麵上掙紮著想要起身。

然而不管他怎樣反抗,額角的青筋快要爆裂,身下的石板已碎成了渣,他都未能逃脫裴恕的桎梏。

阿錚毫不懷疑,以裴恕的修為,絕對可以碾壓青烏族的任何一人,但是……

“但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阿錚忍不住歎著氣道。

他知道,族長一定會想出方法誘使林啾啾留下來。就像他當初利用卑鄙的手段,迫使他離開荔青一樣。

阿錚閉了閉眼,眉間溢出幾分痛苦的神色。

隻要一想到他深愛的人,一想到她會因為自己的言行而遭受到殘酷的刑罰,阿錚的心就會狠狠地抽痛起來。

裴恕沒有立刻出聲,他稍待了一會兒,等著阿錚睜開眼睛,自己從痛苦之中回過神來後,方才慢慢說道:“血脈,嗬,不過是道借口罷了。”

“千百年前的青烏沒有絨色之分,不還是能夠浴火化凰?這世上沒有什麼是生來注定的,不奮力一搏,到死也是白活一場罷了。”

裴恕想起他第一見到林啾啾的場景。

那時,她還隻是一隻不足巴掌大的小鳥,靈氣潰散、身體虛弱,連一身的羽毛變得乾枯,活像路邊的野草。

可即便如此,她仍拚勁全力努力著,一下又一下轉動著被譽為不可能被破解的禁錮鎖。

當時年幼的她尚且知道不認命、不服輸,這些青烏族人竟然還信奉著血脈傳說,簡直可笑!

其實,阿錚又怎會不知道血脈言論何其荒唐,可是他沒有力量去反抗。他隻是一隻成年不久的青烏,如何能撼動那延續了幾百年的族規與傳統?

而且,讓他顧忌猶豫的東西太多太多,他不敢。

裴恕看出了阿錚的軟弱,輕哂了一下道:“與其擔心彆人,還不如多擔心擔心自己。”

“你們青烏族族長動不了啾啾,自然會想方設法、從族中唯一的另外一隻金絨身上動手,不是嗎?”

裴恕的目光倏地變冷,落在了阿錚身上。

阿錚能在這個時候提醒裴恕,叫他小心防範,其實和林啾啾很像,都是會主動流露出善意的人,裴恕並不討厭。

可如果因為他,讓青烏族一直不斷地滋擾林啾啾,妄圖延續那“純粹”的鳳凰神血,那麼裴恕也不可能什麼也不做。

至於是將他送走、隱藏起來,還是彆的什麼方法,裴恕還在考慮。

“你提醒了我,所以我也提醒你一次。”

“青烏族長若是敢有什麼小動作,我不會放過他。可如果你也甘願淪為他的棋子,傷害啾啾,我亦不會輕饒。”

阿錚聞言,瞳孔狠狠地一顫。他震驚地抬起頭,發現裴恕已經向前走去。

裴恕身上的冷意在幾步間快速收攏,完全不見剛才的狠厲,簡直判若兩人。

林啾啾蹦蹦跳跳地來到他麵前,將手放在他的掌心上:“裴恕!”

她的聲音裡都帶著笑,溫暖的笑意暈染了她的眼角眉梢,讓人看了忍不住跟著牽動嘴角。

裴恕抿了抿唇,儘量使自己嘴邊的弧度不要太過明顯,然而他眼裡的柔軟分明出賣了他。

也許是因為玩得儘興,裴恕發現林啾啾的手指一點也不冷,反倒暖暖的、軟軟的。

他捏了捏她的指尖,凝視著她道:“嗯?”

林啾啾揚起手裡的蓮花燈,粉色的嘴唇就好似一片嬌嫩的蓮花瓣:“好看嗎?我在那邊的攤子上買的!”

過節要有過節的氣氛,在這一點上,林啾啾可是大方極了。

裴恕看著林啾啾的眼睛一瞬不瞬,十分認真道:“好看。”

也不知道他是在說人,還是在說那盞蓮花燈。

林啾啾被他看得心都跳得更快,她低下頭來,臉上好像比剛才擠在人群中圍觀燈車時更燙了。

“要回去了?”

裴恕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林啾啾這時才抬起頭,搖了搖,意猶未儘道:“那邊還有人在放祈福燈,我們過去看看好不好?”

林啾啾感覺,無論她說什麼,裴恕都會答應。果然,他沒有絲毫的遲疑,牽著她的手朝城門外走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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