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那不是有你嗎?等畫舫沉墜深海,黑岩落於水中,你再來救我就是了。”顏歡吃口飯,理所當然說道。
鮫人入水,可比人族在陸地上靈活的多,江河底多湍急紛亂的暗流,在鮫人眼中等同虛物。
媚娘秀眉微蹙,指尖抵在下巴思索了片刻。
“不用擔心,到時候聽我安排。”
聽顏歡一言,媚娘不再爭辯什麼,論說聰明才智,她自知還是稍遜自己這位夫君一籌。
聽完,她便乖乖吃起了飯,閉口不言。
飯飽後,顏歡打理了下有些荒蕪的小菜園,消磨掉下午的時光,等著夜幕降臨,便孤身一人前往馨香苑。
這馨香苑是臨江而設,矗立江畔,有高樓瓊閣,雕梁畫棟,四周環繞著大紅燈籠,夜色一沉,這裡便是燈火輝煌,遠遠望去,江上樓閣和江中倒影,會連成一片光彩奪目的星河。
那花月畫舫就停靠於樓後江中,安靜的如同一枚赤玉。
或許是為了三日後的太守遊江賞月,這畫舫早早打理出來了,不知為何,居然燈火未明,其中並無客人。
顏歡步入前庭,見排排雕花木樓,樓上掛滿了紅色紗幔,微風輕拂,紗幔也隨風飄動。
原主是馨香苑的常客,可六年來難掩酸腐氣,加之又是吃軟飯的主,自然不受樓中人待見。
每次等他過來,樓內總是會充滿快活的氣息。
顏歡走進去了,留了八字胡的龜公一眼就看見了他,便將手臂搭放圍欄,衝樓下高聲吆喝:“顏生,怎麼又有空過來,是又偷你家娘子錢財了?”
“小心像上次一樣,被她追到街上打!話說伱一讀書人,怎麼就沒教會女人三從四德呢?”
話一出,那路過的嫖客全都笑了起來。
“哎!”龜公斂去了笑意,雙臂搭放欄杆,“今日苑內有請京都來的名妓助場,可有不少貴人為求一夜相歡而一擲千金,可你猜咋的?”
“名妓柳燕燕,沉魚落雁,貌若天仙,就連那成親王都想一親芳澤,可惜這位名妓賣藝不賣身,愛才不愛財!”
“今日苑內有比試,顏生,你的機會來了!要真的博了那位名妓歡心,這畫舫江河一夜,那可都是你的啊!”
龜公眯起眼,向下望去。
顏生腹中文墨有幾斤幾兩,他是知道的,這般引誘,不過是想那柳燕燕生性高冷,嘴毒如蛇蠍,想著讓她在客人前好好羞辱顏生一番,以博眾樂。
顏歡抬頭,高聲應道,“那等會小生可就要獻醜了。”
難怪畫舫今日沒有正常營生,原來背後有這事情。
如此一來,機會可就真的是來了!
“那就請吧!”
龜公手一揮,高聲招呼道。
中央大堂,樂師們奏起悠揚曲調,舞姬身著輕紗,曼妙身姿在燭火下翩翩起舞。
富商大賈、文人雅士與花魁歌妓們對坐飲酒,低聲絮語。
這美人們個個都是笑靨如花,巧笑倩兮,時而依偎在客人肩頭,時而輕輕撫摸客人的手臂,舉手投足間儘是風情。
香煙繚繞,酒香四溢,牆上的屏風透著微光,將人影映得朦朦朧朧。
中間架設的高台之上,名妓柳燕燕身著一襲淺白輕紗,撫琴而坐,正麵無表情的俯視台下人,那有點油膩的紈絝公子哥麵露難色,一把折扇不停叩打在腦門兒上。
“怎麼會出這樣的題呢?”
“先不說詞作本身,就陳公子這筆墨,恐怕連帝都郊野的私塾小兒都比不得,莫不是胡亂起意,特意博小女子一笑來了?”
“如果是這樣,公子倒是成了。”
柳燕燕撥動琴弦,弦起聲落,那公子哥悻悻離場,頭也沒回就走出馨藝苑。
“如今內憂外困,國事不安,諸位沉迷享樂,儘是吟誦一些豔詩俗詞,小女子隻是以家國為題,各位自詡風流才子的佳俊,就口不能言了?”
嘖···
台下人大多撐扇遮麵,以掩窘樣。
這誰能想到,一個歌伎,也關心起國事來了。
見場麵一時冷住了,龜公感覺來了機會,便大聲招呼著向前。
“諸位,諸位爺!不如請顏公子試一下?”
話罷,台下人如蒙大赦,有顏生這笑料在前麵擋著,就沒人注意他們丟了的顏麵了。
“顏公子?”柳燕燕好奇歪頭,玉指撫於琴弦,“隻希望不是什麼徒有虛名之人。”
“不會不會,這梅城的人都知道,咱們的顏生是懷才不遇!”龜公一喊,立刻有人附和。
“是啊是啊,顏公子一身才情可豐厚著呢!”
“顏生,向前一步啊!某不是見了美人,看傻了!”
眾人一同將視線凝聚在有些發愣的顏歡身上,心生期待。
顏生詩詞之俗爛,那都是出了名的,等會兒不得給柳燕燕罵得狗血淋頭。
“公子何不向前一步?”高台上的白衣美人問道。
顏歡從人群擠了過來。
抬頭看去,還是有些不可思議。
“清明姐?”
五行之精以某種形式參與進來了?
想了會,顏歡立刻搖頭,將這個想法拋之腦後。
應該是巧合,否則,這五行相生相克的對等關係就打碎了。
“顏公子莫要驚慌,這詞作要是你能出一首,能入人耳,便贏過了這些懦弱無能之輩。”
顏歡再向前一步,掃視不懷好意的眾人。
這詞作他固然不懂,水平不見得就比原主高出多少,可好在前世沒少積澱,一些出名的佳作還是能背出幾句。
都二次穿越了,終於輪到自己當文抄狗了嗎?
顏歡立刻想到了一首,隻是並不應景。
想了想,他便說道,“小生才疏學淺,比不得七步成詩的曹植,說起家國詞作,開春時倒是有一首,就是不知該不該現在吟誦出來。”
“既是曠世傑作,自然不可明珠蒙塵。”柳燕燕依舊是麵無表情的冰冷模樣。
顏歡拱手,“既然如此,小生就獻醜了。”
“廢話少說,抓緊來吧!”人群中又有人起哄,周圍琴師索性連樂都不奏了。
咳咳咳···
顏歡清理了下嗓音,“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惜春長怕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春且住,見說道、天涯芳草無歸路。”
嗯?
還在歡喜叫囂的人群冷了下來。
這味兒,不對啊!
“哈哈哈哈!”唯有那龜公還在連連拍手嬉笑。
誒?
整個大堂內就環繞著他孤零零的笑。
龜公一愣,臉僵住了,看旁邊的公子爺們各個麵色難堪,他便也收聲斂笑,尷尬退回了一旁。
顏歡繼續念道,“怨春不語。”
“算隻有殷勤,畫簷蛛網,儘日惹飛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