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天生痛苦抱頭,泛黃的指甲不斷抓撓在頭頂,將那長滿老人斑的頭皮抓得鮮血淋漓。
顏歡隨了上去,抓起風天生的手腕,將癱倒墳頭的自家太爺給拎了起來。
“太爺,收心!”
“都百歲的人了,彆在自己小輩前失了體麵。”
“你心裡有結,那就說給我聽。”
顏歡將風天生扶正,兩人不知在誰家的墳頭供台前坐下了。
火焰衝散的陰鬼們修複了靈體,輕飄飄落回了墳墓,哭嚎聲止,周圍靜悄悄的,兩隻誤入此處的東方白鸛從枯草中警惕探出了頭。
在顏歡看來,自己這位太爺同陸瑾一樣心中有障,所以才將自己鎖死在了這山中腹地,是嘗試修心釋懷,也是在折磨自己。
風天生仰起頭,躺窩在了墳頭黃土,視線劃過天際,落於墓碑上用燒黑的木炭寫就的幾個大字:熊德順之女,熊小宜之墓。
···
七十一年前,1944年初。
三十六賊結義前夕,大涼山巫覡據點,虎山彝寨。
月黑風高夜,風家粗陋小屋閃過一道黑影,迅速在陰影中穿行起來,那人小心翼翼摸索,試探著寨子外的巡夜人。
唰!
正欲起步跳出,一根木棍釘死在了他前方的去路。
“給我滾出來!”風天生嗬斥道,那人躡手躡腳從暗處走了出來,一臉憨笑。
此人鵝蛋臉,目狹長,短發黑皮,穿一身輕鬆大褂,正是風天生的弟弟風天養。
“哎呀哥,您還沒睡呐?這都大半夜了偷偷溜出來,嫂子她不會著急嗎?”風天養撓撓頭,若無其事道。
“鬼鬼祟祟溜出來的是你吧!你想去哪裡啊天養?”風天生怒目厲色道。
“起夜,起夜,憋不住啦,去林子裡來個痛快的,要不這連聲炮一瀉千裡,吵到鄰居睡覺就不好了。”風天養依舊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風天生見狀氣不打一處來,從牆壁中抽出了木棍。
“你小子是去找無根生吧?”
“無根生?誰啊?我壓根不認識啊,我就知道無根水。”風天養吞咽幾口唾沫,心虛說道。
嘶啦!
風天生將一紙書信撕得粉碎,紙屑同雪花般紛紛落下。
“不好好修行,連來往書信被精靈盜取了都不知道。書中說,你們過幾天要去秦嶺相聚,同修悟道。”
嘖!
“大哥,這就是你不對了,誰會提防自家人啊,我真沒想到你居然會偷翻我的信,這讓當弟弟的很是痛心啊!”
風天養佯裝一副捶胸頓足的模樣,痛心埋頭。
風中閃過一聲呼嘯,那棍子朝著他的腿就掄了過去。
“哥,你來真的?”風天養一躲,後怕道。
“可無根生那家夥,確實是很有意思的一個人。大哥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說不定你也會喜歡他呢?”
“我呸!老子才不會喜歡男人,你大嫂就快生了,關鍵時刻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
風天生板著臉,怒氣衝天,兩人一母同袍,可不知什麼原因被父母遺棄,所以一個改名天生,一個改名天養。
自言是無父無母,天生天養,兩人自小相依為命,小弟尋頭滋事,這當哥的自然不能坐視不管,眼睜睜看著他步入邪路,深陷泥沼。
無根生什麼人,那是全性掌門,邪魔歪道,跟他混跡久了,還指不定會鬨出什麼大事。
“和全性中人往來密切,你真當咱這小寨子是密不透風了?今天就算是打斷了你的腿,我也不會讓你走出去!”
撲通!
下一秒,風天養突然跪了下去.
“大哥,您既然下狠手了,那肯定是當弟弟的做的過分了,您說的對,我不去了!可這事情您可得給寨子裡瞞著點!”風天養說的聲淚俱下。
可自己這位弟弟的品性,風天生再清楚不過,上一秒哭的稀裡嘩啦,下一秒就能玩陰的出黑手。
“給我把手攤開,懷裡的東西掏出來,然後慢慢站起。”
風天養聞聲照做,抬手間卻是將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猛地丟了出去。
同是涼山覡,風天生自然不懼怕這小手段,“區區陰氣也敢來我這裡賣弄?”
啪嗒!
風天生施展巫術抵擋,可那黑東西無視了令咒法術,直接穿了過來,迷了他的雙眼。
“抱歉了哥,就嚇唬你一下,那是我調的土灰,洗洗就沒事了。”
“我就去幫個忙,沒啥大事。你就安心在家陪嫂子吧,回頭我給你帶點秦嶺地段的特產回來。”
唰!
一抹黑影迅速消失在了夜幕下。
風天生揉捏生疼的雙眼,從口袋取出一撮頭發纏繞在巫娃娃上,“想走?”
方要追出去,他又想到了懷胎十月,生育在即的老婆,隨即歎口氣,停手返程了。
半個月後,神色恍惚,神情異常的風天養趕回了寨子,他沒有帶回秦嶺特產,反倒將一本足夠燙手的秘術典籍交給了風天生。
“這是什麼東西?”
風天生翻閱了一會兒,手微微顫了起來,“精靈的弱點,無視契約法則建立的拘靈···還有服靈和···”
“拘靈遣將。”風天養低聲道。
風天生將書一合,“你們到底去乾了什麼?”
“一座仙人軀,一條通天路,應心所求,窺天機一線。”
聞言,風天生滿臉黑線,當機立斷,將書塞回風天養懷中。
“你回來的時候沒人看見吧?”
“現在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永遠不要回來!”
撲通!
風天養跪地,“大哥,我對不起你。但有了這‘拘靈遣將’,我就能收天下精靈為我所用了。”
“你和大嫂也儘快離去吧,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怕事情萬一暴露就會牽連你們。”
風天生憤怒甩手,卻是不敢大聲釋放。
“給我滾。”
風天養重重叩頭,起身離開了。
“咳咳咳···”幕簾後傳來幾聲輕咳,一麵色蒼白的病弱婦人緩緩走了出來,“是天養回來了?你們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