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光流轉不絕,緩慢滲入陳朵和廖忠的靈體之中,周圍無事發生,就連喧囂不止的蟬鳴都變得靜悄悄了。
燒完紙,用水衝洗下水餃上沾染的灰燼,顏歡陪同廖母一同出了墓園,在管理處的辦公室坐下。
負責接待的小夥知道這墓園葬的都是什麼人,所以對前來祭拜的家屬都十足熱情。
飯後,廖母離去,中間顏歡甚至很少和這位老婦人交談,廖忠在一旁候了許久,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大師,說是大禁製術,沒感覺有什麼異常啊?”
“這是禁製術,又不是禁術,能有什麼大的反應?”顏歡手指太陽穴,“仔細感悟一下,看看有什麼東西。”
陳朵和廖忠聞聲照做,閉目想去,腦海中忽的印出幾道亮閃閃的銀亮。
是剛剛銀紋組成的敕令,相較於之前晦澀難懂的古怪符號,現在的紋絡已經可以清晰看出內容。
一,賦死反生不足以為外人道也。
二,不可與異人圈再有過多的關聯。
三,平凡終其一生,不可多生事端···
···
“大師,這是···”廖忠撓了撓頭,睜開了雙眼。
顏歡解釋道:“個體變化對世界變化影響程度的差異,叫做命運權重。有的人殫精竭慮搞事情,對世界的影響也微乎其微,而有的人,一個念頭就能使世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個流浪漢凍死於橋洞,和一個國家高層遭到暗殺,兩者所造成的影響截然不同。去影響這兩個人本來命運所沾染的因果,也天差地彆。”
廖忠若有所思,聽起來像是蝴蝶效應,隻不過有大蝴蝶和小蝴蝶之分,扇動翅膀的頻率也不同。
顏歡的言外之意,老廖差不多聽明白了。
簡單來講,是要和過去所經曆的波瀾壯闊訣彆,簡簡單單的過完一世。
不說是流浪漢,起碼作為一個尋常百姓普普通通的活下去。
“如果違背禁製術許諾下的誓言呢?”
“很簡單,魂飛魄散。”
廖忠埋頭思索,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之處,此禁製術有破腚啊。
“那他人以術法窺探呢?”
“那他就會魂飛魄散。”顏歡認為,自己這大禁製術的手段,絕對不下於昔日風天養體內所設。
不過此舉無非是多個保障,顏歡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讓陳朵和廖忠繼續以異人的身份存活下去。
踩在公司紅線的安全範圍之內,這才合理——要是公司違背原則去影響普通人,那這個熱鬨可就大咯!
“都搞清楚了?這樣你可以接受?”
“求之不得呢!”經曆了這些事,老廖忽然覺得平凡難能可貴。
兢兢業業幾十年,心態或許真的老了,是到了徹底退休的年紀。
“就是不知道能否和人再續前緣呢!嘿嘿嘿···”廖忠捧著刀疤臉傻笑起來。
“彆多想,沒機會了。”顏歡澆了一盆冷水,“話說老廖,你很喜歡女人對吧?”
“是呀···這世界上沒什麼事是看大咪咪解決不了的···”
“等一等,你到底想乾什麼?”顏歡的話中多少有點不懷好意,聽得老廖心頭一顫,可他自己都死了,還有什麼好怕的,過了會兒也就釋然了。
“那就沒什麼問題。”
陳朵歪斜下頭腦,拉開了輕薄衛衣的拉鏈,露出沾著陰氣黑煙的腹部和肚臍。
“那這裡呢?”
蠱身之術的手段,是以聖童自身內臟為巢穴培養蠱毒,通過不同的行炁法門,將原始蠱轉化為已知的各種各樣的蠱毒。
隻要內臟還在運作,蠱毒就會不斷地被製造,想要徹底處理,要麼摘除內臟,要麼停止炁的流動。
沒了炁,人會死,摘除內臟可以勉強存活,可大概率生不如死,這也是暗堡研究機構無法處理蠱身聖童的原因。
“這你大可以放心。”
“性之造化係於心,你既然成功收緣,那自然不再會是蠱毒,既然不是蠱毒,那就不用繼續孤獨下去了。”
畢竟靈魂這東西,是很唯心的。
“蠱毒···孤獨?”陳朵將手指抵在下巴,仰頭想了一會。
顏歡繼續叮囑道:“你與世界的隔離感,除了藥仙會那段過去造成的認知錯誤,就是人們對‘蠱身聖童’這一身份的畏懼和排斥,少了這點差異,應該不難找到同類。”
“但是要切記,要去以心交心,同時也要去知曉利害。”
變動以利言,吉凶以情遷。是故愛惡相攻而吉凶生,遠近相取而悔吝生,情偽相感而利害生。
選擇隻是第一步,踏出去也就踏出去了,但比選擇更為重要的是,預見不同選擇可能造成的不同結果。
顏歡拍了拍老廖,“這些事情就勞煩你上心了,引路人。”
“包我身上了!”廖忠拍拍胸膛,豪氣滿滿地應了下來。
顏歡端詳二人,感覺差不多到了動手的時刻,可總感覺有些事情還沒有囑咐到位。
想了想,他便又繼續說道:“性命雙全才是生命的完整形態,我能給你們打造的隻是承載了靈魂的容器,性與命的不匹配,注定了身體要多傷寒雜症,今後你們要好好錘煉身軀,將靈魂寄托的軀殼好好打磨。”
“尤其是你,要戒掉澀澀。”顏歡指了指廖忠。
“戒色?”
那人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不是讓你見色如空,而是有所節製。”
“那一周擦幾次槍叫做節製?”
“去問醫生。”
“哦哦哦!好像之前也問過,一周兩三次是合理的吧?”
“行了,求求你閉嘴吧。”
顏歡抓起兩道靈魂納入掌心,以光遁行,轉眼來到白雲山一處隱蔽陰濕的溶洞之內。
“這種事情,倒是沒什麼先例啊···”
賦死返生,顏歡能夠想到的,也隻有煉金史上的愛德華兄弟二人,為了進行禁忌的人體煉成而觸碰到了封存有“終極真理”的真理之門,當然下場悲慘。
據說在煉金術“等價交換”的不變原則之下,弟弟連承載靈魂的軀體都被獻祭出去了。
至於煉炁體係,根本查無可查。
不過顏歡細想下去也合情合理,這種逆天之法要是公然記載於冊,那天下豈不是亂了套了。
“那就來試一下吧。”
既是打造靈魂的容器,當以腎水之炁率先流轉,構建出骨骼框架,以肝木之炁隨上,便生筋脈,脾土之炁生肉,心火之炁造血,肺金之炁打造遍布全身的皮膚···
五行齊聚,便可藏神、魂、意、魄、誌。
死軀已成,便奪取附近天下之生機···
“老馬說的倒是也有一定的道理,人是天地造化所煉之器,這就是咱巫士的煉器之法!”
過程十足順利,沒有出現大的反噬,甚至連一部分小小的異常都沒有。
兩具身軀靜悄悄躺在地上,吸納附近流轉不息的天地生機。
顏歡雙臂交抱於胸前,細細回味著剛剛心中所說的那句“人乃天地造化所煉之器”,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如果細細分解下去,貌似製造兩個軀體的靈感,全部和“八奇技”有關啊···
以“拘靈遣將”保魂魄不散,“雙全手”可以下生奇奇怪怪的生命體,然後以“神機百煉”錘煉,融以可盜竊天地生機的“六庫仙賊”,而“風後奇門”所變現的法術和七十二候變化,和五行加身後的狀態又有點相似···
“嗯——”顏歡沉吟一聲。
知道馮寶寶與“八奇技”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但如此看來,那炁量充足,反應敏銳,身輕氣清,恢複神速,性情純粹,長生不老的“仙人”之軀,明顯經過打磨。
這樣一想,“三十六賊”的悲慘下場,根源不僅在於圈內人貪圖仙法的欲望和險惡人心,更是逆天行事的一種命運使然了。
“好嘛!那這樣一來,我就不是第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