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道:“皇後呢?”
江羽笑著:“陛下不是與皇後辦過大喪了麼?”
“……”希望再次泯滅了下去。那個回報的訊兵,他親自問過,若隻是皇後一人相似,或許還是人有相似,可玉妃也在,那他便更為確定了。
那具焦屍身上不過戴著她的銀鈴,可他自想起那老尼靜安手上,豈不也戴著她的玉鐲。那桂月庵手腳不淨,若有人取了她的貼身之物,替她死在火海之中,也是情理之中。
惠安宮大火,張斯伯尋得的那具男屍,卻早已斷了右臂。若是有人救了皇後,傷了福康安,最有可能的便是眼前的江羽。
可方江羽的話,讓他再度絕望。
“她沒死,是不是?”
“陛下忘了,桂月庵大火的時候,皇後病得恍惚。根本不可能自己走出來。是你,先棄她於不顧。”
“你是怎麼知道的?”
“郡主的事,江羽又怎會不知道?”
是,隻有他不曾知道。忿忿從心口湧出,帶著腰腹間的疼痛,與那藥力對抗。話落之間,江羽身後已多了一人,是藏在暗處的華清,華清手中劍落之間,江羽亦有所察覺。
淩燁聽得幾聲劍響,卻見華清鮮血淌出。這迷藥用得極重,華清該早已受了毒傷。副將李疆亦從地上爬了起來,兩聲劍落,李疆便在江羽劍俠直直倒了下去。
淩燁嗅到了血腥…那味道如北疆的風。從那場大仗中走出來時,他渾身染著的便是這抹這相同的氣息。
那些殘舊的畫麵印在眼前,卻讓他更為清醒了幾分。身體仿佛恢複了氣力,伸手可及之處,是李疆方掉落在地的那把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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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若趕來西山的時候,北風已經停了。午時豔陽高照,西山四周卻似一片慌亂。山頂傳來稀疏的刀劍響聲,到底不是什麼好兆頭。
她不會騎馬。方乘著往軍中送物資的牛車,才回到軍營,又求了那大叔許久,方才將她帶來西山腳下。
急著趕路,她胸前那道刀口子還有些疼。在城郊小彆院中養病的那段時日,深夜燭火之中,每每驚醒,眼前便總有那雙細長的眉眼。
“小師姐可好些了?”
“可有按時用藥?”
她很小便沒了阿爹阿娘。恩人的年歲及容貌雖都不似她的阿爹和阿娘,她卻隱隱覺得,像是很久未見過的親人。
刀劍響聲漸漸停歇,拾若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腳下的步子再加緊了些,她記得西山寺是豫州一帶的大寺,以前在桂月庵,她也曾聽靜安師叔偶有提起過。她走了許久,方到了寺後的那間彆院。
彆院已被重兵重重圍住,可卻不似是翊王的兵士。
泛白的紅牆外,她尋得了那道頎長的身影。灰白的袍子上全是血痕,俊朗的麵容上,卻一直掛著一絲笑意。她忙往那邊跑去,卻被生生攔在了兵牆之外。
江羽身上的這些劍傷已足以讓他流血而亡。他隻是沒想到,淩燁中了那西域的迷藥,還能持劍與他過上數十招。直到守衛在外的神機軍進來救駕,他便知自己氣數已儘。
原來仇恨是會燒儘的,眼前剩下的,卻全是少時的影子。
一時,小郡主還在他側旁,拉著他的袖口,吵著要往稽山頂上去玩兒;一時,又見她捏著塊兒桂花糕,笑得清甜送來他麵前。
淩燁迷藥未退,腰腹間的傷口,卻已剌開。血漬隱隱淌出。他卻認得對麵江羽嘴角的笑意,那雙細長的眉眼中似倒映出阿檀的影子,如他在夢中的時候一樣。
江羽手中的劍,已揮去脖頸上。
淩燁沒顧旁人攔著,箭步衝了過去,“阿檀呢?”
對麵的人卻笑著,“江羽正、正要去見她了。”
“……”江羽的血不斷湧出,淩燁卻隻覺背後森冷。
身後傳來女子的哭喊聲,不是阿檀的。他側眸過去,卻見得那小尼,目光灼灼望著他手中的江羽。
江羽的目光也看去了那邊,是小妹玉霜來接他了。十二歲的小姑娘,笑得燦爛,湊著過來他身邊,將他從皇帝手中接了過去,抱在了懷裡。
“玉霜…”僅剩的氣力,隻夠喊出小妹的名字。
小妹沒有說話,卻撫來他受傷的脖頸。與他相似的眉眼中,緩緩落出兩顆晶瑩。他很想問她,母親可好?父親可好?
小妹點了點頭,“彆怕、彆怕。”
六年來從未放下的一顆心,如今終於落到了地上。那時他總是希望的小妹,若再長大些便好了…可時光停留在了那一年,再未動過。如今,終於可以繼續了…
淩燁早退去了一旁,那小尼方衝了過來,抱起江羽,念念著“恩人”二字。而江羽卻似認錯了人,喚著玉霜。他記得早前大理寺呈上來的盛府名冊,盛玉霜正是盛承羽的小妹。
“陛下,可要將二人押下?”
淩燁擺了擺手,“由他們去。”
他幾近乏力,“等將江羽送走了,將那小尼帶來與朕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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