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的人支支吾吾,雙手攏在袖子裡,精神似依舊有些恍惚。卻用手勢與她比劃著,道她本是去探望祖母的。誰知人不在…她還是晚些再來過好了。
星檀雖覺奇怪,卻也並未察覺其餘異樣。隻與陸月悠微微頷首,方見人垂眸繞開了。側眸卻見皇帝依舊跟著,已來了鬆柏院這處。
她方忙行入了小院,又吩咐一旁路過的小廝,“此處是老夫人靜養的地方,不必再讓其他人進來了。”
小廝懵懵懂懂,頷了頷首,待自家小姐入了院子,卻見跟在小姐身後的是那位士子,險些沒雙腿一軟跪去了地上。人要進去,自然便也沒攔得住人。
星檀的屋子與祖母一道兒在小院東側,隻一牆之隔,方便她陪著祖母。隻將將推開房門,嗖的三支冷箭,直奔而來。她未曾習武,此時頭腦空空一片已不知如何反應。
腰身卻被人一卷,兩支冷箭射出門外。恍惚之間,她隻聽得一聲悶響,再回神過來,自己已被他護在了身下。
他卻一言不發,緊緊抿著唇。半晌方開口問她,“可傷著你了?”
“……沒、沒有。”
她隻覺哪裡不對,嗅得些許血氣,方垂眸望去。那最後一支箭,直穿入他腰腹。雖被他一手攔著,卻已流了不少血了。
她急著喚人,卻被他另一掌一把捂了嘴。
“不必驚擾彆人。”
“國公府朕不能待了,勞煩姑娘與朕備車回宮。”
“……陛下、陛下,該先療傷才是。”她想勸人,華瀾卻已翻牆而入,見得士子受傷,直一把跪去地上請罪。
“是屬下失職。”
卻聽他壓著氣息吩咐,“去叫皇輦過來,馬上回宮。此事不得聲張。”
星檀有些手足無措了,手不自覺觸去那血汙之處,溫溫熱熱液體依舊汩汩流出。“沒、沒事麼?陛下去裡屋躺躺?”
“不行。”她卻被他一把拉住。
“這屋子被人做過手腳,待華清派人來清點過後,方能進去。”
她隻好扶著他來小客堂中歇息。卻聽他壓著疼痛囑咐,“此事牽連刺殺之罪,若被人利用,信國公府定會遭人彈劾。暫且,誰都不能說,知道了麼?”
“……知道。”她隻答得幾分虛弱。
“陛下真能撐去回宮?”
他卻說得淡淡:“並無大礙。”
華瀾回來的時候,卻是帶著江蒙恩的。見士子候在這鬆柏院的小客堂裡,腰腹上鮮血已淌開一片。江蒙恩亦有幾分觸目驚心,忙湊去問著,“陛下這是如何傷的?”
“小傷。回宮後,請太醫看看便是。”
聽他答得輕巧,星檀終是信了幾分。卻聽他又吩咐華瀾,清點她的廂房,一並在國公府內查看,將可疑人等壓回內務府待審。
罷了,他方撇開她的手來,緩緩起了身,又讓江蒙恩與他披上鬥篷。外人看來,便是未曾有過異樣。隻星檀垂眸,看到自己手中猩紅的血漬,方提醒著她,他是真的傷到了。
丘禾這才追回來府上,“小姐方與陛下走開,怎回來府上了?”
星檀早已沒了氣力答她的話。
丘禾卻見得她手上的血漬,防忙來查看著,“小姐哪裡受傷了?彆嚇丘禾。”
“不是我。”她有些恍惚,一道道劍光在眼前閃過。
她似看到夢中那道身影身著銀鎧歸來,將那些謀害太子的東廠賊人,一一一劍封喉…
腳步已不知不覺隨著皇帝士仆二人的身影往外去,直行來門前,便見江蒙恩扶著那人上了皇輦,馬車緩緩駛開,她方覺心中什麼地方空了一塊。
立在原地許久,午時太陽的熾辣,她卻絲毫不覺。落在肩頭脊背的,唯有絲絲寒涼。隻等得丘禾來勸道,“小姐,該要進去清洗清洗。”她方緩緩轉了身,倚著丘禾身上,有些站不住了。
“你說,他是不是故作輕鬆,在騙我?”
“小姐在說什麼?”丘禾方也隻看到皇帝披著鬥篷離開,並未察覺到異樣。隻自家小姐的精神,從那時起便不太清明了。
“小姐可是累了?便回屋歇息會兒吧。”
回來鬆柏院的時候,華瀾正從裡出來,與她一拜道,“院子已經清點過,除了一處機關,並無其他凶險。還請姑娘放心。”
她沒了氣力說話,隻與華瀾微微點頭,“有勞了。”待正要入那小院兒,她方想起方才的事兒來。
“華侍衛,該去查查我幺妹。她不曾被祖母許入這間院子,方我卻在外頭見她從裡出來,行止古怪。”
入夜,國公府一派平靜。如往常般,星檀陪著祖母晚膳,又在院子裡走動了走動,便侍奉著老人家睡下了。
待回來自己的屋子,白日的事情,卻依舊曆曆在目。皇帝口中的鹹腥,還有那些血漬,一一揪著她的心臟,不肯放過。
丘禾正與她打水來盥洗過,陸伯卻來了門外通傳,“小姐,宮中來人了,還是那位江公公。”
早幾日江總管來,道是皇帝舊疾發作,想請她去看看的。她那時隻念著,她病痛在承乾宮之時,他也不曾來過。便將人遣了回去。
這回她卻不敢輕易了。
“江公公在哪兒?”
陸伯回道,“人在鬆柏院門外,小姐可要見見?”
星檀扶著丘禾行出來院子的時候,卻見江蒙恩果一臉焦急。
“還請娘娘去看看陛下。”
“他…怎樣了?太醫如何說的?”
“外傷到底包紮過了,還得養著。可太醫說…陛下的外傷尚無大礙,可心疾積久並發,還須得一味心藥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