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夜裡折騰得太遲,星檀睡得不沉。隻將將聽得四更天的更鼓響起,便被驚醒了過來。
剛想要挪動身子,卻發現她是匐在皇帝胸前的。薄薄的寢衣下,男子堅實的胸膛線條十分突顯。她腰身本就還酸軟著,一時間難以將自己支撐起來,隻微微抬眸往斜上看去,那人下巴削挺的輪廓,精致得叫人有些不安。
她試探著將身子往上挪了挪,抱著些許好奇與探險的精神,小心翼翼又望向他的嘴唇。唇上微微的厚度,與她的不同,越是不同,便越覺得珍貴。
不知不覺間,指頭已探去了那唇鋒上,細細摸了摸,是男子才有的熱度。指尖探及他的鼻息,卻似忽的緊了一拍。那人眉間一擰,似要醒了。她慌亂起來,忙靠回去他胸膛前,不敢動了。
隻是小半晌兒的功夫過去,身下的人依舊未動。她方重新湊過去他麵龐前,在他唇上輕輕嘗了嘗,那味道淡淡的,卻有些坦然,正還在回味,腰身上卻是一緊,男子眉目忽的睜開,直翻身將她按回了榻上。
“在做什麼?”他聲音沉著,似還帶著幾分春帷中的沙啞。
“阿檀隻是…有些好奇。”
“……”
他麵上的表情似怔了一怔,方繼續問著,“好奇什麼?”
“總被陛下親,就…想試試。”
對麵的人嘴角微微一咧,目色卻直直落在她的唇上,她這方幾分慌亂了,“陛下,要做什麼?”
“你該是沒被親夠。”話落之間,他已覆上了她的唇來。
她忽的被他壓製得喘不上氣,方才還微微涼的帳子裡,頓時叫人緊張起來。他舌尖的滾熱襲來,似帶著星火,直燃著去了她喉間。
她唯有借著唇齒的間隙求饒,“昨夜…還疼著呢。”
對麵的人緩了緩氣息,卻並未停下,隻含糊道,“朕輕一點便是。”
深秋的清晨,多有些寒涼。江蒙恩本是來喚主子起身的,方要開聲,聽得些許屋子中的動靜,便將一旁幾員小內侍屏退了下去。
邢倩正帶著婢子嬤嬤們來,端著熱水熱茶,本是要侍奉帝後起身梳洗,見得江蒙恩的麵色,也忙知趣兒地喚人候去了一旁。
卻聽江蒙恩小聲問候,“天兒有些寒了,姑姑身上單薄,該多襯一件兒小襖。”
“勞煩江公公費心了,奴婢辦差走動得多,衣物厚實了,反倒有所不便。”邢倩說罷,往那寢殿中掃了一眼,方小聲問了回去,“陛下和娘娘…”
江蒙恩隻再湊近了些,拉低了聲響道,“醒了,正有好事兒呐。”
邢倩自也明白,隻往後退了一步,又重新拉開距離,“那我等便再候著吧。”
天色漸漸亮堂了些,直至天邊魚肚白的顏色更重了些,泛起朝霞與青霧,寢殿內方傳來皇帝的聲響。
“送水來淨房。”
江蒙恩方看了看邢倩身後,端著熱水的婢子,“便就交給雜家吧,姑姑。”
邢倩方吩咐著身後的人,將熱水送了過去,又緊跟著江蒙恩入了寢殿,隻候在屏風外,待裡頭帝後洗了身,傳著伺候穿衣了,她方再領了人進去。
寢殿內殘留的果木香氛,竟是有些壓不住人身上的靡香,氣息曖昧之間,她卻見皇帝一身寢衣,正將自家娘娘抱去了床幃裡,正輕聲囑咐著:
“你身上仍是不適,便不必伺候更衣。”
“朕往早朝上去,晚些再來看你。”
娘娘未答話,她卻見人似在帳內輕輕頷首。隻這帝王溫情話語,卻讓她想起先帝。先帝年少果伐,在議事大殿上斬過逆臣,也曾帥禁衛軍親征上陣,從瓦剌人手中守下了京都城。
隻在元惠皇後麵前,從來亦是如此輕聲細語。
見眼前帝王從帷帳中出來,她方領著眾婢子與人作了禮數。“奴婢們,來侍奉陛下更衣。”
那身龍袍繁複,邢倩卻是輕車熟路的。元惠皇後最後幾年,身體不適大有時候,便是她替皇後侍奉先帝更衣。如今,亦是一樣。
隻待那身龍袍著好,她方引著人來了偏殿。
禦膳房早依著皇帝的胃口送來了早膳,已在偏殿內擺好了一桌。
淩燁落座下來,望著眼前的湯食糕點,卻想起寢殿裡的人。見邢倩還在一旁候著,他方想來問起,“你們家娘娘,平素也愛吃這些?”
聽皇帝這是在問起自家娘娘胃口,邢倩方小心作答了,“娘娘雖自幼生在京城,家中有位祖母是江南人,因此平素裡,也多愛食江南菜。每每陪陛下用膳,該都是隨著陛下的口味。”
“是這樣。”淩燁淡淡歎了聲氣,卻想起昨夜裡晚膳,她也隻對那盤鮮蕈多有興趣。他方繼續吩咐了人,“朕午時來坤儀宮陪她用膳,你們便讓禦膳房依著江南菜樣兒送來。”
聽那掌事姑姑應聲下來,他方繼續用起手中的牛肉湯來。卻聽那掌事姑姑正小聲訓斥著人:“這東西怎麼還在這兒?快拿去庫房,不必再讓娘娘看到。”
他手中筷子自然落了下來,方看向那邊畏首畏尾的小宮女,“是什麼東西,為何不能讓皇後看到?”
那掌事姑姑回了話,“陛下…是,是昨日裕貴妃來與娘娘請安,送與娘娘的見麵禮。說是長孫夫人特地與娘娘準備的。”
淩燁卻見她垂眸順目,言語實沉。這位掌事的邢姑姑,他多有些印象,原也是侍奉在他母後身邊的人,隻母後在生的時候,這坤儀宮中尚且是位老嬤嬤理事。
母後走了之後,老嬤嬤沒多久也壽終正寢,陪葬於皇陵之側。父皇卻因思念母後,一念之執,不讓人再動這坤儀宮,便叫這邢姑姑掌著這空空宮苑的大小事務。他自也信人幾分。
“什麼東西,拿來與朕看看。”
邢倩聽得這聲皇命,心中已是有了譜。自家娘娘初入宮闈,許還不大適應惠安宮中的險惡,便得由得她,替娘娘要回一個公道了。
那小婢子是她一早安排的,那塊血玉玉璧,也是她一早讓人先放來了偏殿。此下,不必叫她多再吩咐,小婢子已依著吩咐,將東西端去了皇帝麵前。
淩燁見得麵前那塊血玉,心中已是一凜。
玉器本是祥瑞之物,帶著如此的血色,猶如散落四下,即便是久經沙場的他,也能嗅到其中血腥。
他忽想起昨日阿檀來養心殿裡尋他,麵上驚恐,說做起來噩夢,便是重新夢見那日在城樓下盛承羽摔落時血跡。
“貴妃昨日是何時送來的?”
聽皇帝聲音已沉如重鐘,邢倩方小心答上,“是昨日午後。娘娘見得這東西,便有些不安,之後午睡便心悸驚醒了多回,方驚慌著去尋了陛下。奴婢當時已叫她們將東西請了出來,不想她們卻仍落在了偏殿,是奴婢失職了。”
卻聽皇帝冷冷回了話,“這東西不必留在坤儀宮了。”
罷了,又聽他吩咐一旁的江公公,“帶回去養心殿,朕還得替皇後‘多謝’裕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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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大亮,星檀起身的時候,仍有些乏著。丘禾侍奉來了茶水,桂嬤嬤正送了兩件兒新衫過來。
“娘娘,是司珍坊一早送來,都是宮中能穿的閒款兒。娘娘早前在府上那些衣裙,許是不能再用了。此下又正逢要入冬,這些都是今年新入的料子。”
星檀起身來看了看,是淮北錦繡作的麵兒,提花紋理似有混著洋紡技法兒,在京都城裡,確都是未曾見過的。隻因是皇後的命服,色澤太過濃鬱,她便覺著隆重了些。
她身上還有些不適,卻是些難以啟齒的傷。今日到底是不便出門的,方隻好讓桂嬤嬤將新衣裙先收拾起來,反倒是在帶入宮的衣裙中,選了一身素蘭的,她自想著,在自己的宮苑裡也不必太過裝扮了。
隻將將用過了早膳,安公公卻領著位太醫來,與她請脈。她自是記得這位施太醫,昨日是在祖母宮中見過的。隻安公公來與她交代了聲兒,確是太後吩咐了下來,讓施太醫來與她調理,好讓她早日懷上皇嗣…
她不知怎的,想起昨夜暖帳**,還有今晨…麵上頓時一陣滾熱。
對麵施太醫仿佛猜到些什麼,“太後娘娘也是為大周根基著想,娘娘不必太過介懷。便讓臣替娘娘請個平安脈,一會兒好回去太醫院,與娘娘配藥來。”
午時將到,偏殿內已上了整整一桌的江南菜。邢姑姑早早與她說過,皇帝會來,卻不想禦膳房今日竟是依著她的口味來作的。
邢姑姑方小聲提點,“是陛下的吩咐。陛下該是疼惜娘娘。”
話落之間,皇帝已被安小海領進來了偏殿。見得那抹明黃的顏色,她方忙與人做了禮數,卻被他扶著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