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裡打了幾次腹稿,還是沒能把這件事告訴伏黑甚爾。要說他智商不如森鷗外和費奧多爾,肯定傷他自尊,要說自己沒一個月可以活了,恐怕他也接受無能。
她一向能言善辯,客觀理性,但牽扯到伏黑甚爾的事,根本無法冷靜下來判斷。
怎麼說都難以開口。
“我沒去看過賽馬場,去看看嘛。”
“煩死了,那地方有什麼好看的——”伏黑甚爾頓了頓,又改口道,“其實還挺好看的,就是我每次都和大獎擦肩而過,有點遺憾。”
他的臉上真露出了遺憾的神情。
芙溪看樂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們去玩吧。”她抱了伏黑甚爾一下,小聲說,“我們兩人好像從來沒有約會過。”
“以前不是一直在約嗎?”自從被她以三百日元的價格買下後,兩人就沒有分開過了。
“那個不算,之前你又不喜歡我,還和彆的女人眉來眼去。”
“……”居然開始翻舊賬了。
“你和九十九由基跑了的時候,我本來不準備去找你了。”芙溪撓了撓伏黑甚爾的手心,指尖在他錯綜複雜的感情線上劃過,“我想著我條件也不差,花錢泡牛郎很難嗎?”
“你不會找到比我更好的了。”伏黑甚爾接過她的話說,“所以你來找我了。”
“中年男人真是自信……”
他的手掌蓋在了她的額頭,輕輕地摸了摸,像是在確認她沒有發燒。
“你回來找我,真是太好了。”
他錯過了這個小姑娘很多年。
如果當年細心點,就會知道有一個人在關心他,願意將自己家裡的一切都拿給他,大到監護人的錢,小到一塊荔枝糖。
還誤會他喜歡冬天的雪,為他製造了一場夏日飛雪。
為什麼那時候就沒有發現她的存在呢?為什麼聽了森鷗外的話就離開了,沒有進屋去求證呢?
陽台上模糊的影子和麵前的少女漸漸重疊。
他在一個夏天錯過她,又在一個夏天再次與她相遇了。
京都競馬場。
芙溪在網上提前訂了指定席,因此不用像伏黑甚爾往常那樣站著看馬賽。
她對賭馬沒興趣,但喜歡看伏黑甚爾激動的眼睛都紅了,然後又淒淒慘慘的樣子。
櫻江給了伏黑甚爾一千萬零花錢,基本被他賠光了。
“一張都沒中嗎?”她幸災樂禍道,“要不要試試我的辦法,暗殺目標外所有的賽馬?”
這話一出,立刻引來了前排人的關注。
“你說什麼?”前排是個中年大叔,大概也輸光了,和伏黑甚爾同樣淒淒慘慘。
“孩子熱傻了,開始胡說八道了。”伏黑甚爾解釋道。
“噢,嚇死我了,還以為你們是什麼殺手呢。”大叔把頭轉了回去,繼續看接下來的比賽。
“在外麵不要亂說話。”伏黑甚爾在芙溪的頭上敲了一下。
他注意到她的表情很興奮,問道:“真熱傻了?”
“我有點開心。”芙溪的聲音小了下去,“甚爾變得懂事了,沒有跟人直接說我們就是殺手。”
伏黑甚爾心想,在這種地方直說,會引起恐慌吧,接下來的馬賽也不可能看得安穩了。
不過他沒想到芙溪會為這樣的小事而感到滿足。
“以後也能不當殺手嗎?”她期待地看著他,“要不要以後都接像上次與幸吉那樣的工作,不殺人也有錢賺。”
“那種工作麻煩死了,還是殺人比較快,不過——”伏黑甚爾話音一轉,悠閒地說,“你表現好一點,我可以陪你接那種工作玩。”
“什麼是表現好一點?”芙溪猜測是快點把那十億美金補償給他。他們回德川家已經是第三天了,她還沒跟他提過那件事。
伏黑甚爾垂眸,目光落在她手掌的生命線上:“配合醫生治療,你得活著。”
他可能是知道了什麼,芙溪開始支吾起來:“……你,我,我其實——”
“現在醫學很發達,像與幸吉那種情況也能活著。”伏黑甚爾輕描淡寫道,“所以真想活著不會是難事。”
空氣凝滯了一瞬。
芙溪不想像與幸吉那樣活著。不是否定他存在的價值,也不是看不起他,每一個生命都很偉大,但她不想失去人生自由,靠各種儀器維持生命。
森鷗外也不讚同她那樣活著,所以才給她壓縮生命的藥物,讓她的生活變得有質量。
她和與幸吉是不一樣的。
與幸吉沒得選,她有的選。但他們的身體都一樣承受痛苦。
真想活著是不難,活到七八十歲也不難,住進不見光的無菌倉裡,靠營養液維持生命,什麼也做不了——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她認識森鷗外的醫生朋友奇利柯,一個美國軍醫,因為女朋友遭到核輻射,將她送進了無菌倉,最終因為不忍心看她活得太辛苦,親手結束了她的生命。
奇利柯的人生也算是完蛋了,從光輝的軍醫變成了一個落魄的密醫。
“問你一個問題。”芙溪鼓起勇氣說,“假如我變得像幸吉君一樣,你難道也……希望我活著嗎?”
作者有話要說: 看咒回發現兩個可憐的孩子,幸吉不幸,順平不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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