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涼眯著眼看了看,逆著光,看見了一根短短的頭發,道:“怎麼?豌豆公主,你的床上一根頭發都不能有?這頭發會戳破你嬌嫩的肌膚嗎?”
周向晚沉聲道:“你的發質細軟偏黑,我是長頭發,這根頭發又卷又粗還分叉,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
是誰的,不言而喻。
吳涼受不了和彆人睡一張床,他會感覺到無比的焦慮,還有一種私人領域被人侵犯的強烈不適感,往往一個晚上都合不上眼。所以,他從來沒和杜楓睡一起,杜楓平時都睡在客房,這也是杜楓經常拿出來和他吵架的理由,不過,不管怎麼吵,吳涼絕不接受彆人睡他的床!
“你竟敢讓我睡死人渣躺過的床?!臟死了。”周向晚哼了一聲,往下一躺,“我要睡你床。”
吳涼堆積了一個晚上的情緒到了臨界點,當下邪火就躥起來了。
“你睡沙發,”
吳涼拉著周向晚的手臂,用力往外扯,“你去睡沙發!要不然睡地板!”
“我不,你家沙發那麼短,我腿沒地方放!地板還很硬!”周向晚拉著被子一卷,冒出一顆毛絨絨的腦袋,在床上扭來扭去,耍賴道:“我要睡這裡!我就要睡這裡!”
這麼一卷,就出了事——周向晚將吳涼腰上圍著的浴巾扯下來了!
那一瞬,臥室光溜溜的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相對無言,陷入了詭異的死寂。
半晌,周向晚喉結動了動,突然站起來,小聲道:“我不睡床了,我想睡你。”
吳涼退了一步,背靠著衣櫃,如果他有毛,必然是渾身都炸開了,他指著周向晚吼道:“你彆動,你敢動!我敢動我剁了你!”
周向晚委屈地眨眨眼,道:“我不敢動。不敢動。”
吳涼拉開衣櫃,閃身躲了進去,窸窸窣窣了幾聲,從櫃子裡彈出幾件衣物,和一道悶悶的聲音:“如果你不想我報警,就穿上。”
周向晚慢騰騰地套上了淡黃色的海綿寶寶睡衣,袖子短了一截,背上也繃得很緊,不滿道:“好小啊。”
吳涼躲在櫃子裡,聲音依舊悶得慌,“不小!你覺得小是因為內褲是剛買的!”
“我還開始沒穿內褲。”周向晚捏著手指拎起四角內褲,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滿臉嫌棄。
“醜。我不穿。”
吳涼咬牙道:“……你給我穿。”
周向晚抿了抿嘴,笨拙地套上內褲,繃出一圈噴/張的形狀,道:“太緊了吧。”
“你穿好了嗎?”
周向晚乖乖穿上褲腿短了一截的條紋睡褲,道:“穿好了。”
吳涼摸黑穿好衣服,出來才發現他穿錯衣服了,上衣是灰白條紋,下麵是嫩黃的海綿寶寶睡褲,看起來不倫不類的,吳涼相當心塞道:“我最後再說一遍,你去睡沙發。”
周向晚眼睛亮亮的,“那我能睡你嗎?”
“周向晚,你是不是在裝醉?哪有人喝醉酒這麼精神的?”
吳涼氣得眼睛發紅,顫抖道:“我這就把這床燒了,今天晚上,我們誰也彆想睡!”
“無法無天,無恥無聊,無理取鬨!”
周向晚嘴唇動了動,一臉懵懂。
“得寸進尺,不可理喻,喪心病狂!”
周向晚雖然一句也聽不懂,但是知道吳涼是在罵他,他茫然地望著吳涼的臉,覺得吳涼連罵罵咧咧都要追求罵得對稱,罵得押韻的樣子很迷人。
“打火機呢!我明明放在櫃子上的!”
周向晚抱著被子坨在床上,眯著眼睛,幾次張嘴想說話都被堵了回去。
吳涼滿房間亂翻,突然發現床頭櫃上有一個方方正正的灰色盒子,上麵係著一條厚重的絲帶,在燈光下能看見上麵金色的絲線閃著暗光。
“這什麼?!”
“哦,這個。我剛才就想說,但是你太激動了。”周向晚挪到盒子邊上,拆開蝴蝶結,打開蓋子。
一股巧克力的清香苦氣在鼻尖縈繞開來,台燈下,是一塊正方形的小蛋糕,上麵插著一根晶瑩剔透,樹枝似的蠟燭。
那蛋糕有兩個成年男人巴掌大小,寶藍的底色,斑駁的黃色,花紋扭曲又混沌,吳涼一眼就認出,那是梵高的星空,星月綴以細細的金箔,既璀璨又優雅。
“啪。”
周向晚抬手關了燈,房間裡陷入一片黑暗,隻能看見空調機上暗紅的指示燈。
忽然,噠的一聲,是打火機的聲音,黑暗裡冒出一撮金藍相間的火苗,照亮了周向晚的臉,一半隱藏在陰影裡,另一半被燭火塗上了油畫般的柔和色彩。
原來打火機在他手裡。
微微濕潤的亞麻色卷發彆在耳後,周向晚拿著打火機低頭點蠟燭,纖長濃密的睫毛,流暢高挺的鼻梁,微微收緊的下巴,全都染上一層淺金色的淡淡明光。他確實是混血的寵兒,遺傳了歐美人分明的輪廓,卻又擁有亞洲人細膩的皮膚。
打火機清脆的聲音短的隻有一秒鐘,又仿佛被無限無限拉長。
那光,混著熱,混著甜點的香氣,一點一點蔓延,像魚尾在搖,又似小荷尖尖,一朵一朵,顫顫地在光的漣漪裡晃蕩。
一圈一圈又一圈,光芒照亮了房間裡每一個角落,牆壁上的人影半重半離,連綿起伏,晃晃悠悠。
吳涼直直地站在櫃子前,盯著燭光一動不動,眼裡波光粼粼,周向晚倚在床邊,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扣子隻扣了兩顆,露出來的大片胸肌隨著呼吸起伏著。
“祝你生日快樂。”周向晚對著吳涼笑,還拍了拍手,“要許願嗎?什麼願望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