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周向晚背地裡被人叫作瘋狗不是沒有道理的, 在座的各位基本都是被周向晚摧/殘過的辣雞,有的被周向晚放狗咬過, 有的被他養的熊錘過, 更有甚者被吊在直升機底下飛來蕩去,大家互相確認眼神,往事不堪回首,憤怒又膽怯地瞪著周向晚。
周向晚仿佛習慣了這樣的眼神,對周自橫道:“左轉第三間, 去冷敷,彆進來了。”
錢盟同情地看了周袍輝一眼,周向晚和周自橫很是有點交情, 護短,又是人不犯我我偏要惹你,人若犯我我弄死你的性子,心知把人燙成這樣, 周袍輝肯定得倒黴,當下做好了和周向晚一起搞事的準備。
長柄傘在手裡轉了個流暢而漂亮的圈,皮靴踏水,清淩一聲響, 周向晚一步一步地朝主位走去。
周袍輝巴不得周向晚在壽宴上大鬨一場, 當即垮下了眉,哭嚎道:“大哥!是周自橫先罵我的……明明都是你的兄弟, 你怎麼可以這麼偏心呢!……”周袍輝很清楚周向晚最討厭什麼, 討厭彆人提周向清, 討厭彆人自稱是他的兄弟,基本就是個炮仗,一點就炸。
誰知道,周向晚聽了,盯著他端詳了半晌,忽然笑了。
周袍輝正感覺事情有點不對,周向晚就用傘柄勾住了他的脖子,周袍輝被勾的一個趔趄,正要摔個狗吃屎之際,周向晚足尖一抬,把椅子勾了過來,傘往下用力,周袍輝被按著頭,一臉懵逼地坐在了椅子上,乾乾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
周向晚隨意地往桌上一坐,一隻腳搭在椅子的扶手上,端的是氣定神閒,和顏悅色,緩緩道:“你們先把滿地的水拖了,再過來鞠躬。”
周袍輝:“???”臥槽這個畫風不對。
這時,有一個硬氣的小弟挺起了胸膛,道:“你憑什麼命令我們,現在當家的可是小周少……”
小周少一詞徹底逗樂了周向晚,他拍著大腿笑了幾聲,招呼錢盟道:“掏”。錢盟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黑漆漆的槍,黑幽幽的槍/孔無聲無息地對準了這位硬氣的小弟。
小弟:“怎麼可能!門口的安檢那麼嚴,你怎麼過得去!?”
錢盟譏諷道:“嗨,屁大點事兒瞧把您給驚的,主人回自己家,需要安檢嗎?也就你們這些雜魚得過。”
硬氣的小弟隻挺了三秒的胸膛頓時漏了氣,臊眉嗒耳地朝骨灰盒鞠了一躬,並噔噔地拖起了地,頭頂頂著一把/槍,所有人迫於淫威,都老實巴交地做起了保潔。
周袍輝簡直要懷疑人生,不得不接受他手底下似乎都是廢物點心的事實,仰頭瞪著周向晚。
周向晚語重心長地道:“年輕人,我有一件事情要通知你。”
周袍輝茫然地道:“哥,你到底在說什麼?”他完全想不通周向晚為什麼不按套路出牌,畫風還變得和公園相親角大爺一樣!
周向晚沉吟片刻,和藹道:“你把我惹毛了,我決定要剁掉你的**。”
兩人的姿勢頗為玄妙,周向晚坐在桌子上,周袍輝的脖子被一把傘勾著,坐在凳子上,仰頭看著周向晚。他現在不能和周向晚起衝突,他必須掐著點,等周鑒林到這裡,讓炮仗精周向晚當麵質問周鑒林,那才是真正的一場好戲。
“……”周袍輝訥訥的:“現在嗎?”
“對啊。”周向晚眨了眨眼,溫柔得像個天使,和善道:“我現在是個好人,換以前,我會剁了你的頭。”
話音剛落,周向晚神色不變,依然是笑眯眯的,舉起雨傘往周袍輝兩腿之間快準狠地一戳。
沒有人想到周向晚上一秒還如春天般溫暖,下一秒就突然發難,直到周袍輝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捂著襠滿地打滾,眾人才反應過來,尖叫著往周袍輝那邊衝,周向晚挑眉道:“錢盟,攔住他們。”
錢盟作為一名少女格鬥選手,雖然發福發出了雙下巴,但好歹身手依舊,一腳踹一個,越踢越來勁,哈哈笑道:“走你!!!”
周向晚走近周袍輝,居高臨下地看了看,覺得不滿意,“先彆嚎,連血都沒,還得補一腳,嘖。”
周袍輝哀嚎道:“哥,哥,我錯了,我真錯了!!!”
周向晚抬起腳:“哥?”
周袍輝眼神一變,更加驚恐,吼道:“爸!爸爸!救我!!!”
周向晚嘖了一聲:“誰他媽是你爸!?”
“我是。”
周向晚身後穿來一聲極為沉緩的聲音,很威嚴,周向晚已經有很多年沒聽過他的聲音了。
周鑒林。
周鑒林一身筆挺的西裝,發型被精心打理過,鬢邊有幾縷銀絲,他沒有刻意掩蓋歲月的痕跡,臉上有著細細的紋路,卻不顯滄桑,隻讓人心生畏懼。
周鑒林從來不管這種兒子間的鬨劇,他上下打量了周向晚一眼,發現他手裡拿著一盒骨灰,道:“把你母親的骨灰放回去。”
周向晚以前對他又敬又恨又怕,但現在卻不會了,他看著周鑒林,平淡道:“她不會想待這裡的。”
周鑒林重複道:“周向晚,我說,把你母親的骨灰放回去。”
周向晚微微挑眉,道:“周鑒林,我今天要帶她走,你攔不住我。”
周鑒林凝視著周向晚灰藍的眼珠,感覺到了一絲陌生的氣質,周向晚做出什麼荒唐事都不奇怪,但不該用這種姿態來麵對他,他可以容忍周向晚的叛逆,但不能容忍他的不服從。
周鑒林向後招了招手,四五名保鏢會意,圍住了周向晚,“周少,得罪了。”
周向晚微微一笑,道:“該我說才對。”
年輕時的周向晚也就會幾招搏鬥術而已,後來在南非為了活命,取百家之長,什麼花架子都沒了,打人技術直線上升,更何況他這次是有備而來,紅傘如一條靈活的蛇,呼呼生風,又快又狠地擊打在關節處,每一次擊打都帶出一圈耀眼的電光,四個保鏢,隻用了四下,一擊倒地,還渾身抽抽。
周向晚安慰道:“也就50v,一會兒就能動了。”
周袍輝捂著檔氣若遊絲道:“爸爸,小心,大哥他有槍……”
這麼一說,事情就不像管教兒子這麼簡單了,剩下的保鏢神色一凜,紛紛掏出槍對準了周向晚和錢盟。
周向晚麵不改色,看著周鑒林,心態平和,道:“小時候,那傻逼老師剪了我的頭發,我從你身上學到了一件事——打架,人一定要帶足。”
錢盟縮在周向晚旁邊,聞言頓時拿出了一個人頂三個人的架勢,但還是小聲耳語道:“周少,咋整啊?我哪打得過啊?”
此話落地,一個小紅點倏忽照在了周鑒林的眉心,錢盟驚叫:“狙/擊/……臥槽……”
周鑒林頂著眉間一點紅,倒是從容,道:“你弄這麼大陣勢,就為了你母親的骨灰嗎?”
“不。”周鑒林的身後是當年那麵銀鏡,周向晚的視線越過周鑒林的肩膀,看見了自己的臉,他平靜地接受了他長得有點像周鑒林這個事實。基因就已經這樣了,回爐重造也來不及。“我本來想打爆你的頭,但你運氣好,我媽骨灰還在。周鑒林,我決定和你斷絕父子關係。明天我讓律師和你寄文件。”
周鑒林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鬆動,很快又恢複了磐石般的冷硬,“你可想好了,你今天踏出了這扇門,就永遠彆回來。”
門外遠山如黛,入眼一片澄澈的青藍,耳邊細雨沙沙,就像是靈魂絮絮的低語。
他抖了抖雨傘,噠的一聲把傘撐開。走之前他側過臉看了一眼身後——昏暗的大堂,奢華的家具,充滿怨恨的私生子,周鑒林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鏡子裡,隻有他是正麵,其他人都隻能看見背影。所謂家族,這一灘散發著惡臭的泥潭,進去了就被拖得永世不見天日,一輩子就隻能看見眼前的那點東西了。
“這破地兒,誰愛待誰待著。”
周向晚邁出了門,初冬清寒的風席卷而來,他把傘微微前傾,罩著抱在胸口的骨灰,擋住了撲麵而來的雨絲。他心想,媽媽,我會努力當一個讓你驕傲的兒子。
周向晚卸下隔世的枷鎖,抱緊他生命初始獲得的最珍惜最純淨的愛,撐著一把張揚到極致的紅傘,從容邁入了細雨裡。
走了幾步,周向晚突然停下,道:“錢盟,跟上。”
錢盟還沉浸在周向晚裝逼的氛圍裡不可自拔。聞言,回過神來,大步走到周向晚身邊,和他合撐一把傘,低聲道:“感動,周少你裝完逼居然還記得帶上我!”
兩人上了車,周向晚道:“我不是周少了。你還跟我嗎?”
錢盟錘了周向晚肩膀一下,道:“五年前我跟你的時候,您就說您有啥?”錢盟想了想,笑了,補充道:“您啥也沒,但是有病。”
周向晚哈哈笑了一聲,道:“我還有礦啊!”
錢盟掏出槍,啪嗒一聲,槍口冒出一撮兒火,點了一根煙。其實今天他們什麼都沒準備,早起去做了個帥酷的發型就過來了,他靠著這麼一個打火機和迷之自信,把那群私生子嚇了個夠嗆。錢盟深深吸了一口煙,心情才平靜下來,道:“那狙/擊/手哪來的?今兒不就咱倆嗎?”
周向晚感慨道:“周自橫弄的。就路邊那種兩塊五一根的紅外瞄準器,剛剛讓我給他打錢。嘖,小瘋子一賺就是一千萬。”
錢盟鬆了一口氣,道:“您可彆亂來啊,違法的事都彆弄,咱得當個實名小天使,成嗎?”
周向晚乖巧道:“嗯。”
錢盟欣慰道:“那咱接下來怎麼安排啊?王者帶我上個分唄?”
周向晚一張老實巴交的好人臉:“我想去綁……啊,不,請蕭錦河喝杯茶。”
錢盟:“……是喝毒吧。”
時間轉眼就到了雙十一,吳涼離職前要做的最後一件大事,是籌辦周氏主辦的雙十一珠寶展覽會,遊輪從連雲港出發,一路到公海再回來,為期七天。
這個峰會比較複雜,軍商政各路皆有涉及,表麵上是珠寶展覽,實際上就是一個人脈流通的橋梁,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講究得緊,因此要安排的事情格外多。吳涼是總負責人,說不要乾什麼事吧,每件事他都要過目,但具體的又不用他乾什麼,隻負責在紅毯上接引,安頓,充當周氏的門麵。
夕陽西下,“曙光號”遊輪在海上劃出一道又長又寬的波紋,就像一條絢爛的倒三角形金帶,甲板鋪上了豔麗的紅毯,紅毯間散落著細細的碎鑽,兩邊簇擁著攝像師和記者,閃光燈哢嚓哢嚓,每一次閃光,鑽石都折射出炫目的光,閃得吳涼險些連商業假笑都掛不住。
珠寶展上的珠寶並不是放在玻璃櫃展出的,待晚宴開始之時,明星們會戴上這些珍貴的珠寶進行展出,能和周家攀上關係意味著更好的資源,巨大的曝光率,所以這次的晚宴,幾乎彙集了娛樂圈的頂級流量,全程在圍脖企鵝以及周氏官網上實時直播,這也導致了來的記者空前得多。
魏天香是吳涼的女伴,此時身著一件褐色珠裙,一手拎著精致的小挎包,一手挽著吳涼的胳膊,望著記者們,咬牙微笑道:“吳總……為什麼你的笑容可以掛一天……”
吳涼道:“笑僵了,凝固了。”
魏天香累得不行,隻好通過八卦轉移注意力,“哎,吳總,你看,周少的緋聞女友!就那個網紅,她割了個雙眼皮!”
吳涼:“……”
“噢!據說那是周少發小,蕭家的小兒子,叫什麼蕭錦河,啊,好貴氣好優雅啊,和周少那殺馬特直男一點也不一樣!”
“那不是xx嗎?果然她整容整太多,整張臉都垮掉了。唉……”
吳涼腦袋嗡嗡疼,迫切地需要清靜一下,拉著魏天香往後退了退,道:“魏秘,晚宴還有半小時開始,我去抽根煙。你替我看著。”
遊輪上設有六道安檢門,還安排了一百三十個防爆警察,吳涼與安保隊長王隊做好交接才往休息室走去。
吳涼性格孤僻,不喜社交,但商政圈基本都混了個眼熟,一路打招呼還要躲記者,就是找不到一個清靜地,走了一條通往冷藏室的路,終於沒人了。吳涼揉了揉臉,恢複了麵無表情的常態,決定接下來一年都不笑了,站在走廊儘頭的小窗戶旁,快速叼了一根煙,還沒點上,就聽見耳機裡傳來:“報告,一樓手機無衛星信號。”“報告,三樓WiFi斷了。”
……諸如此類,就像約好了似的,接二連三,整艘遊輪的信號全都斷了。
吳涼打開手機確認,發現確實如此。並不排除海上信號不好的可能,但他心裡卻隱隱湧上不好的預感——這一場宴會牽扯實在是太多了,安全方麵絕對不能出問題。
“王隊。”吳涼拿起對講機,“聽到請回答。”
電流滋滋有聲,吳涼在遙遠的喧鬨之聲以及冷藏室的寂靜之間捕捉到了一絲微妙的聲音。
那是他的聲音,不是回音。
他的聲音通過對講機在另一台對講機響起,聲源就在他附近。問題在於,為什麼對講機那頭的人不回答他。
吳涼微微皺眉,再次舉起對講機,“王隊,聽到請回答。”
依然沒有任何回應,但吳涼確認了聲源——冷藏室。
吳涼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放輕了步子,靠近冷藏室,冷藏室的門有一個小小的玻璃窗,吳涼往那裡看了一眼,呼吸一窒,一股森然的寒意從他腳底直衝腦門,他沉了沉氣才拉開門,冷藏室的寒氣混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直撲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