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晚:“……”
吳涼見周向晚被氣得吭哧吭哧的, 依然充滿嚴謹的探究精神, 歪了歪頭,認真補充道:“但是我聽著,像是沒子彈了。”
周向晚瞪大眼睛, 差點沒被他氣得當場撅過去,舉著槍開也不是,不開也不是,久違地感到了一絲尷尬,重重地把槍往桌上一砸, 嘩一聲拉開抽屜, 哆哆嗦嗦地拿出一瓶藥, 快速擰開往手裡倒了一大把, 就要往嘴裡塞。
吳涼見狀,立馬不抱大腿了,跳起來一把抓住周向晚的手腕,兩人四目相對,僵持片刻, 吳涼道:“周向晚!先給我看看是什麼藥!”
周向晚猛地甩開吳涼的手,道:“彆管我,我們都分手了!”
吳涼被周向晚推得身子一歪,與此同時,白色的藥片被甩出,像小珍珠一樣落在了地板上,彈彈落落, 到處亂滾,發出幾聲清脆錯落的聲音。
吳涼站在散落的藥中間,他明明是周向晚最好的藥,可周向晚卻不願意吃。
“分手?你說分手?”
吳涼麵無表情的,定定看著周向晚的眼睛,像是愣住了,又像是強壓著怒火。他確實是個感情遲鈍的人,慣於隱忍不代表他不會疼,更何況是來自最在乎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
吳涼一聽周向晚說分手,心臟反射性地停了一拍,咣噔了一下,而後劇烈地跳動起來,血液汩汩往腦子送,跳得他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
他不明白周向晚嘴裡說著喜歡,卻可以做到輕描淡寫地拋棄他,明明連合同都簽了!
不自覺的,那種猥瑣男想要控製漂亮老婆的陰暗心思又偷偷冒了出來。哪怕周向晚確實是生病了,但從他把他合同扔進碎紙機的開始,周向晚的每一句話都踩在他的死線上——就沒人能碎他顧北涼擬的合同!
吳涼左邊的小人平靜道:“他生病了,自己都管不好自己,不要和他計較,要更有耐心。”
吳涼右邊的小人氣得直飆粵語道:“太過分了li(你)!撲街仔!!!”
兩者一通中和,吳涼沉默著從架子上倒了一杯威士忌,仰著頭灌了進去,烈酒流過之處,皆是一陣火辣辣的疼,他咽了一口又一口,才平靜開口道:“周向晚,我覺得,比起吃藥,你現在更需要攝入食物,碳水化合物能讓你心情變得和緩一些。你想吃什麼?”
周向晚深深吐出一口氣,指著門道:“你出去。”
吳涼抬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周向晚,凝視良久,道:“周向晚,你在挑戰我的底線。”
以前有一次,吳涼也和周向晚一字不差地說過這句話。兩人還在公司的時候,周向晚屢次遲到,屢教不改,吳涼已經準備坐電梯下班了,周向晚正花枝招展地來上班打卡,還在電梯當眾捏著吳涼下巴,吊兒郎當地調侃他一臉晦氣仿佛死了全家一樣。吳涼忍無可忍,咬著牙說“你在挑戰我的底線”,隨後一拳揍向周向晚的臉,兩人大打出手,一路劈裡啪啦從電梯打到走廊,最後以周向晚闌尾炎發作告終。固然,周向晚沒認真打,但吳涼這人,頗有血性,要真被逼急了,打起人根本不要命。
但凡周向晚記憶力有吳涼半點好,他都能在聽到吳涼說這句話的時候,起一點警覺之心,但是,他沒有。他那卑微的小腦袋裡隻有一個念頭——立刻,馬上,離吳涼遠一點。
周向晚偏頭,躲過了吳涼的視線,朝吳涼腳下開了一槍,激起的碎彈片彈在吳涼裸露的腳背上,啞聲道:“你給我滾。”
吳涼恍若未聞,低頭看了一眼他光著的腳丫,環視一圈,輕聲道:“我拖鞋呢?”
周向晚:“……在書房。”
“哦。”
吳涼緩步出了門,還不忘把歪了的地毯踢對稱再關門。
周向晚揉了揉眼睛,大大鬆了一口氣,吞了藥,爬上了床,從床頭的暗閣裡拉出一條拇指粗細的鈦合金鏈,鏈子約有十米長,為銀白色,鏈頭為一電子扣,周向晚將電子扣熟練地往手腕上一鎖,電子扣發出滴滴的聲音,一股微小的電流間歇性地流進他的身體,手腕的刺痛讓周向晚保持著微微的清醒,他筋疲力儘地倚在床上,心想:“走了就好。走了清淨。”
他莫名其妙地又想起他之前調侃吳涼:“顧北涼,你真狠”之類的話來,勾著嘴角笑了笑,眼淚卻奪眶而出,一顆心嘩啦啦漏風,他不明白,吳涼明明如他所願,頭也不回地走了,他應該高興才對,現在卻難過得要死掉了。
周向晚不敢閉眼,他每次閉眼都會覺得他周圍站滿了鬼魂,懸在他頭上,用充滿怨毒的眼神冷冷地盯著他,索去他的性命。
周向晚盯著虛空中的黑影,腦子越來越昏沉,他正欲提高電流的強度,忽的聽見了行李箱底輪在地板上滑動的聲音,那聲音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了他的房門前,他微微偏過頭,眯著眼睛望向門口。
下一秒,大門被推開,吳涼站在門口,身影背光,周向晚看不清他的表情,隻看見他拖著一個黑色的行李箱。
周向晚說不清他是什麼感覺,可能是難受,可能是輕鬆,隻覺周圍的黑影如黑浪似的騷動起來,朝著吳涼蔓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