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姐妹們一撒手,人就嚇得趴跪在地上不斷磕頭。
“大人饒命,饒命,小的是西唐的兵,一時鬼迷了心竅啊……求大人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吧……”
盯著麵前涕泗橫流的一張張臉,褚襄似乎非常遺憾,他說:“我是想給你們機會的。”
那幾個兵頓時抬起頭,麵露騏驥。
隻聽褚襄涼薄地接了下半句:“但是你們殘害過的平民,誰給過他們機會嗎?”
他冷漠地轉過身,身後響起不斷磕頭求饒的哀嚎,但四個姑娘手起刀落,乾脆果斷,那些嘈雜的聲音立刻停止。
褚河星睡眼朦朧地從馬車裡伸出胳膊,同樣躲在車裡、人精一樣的顧臨之一把捂住小姑娘的眼睛,又給她拖了回去。於是褚襄對他微笑頷首,顧臨之遠遠一拱手,後背卻冒出不少冷汗,那明明是一名文弱公子,在戰場前方下令殺人,卻連眼都不眨,殺伐果決,竟然半分都不輸給軍旅出身的西唐國主。
於是顧臨之心驚之後,心裡竟然生出一絲絲激動來,若是這兩個人,日後的西唐……不,日後的天下,真的就會不一樣了吧。
檢查過戰場,確認沒有殘留,銀鷹以手勢詢問:先生,屍體如何處置?
褚襄懶散地晃了晃腰,感覺站累了,隨口道:“去兩個人,去喊那個唐大統領處理去。”
已經近了潮州大營,這一番經曆,褚襄也對這些非國主親隨的常駐軍有了些判斷。剛剛一場戰鬥,銀鷹上下最大的損失,就是那些被撕了的衣服,褚襄眼角抽搐地看著好多銀鷹委屈地撿起破衣服,撕衣服手法不好、斷片不夠公正的那些,紛紛露出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於是褚襄忍了又忍,繃住嘴角,假裝看不見。
——這就是職業軍人和遊勇散兵的區彆,是專業化訓練與隨便抓壯丁充數的鮮明對比了,相比作戰素質過硬的銀鷹,那幫潮州營士兵就是地痞流氓,欺負欺負手無寸鐵的平民可以,真的打起來,銀鷹毫發無損。
……損的衣服不算,誰讓他們跟藍玨好的不學,學了一身熱愛大排場的臭毛病。
銀鷹三千輕騎威名遠揚,一是藍玨把他們訓練得著實太強,二來,也是這個年代的士兵多半都不專業的緣故。
褚襄知道,大部分諸侯國與京畿一樣,都是實行軍屯製度的,這一點上與褚襄所出身的星際時代完全不同。
所謂的軍屯製度,褚襄以前在星際學院也學過地球曆史,古代似乎都很推崇這種製度——就是讓駐紮的士兵去開墾田地,耕作勞動,並且不斷抓壯丁、擴大屯田規模,這樣打仗的時候,兵員也有了、糧食也有了。
潮州營就是這樣一個屯田製度的產物,遠看並不像軍營,更像大農莊。
一直旁觀的謝知微終於忍不住,他在頻道內對褚襄說:“你身體內的納米機器人掃描範圍遠不如銀皇後III,但你已經走了這麼遠了,我掃描的所有數據都顯示,那一片地形主要是山地、丘陵草原,黃土為主,土質疏鬆,又有很多細小河流,實在非常不適合大規模耕種,可以說,這種做法真是效率最低的一種了。”
“那是整個時代都推崇的製度,上行下效,在一個地區有效,群起效仿很正常。你以為是星際聯邦,開發行星之前先扔一大堆科學家去考察?再因地製宜給你搞一個最高效開發計劃交到聯邦審核?”褚襄搖頭。
整個西唐的軍製,問題遠比褚襄想象得還要多,他就是天天看著藍玨和銀鷹,把心理預期刷新得太高了點,以為普通士兵就算達不到銀鷹的水平,至少三分之二也能湊合,但實際一看……
銀鷹在潮州大營外不遠處紮營,他們剛砍了五百多潮州營的兵,倒不是褚襄怕事,而是他們紮營的地方有很清澈的小河。
褚襄問過了,這支銀鷹帶隊的隊長叫朱九,就是那個明明會說話卻忘了的,也是奴隸出身,所以眉清目秀的一個年輕人,名字起得過於草率。朱九愁苦地抓著一套需要洗的白衣服,一套需要縫的粗布衣服,原地給褚襄表演了一個“小媳婦委屈”。
褚襄覺得,他對銀鷹的判斷也得刷新了。
於是,褚襄歎著氣,坐在河邊洗臉,一頭長發也因為舟車勞頓有些沾染了灰塵,於是他解開頭發,開始認認真真洗頭。
他一邊洗一邊問:“知微,藍玨那邊怎麼樣?”
“善水營的兵比你那邊潮州營的好一些,起碼沒有什麼混跡成山匪的兵痞,也有專門分了屯田兵和打仗訓練的,藍玨現在剛剛點過兵,還沒有開拔。”
“好。”褚襄說,“有任何情況,記得告訴我。”
“呃……”謝知微想了想,心中盤算了一下藍玨的接受能力,但他怎麼想都覺得,藍玨可能早都腦補了很多驚世駭俗的內容,並且不動聲色地接受了,所以他提議,“不如,我開外放,你倆自己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