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襄在床上躺夠了, 身心愉悅地拎了件衣服隨便披著出了門,用謝知微的話說,就是他整個人從裡到外都散發著一種獲得愛情滋潤的甜美氣息,如果套用古代話本的描述, 大約就是——此妖精吸飽了陽氣——雖然, 此妖精出門的時候走路需要扶牆。
他剛一推開門, 迎麵就撲上來四個丫頭,白家姐妹們端著鍋碗瓢盆……不,洗漱用具,正在外間蹲點。
“先生!請先生洗臉!”
“請先生更衣!”
“先生,阿樂為您梳頭!”
褚襄嚇得抓緊衣襟, 連退三步,縮回門裡, 露出半個頭來, 比劃:“放那, 對,放那就行!”
——開什麼玩笑, 就隨便披了一件外衣,要是再給藍玨看見, 玩出來的花樣兒還不得翻倍?
以後誰再說古代人矜持端莊,褚襄第一個跳起來反對!要不是做到最後褚襄累得真動不了了,藍玨還能繼續玩!
瞧褚襄一臉驚恐, 還按著腰, 四個丫頭頓時沒大沒小地嘻嘻哈哈笑成一團, 褚襄瞪了她們好幾眼,白寧才開口:“先生,國主吩咐了姐妹們好好服侍的,您不用忌諱,哈哈哈哈。”
褚襄揉了揉酸痛的腰,暗自嗬嗬了一聲——原來,昨天醋氣衝天、當場就要把人就地正法的藍玨,是在那兒飆演技呢?
西唐戲精學院表演專業畢業了?
“來啊先生,再說了,您自己會梳頭嗎?”白家姐妹們理直氣壯地說著,把褚襄給扶了出來,凳子上還專門放了個大大的軟墊子,姑娘們一臉“我都懂”的小表情,硬生生看得褚襄差點臉紅。
——這就是亂世的好處,尚無定法,思想開放,開放得過了頭啊。
每次白家姐妹給他梳洗打扮,他都有種自己是皇貴妃的感覺,這幫姑娘們挑三揀四地給他搭配服裝,挑選腰帶配飾頭繩玉簪,還往他頭發上擦柔順用的精油,更過分的是,這幾個丫頭還要給他染指甲。
白樂年紀最小,才十六歲,瞪著滴溜溜圓的大眼睛,鼓著腮幫子嚷道:“先生指甲脆,前天就裂了一次,不好好養護可怎麼行,我這不是普通的花汁,是調和過的藥液,給指甲補營養的,我們姐妹學琴,指甲不夠硬撥琴弦不好聽,都用這個,可管用了!”
指甲脆,是因為以前的褚襄總吃素,缺乏蛋白質,上都的“風雅文人”講究一個清淡典雅,就差要求弱柳扶風了,自然營養不好,所以養一養其實自然就好了,隻不過褚襄正抗議的時候,藍玨從門外進來了,二話不說,按著褚襄的胳膊就讓白樂給他染了。
謝知微樂嗬嗬看戲:“艦長,那的確是挺有營養的草藥成分,塗就塗了唄,不像貴妃。”
褚襄狐疑地戳了戳謝知微,頻道裡,謝知微憋著笑,憋得頻道裡都出電流音了,他說:“像正宮皇後。”
褚襄:“……”
藍玨隨意坐在了褚襄對麵,看著白家姐妹折騰他的頭發,順口道:“今日,東唐這邊的大司農覲見,稱景榮翰窮兵黷武,不重農耕,征了太多壯丁入伍,公田又耕得很是敷衍,大司農稱希望我削減東唐軍力,還民歸田,我想起你之前跟我講的軍事職業化,就已經答應了他。對,也有幾個將領對軍事學校這個主意很感興趣,已經著手在安排了。”至於將門世家那些自詡天潢貴胄,以此為由反駁的,藍玨一個個記下來了,道不同,將來大約也不會再用了,如今這時代,還真不缺英才。
謝知微插話道:“是,東唐這邊黑土很多,土質不錯,氣候也好,比西唐適合種地。”
“還有。”藍玨露出一個頗有興趣的表情,“今天大司農手底下一個書記官,說了點有意思的話。他講西唐、還有東唐原本靠近西唐的那一片,水土不好,不應該大麵積耕作,而應該養牧草,放牧牛羊,然後用牛羊產出的肉和奶,去中洲那邊貿易糧食,我覺得挺有意思。景榮翰那時候說他胡言亂語,打過一頓大棍子,這小子死心眼,就非得說自己說得有理,這回又來找了我。”
古代小農意識強,很多時候是不管合適不合適,非得種地,聽到有人這麼講,褚襄也相當意外,他還想著怎麼找合適時機跟藍玨說呢,於是果斷點頭:“臣也這麼覺得,西唐多黃土,河流又密集散亂,根本不適合大麵積耕種農作物,很容易造成水土流失,發生水災、旱災,倒不如因地製宜,退耕還草,再按照季節,豢養些牛羊,產出肉奶製品。這個和軍事專業化的道理相同,專門之地,做專門之事,自然有事半功倍的效果,這個人的想法很好,若是還有些好方法,君上不如多聽一聽,或許能堪大用。”
“今日我已經和他們談了軍製改革的事情,我自小長在流放地,那邊的沙漠部落很少耕種,所以馬背上的士兵戰力很強,而且,也並不是不吃稻米身體就不行,如今這種軍屯製度,除了助長懶散風氣、方便地方官吏貪汙,也實在是沒什麼可圈可點之處了。”藍玨說,“說起來,陳國那邊和夜族打起來了,漠北的沙漠部落也蠢蠢欲動,一個在我國西側,一個在我國南側,哪邊鬨起來,都能波及到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