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一些迂腐酸儒,民間卻對這事兒相當熱情,一來藍玨在民間威望高,二來,則是占了一個“熒惑星君”的傳說之便。
——那不是鬨著玩的,那是國師大人一手建立的學校,聽說把孩子送進去,出來以後,能當大將軍!那不比在田間地頭當莊稼漢有出息多了?
便是有了軍校作為實驗,民間漸漸對“教育”這回事也有了些認知,褚襄又叫來了顧臨之,提出要與他辦一家“報社”。
顧臨之奇道:“這是何物?”
褚襄便為他講解:“君上有何政策法令,不能隻是草率推出去讓下邊執行,這樣許多百姓根本不理解,執行的時候,便有可能出岔子,再加上上麵的命令到達下方,中間還隔著幾層官員的手,若是中間欺上瞞下,也是十分方便做手腳了,我們直接辦一個報社,出版一種叫做‘報紙’的刊物,就是把國家大事小情,都印上去,好叫民間的人看了能夠了解。”
“咦,這倒是新奇有趣!”顧臨之驚歎,“您說我可否按照這個辦法,將一些時令貨物的消息也刊印上去,好方便大家來買?”
褚襄大笑——商人真是商人,一點即通,竟然已經自己學會發廣告了!
顧臨之也不含糊,辦起事極快,第一家官辦的新聞社就這麼風風火火提上日程,沒幾天,試行的第一版刊物就已經拿給藍玨去看了。
隻是藍玨看了一會兒,不太滿意,叫了顧臨之說:“你這報刊,雖然消息很全麵,但是全是文字,你要考慮一下,目前我國還不是所有人都認得字,你試試,弄些圖畫,淺顯易懂的,好方便各個水平的人都能看懂。”
顧臨之急忙應下,回去就改,拿到褚襄那裡看的時候,褚襄可是著實驚訝了一下——這怎麼眨眼之間,連圖片新聞都自行領悟了?
“試行效果如何?”
顧臨之喜道:“好極了,民間百姓雖不知這是何物,但覺得新奇,又說是您一手操辦的,各個都像來一張瞧瞧,上回您改良了造紙,這一份報刊價格也不貴,都買得起。”
褚襄點頭,自從辦了軍校過後,褚襄也給軍校定了規矩,七天一周,一個月四周,每周一到五日上課,周六自習,周日可放假一天,上行下效,民間聽說了,便自發跟著學起來,日子也不像以前那麼混亂著過了,於是顧臨之便把這報刊一周一印,本意是為了宣傳,也不是為了掙錢,所以賣得便宜,人人都買得起,一周一次頻率正好,該知道的事兒都能傳出去,也不至於消耗太多國家財政。
等這報刊火起來了,民間自然而然就開始有了認字的需求。光看圖畫雖然也行,但這報刊上那麼多字呢,想知道個大概,就得去求村子裡懂文化的先生,有的地方先生心黑,念個報紙竟然還要收費,不少人就心思活絡了起來——若是自己也識文斷字,是不是也能賺些錢?
唐國在藍玨的治理之下,接住顧臨之的商業手段,不但是平順度過了災年,沒有發生大規模餓死凍死事件,還陸陸續續有了不少對百姓有好處的政策,於是藍玨的威望是日漸穩固,再加上一個“星君贈龍雀”的傳說擺在那裡,亂世之中的唐國竟然有了那麼點世外桃源的氣象。
山脈從唐國綿延,一直伸到陳國邊境去。
礦井裡點著燈火,徹夜不熄,陳國與夜族正在打仗,前方戰事吃緊,後方就得加班加點地籌備軍需。
此處是采煤的礦井,前方戰士征戰,自然需要鍛打刀劍武器,不開煤礦,如何供應得上?
十來歲的男孩赤luo著上身,渾身沾滿了黑煤渣,但身後的監工手中拎著鞭子,正不懷好意地看著這些工人。
凡是能打仗的,都已經應征入伍了,男孩年紀實在小,又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所以他沒有去軍隊——但他咳嗽了兩聲,覺得還不如去軍隊,起碼真刀真槍熱血沸騰,要麼建功立業,要麼,死也死得痛快。
但他現在不那麼想了。
前些天,送補給的隊伍過來,跟過來一個商隊,說是從唐國那邊過來的,路遇山匪,被陳國士兵救了,準備送些貨物不收錢,作為回報。
男孩從商隊那裡看到了一張奇怪的、印滿文字的紙。
文字是唐國文字,陳國和唐國文字不同,他不大認識,但上頭的畫他好像能看明白。
他偷著問過那個商隊,商隊告訴他——這是唐國的軍校,給年輕孩子學習的地方,但是學的不是那些詩詞歌賦,出來也不給人當門客、客卿,畢業直接進軍隊,當軍官,還有唐國國主親自給你在畢業禮上授勳呢。
男孩望了望天色,他剛才礦井裡爬出來,晚飯沒吃多少,但是物資不夠了,想吃也沒了,又不能啃煤渣啊。
他摸摸癟癟的肚皮,想著,橫豎都是餓死,如果……如果,我能到唐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