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入局
距離約定的入局時間還有三天,柯楓作為本次任務的隊長,先要給新人們,講解一下注意事項。
“每個人記憶深處無法麵對的東西的都不相同,有些人的痛苦持續了好幾年之久,就像小傻子之前那樣,會出現數個不同的場景,”柯楓說,“我們通常稱之為「連局」。”
談寂一邊翻看著安婉給他的文件,一邊安靜的聽著。
“而另一些,則是在某個單一獨立的場景下,不斷的上演回憶中的某個痛苦的片段,隨著局中時間的推移愈演愈烈,”柯楓繼續說道,“就好比第一日,隻許睡八個小時,第二日變成六個,第三日四個,直到破局。”
“我有個問題,”好學生禾月舉手,“執棋者違反規則可以破局,是要在特地的時機違反嗎?”
“違反規則這種說法有點不貼切,”安婉回答了他,“執棋者需要違背的並非規則本身,而是當年那個,被規則束縛的自己。”
談寂頭也不抬的問:“我們這次要去單獨的場景裡?”
柯楓歎了口氣,美人太過聰明,搶了他的戲。
“據蘇貘本人給出的線索,她第一輪入局是在一家醫院,第二輪隻剩下了醫院的住院部,第三輪是占據了住院部兩整層的兒科,”柯楓笑了一下,“局中的生存環境在不斷的縮小。”
安婉點了點頭,說:“所以我們推測,第四輪可能隻剩下兒科的某一個樓層,甚至那一層的某幾個病房。”
“這麼小的範圍,我們人這麼多,”談寂終於抬頭看了一眼柯楓,“要怎麼藏起來?”
“不用藏起來,”柯楓和他對視了一下,“我們是在執棋者知曉的情況下,陪同她入局,不必害怕突然出現在局裡會驚擾到她。”
“不僅不用,在她知曉的情況下,還能幫我們在那段記憶裡,編織一個合理的身份,讓我們看似是局中本就存在的NPC,來儘可能逃避規則,”安婉想了一下形容詞,“就像cosplay一樣。”
“還是帶劇本殺的那種。”柯楓笑道。
可惜談少爺既沒有參加過cosplay,也沒有玩過劇本殺。
醫院?他冷笑了一下。
談寂一點都不喜歡醫院。
***
三天後,雇主如約來到了公司二樓的會客室。
談寂猜得不錯,正是那個之前在公司門口,和他們擦肩而過的年輕姑娘。
這姑娘依舊帶著口罩,微胖,剪了一頭齊肩的短發,身上駝色的貂皮大衣毛絨絨的,看得吹著公司暖氣,隻穿了件短袖的談寂,替她覺得好熱。
“穿這種牌子的人,不至於那麼舍不得那一百萬來保命吧?”安婉趁對方還沒進來,壓低聲音和柯楓吐槽了一句。
柯楓聳了聳肩,看在人家是雇主的份上,什麼都沒有說。
他倒是無所謂雇主和公司談價格,畢竟安婉要運營公司,柯楓不用,公司接了單,他就儘力儘責的去完成。
他單純隻是有點瞧不上,那種拿其他人的性命不當回事的人。
“柯先生、顧先生、安小姐。”蘇貘直徑進來同柯楓握了握手,徹底無視了後麵站著的兩個新人。
也許在她看來,公司的新人隻是用來試探規則的工具,沒有人會和工具客氣。
柯楓見她這種態度,也沒打算再同她客氣,坐都沒請雇主坐一會,就向會客室對麵的特殊工作間,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蘇女士,如果您已做好準備,我們隨時可以開始。”
談寂之前問過柯楓,除了第一次入局完全沒有預兆之外,之後再想要入局,是否能夠主動製造情緒刺激?
柯楓說是。
至少懸命線公司,有這麼一套完善的設備。
“我們分析了您之前所有的局,七情傾向主「惡」,儀器啟動後的三至五分鐘,您也許會稍感不適,如有異常,我們會立即終止情緒刺激。”
安婉一邊調試機器,一邊敬業的講解,她今天換了一身工裝服,沒穿心愛的長裙。
雖說分析出這次入局大概是玩cosplay,但以防萬一,五人還是換上了方便活動的衣物。
談寂依舊穿著他那件淺灰藍的衛衣,禾月翻遍衣櫃,找出了一件深色的外套,柯楓終於在之前禾月的局裡被凍清醒了,這回找了件長袖套上。
而顧流光則是穿了一件淺粉色的襯衫,領口的兩顆扣子沒扣上,反而使得他略顯蒼白的臉色,看起來健康了幾分。
他正手把手教著禾月使用抓鉤槍,這東西禾月練習了整整三天,才剛學會如何把它錨到需要的位置。
隨著雇主本人確認,儀器無聲的運轉了起來。
“準備好了嗎?”柯楓單手摟住談寂的腰,在他耳邊低笑。
談寂點頭,他已經準備好要給柯楓一拳了。
禾月看了一會他倆的姿勢,不知道腦補出了些什麼,臉都紅了。
他轉頭低聲問安婉:“非得用這種……姿勢嗎?”
安婉正盯著儀器進度,聞言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回答道:“不用,有肢體接觸就行。”
禾月這才鬆了一口氣,偷偷擦乾手心裡的汗,輕輕將手搭在了顧流光的肩上。
雖然這個姿勢,對於比他高出半個頭的人而言,也很奇怪。
隨著入局成功的提示音,三道金色的命線齊出!
***
談寂在突如其來的黑暗中靜了一會,搭在腰側的觸感消失了。
柯楓呢?他不禁皺眉。
刺目的白熾燈忽的在頭頂上亮起,他眯著眼適應了幾秒,開始環顧四周。
這裡應該是一間醫護人員的休息室,空間很小,幾乎一半的地方,被鐵質的單人床占滿,床邊放了張帶抽屜的書桌,談寂抽開看了一眼,裡麵隻有一把塑料梳子和幾根風格各異的頭繩。
休息室的門後掛了兩件白大褂,擋住了貼在門上的一麵鏡子,他將白大褂取下來,看到了入局後自己的模樣。
鏡子裡的人也穿著一件白大褂,整整齊齊的扣到了領口的位置,裡麵的衣服換成了短袖,褲子倒還是入局前穿的那一條。
臉上帶著一副銀框的平光鏡,脖子上的工作牌塞在白大褂胸口的表袋中,談寂撈出來看了一眼,上麵印著:兒科,實習醫生,談寂。
行,他成實習生了。
門被輕輕敲了兩聲,隨之傳來了柯楓的聲音:“裡麵有人嗎?”
談寂將手中的工作牌塞回袋子裡,抬手開了門。
門外的柯楓依舊穿著長袖T恤,與入局之前穿的那件款式很像,但領口卻莫名其妙的被改成了V領,顏色也從深黑變成了酒紅,普通的牛仔褲上被開了幾個破洞,好看是好看,但不像是會出現在醫院裡的打扮。
更像是從哪家酒吧裡跑出來的牛郎。
“談寂?”
“嗯,這是什麼情況?”談寂跟著他走出休息室,“為什麼我們幾個被分開了?”
“因為身份卡不同,”夜晚的醫院走廊裡,亮著昏暗的冷光燈,柯楓順著來時的另一個方向往前走,“你是今晚值夜班的醫生,所以會在休息室裡。”
“那你的身份呢?”談寂問。
“來找值夜班的醫生看病的患者。”柯楓笑道。
談寂看了一眼走廊上掛著的兒科二字,點了點頭。
行,一米八五的兒童患者。
也許是想刀了柯楓的眼神太過灼熱了,一米八五的兒童患者攬過了他的肩,說道:“開個玩笑,我的身份卡應該是雇主的哥哥。”
“她有哥哥?”談寂疑惑。
公司收集的資料中提到過,蘇貘應該是被親生父母賣給研究方的。
柯楓搖了一下頭說:“不知道,不過至少現在她有了。”
“在局裡給自己編造一個哥哥。有什麼用嗎?”談寂問。
“那用處可大了去了。”
二人一路走到護士站,在那裡找到了他們公司真正的實習生。
禾月也穿著一身白大褂,卻比談寂身上那件短了不少,還附贈了一條褲子和一頂燕尾帽,很明顯,這是一套護士服。
他似乎剛入局不久,看到二人還有些茫然,問:“我這是什麼打扮?惡趣味嗎?”
柯楓沒忍住笑出了聲,道:“其實在不影響身份的情況下,可以……”
走廊的另一邊傳來了非常細微的腳步聲,聲音的主人身法應該極好,是夜間的醫院走廊太過於空曠安靜,才讓柯楓聽到了一絲響動。
他謹慎的向前走了幾步,看清了黑暗中走出來的顧流光。
顧流光也穿著白大褂,卻隻大敞著披在肩上,裡麵依舊是在局外所穿的淺粉襯衫,扣子不知緣由的又被往下解了兩顆,整件衣服敞到了胸口。
柯楓被雇主的惡趣味給氣笑了,說:“顧King,新人們都在呢,守一下男德吧。”
顯然兩位新人已經看見了,一個無語的翻白眼,一個紅著臉扭開了視線。
顧流光也挺無語的,隻是越過柯楓看到禾月的造型時,明顯愣了兩秒,立刻垂下眸子認真扣起了扣子。
這次連領口的那兩顆也沒留下。
四人一同回到了燈火通明的護士站。
“你之前想說什麼?”談寂問柯楓,“不影響身份的情況下,這些惡趣味小配件,是不是可有可無?”
柯楓嗤笑了一聲,率先把脖子上的大金鏈子,扔到了護理台上。
兩位新人爭相效仿,禾月手忙腳亂的取著燕尾帽上的黑色發卡,談寂則是將平光鏡摘了下來,直接塞進那個標著醫療垃圾的黃色垃圾桶裡。
美人此時很暴躁,柯楓心想。
“安姐姐呢?”禾月還記得他們少個人。
“還沒遇到,”柯楓翻著護士站的排班表,“她是老手了,彆擔心。”
“我過來找你們之前看了一圈,”顧流光站在窗邊,伸手指了指外麵,“似乎和我們推斷的不同,這個局很大。”
談寂抬頭看去,護士站的大麵玻璃窗視野非常好,可以清晰的看見住院部通向門診部的大花園。
“啊——!!!”
女性的尖叫聲,突然從走廊的儘頭傳來。
第十二章·醫院
兒科儘頭的走廊上,癱坐著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這裡是公共衛生間門口,兩側分彆安放有一排洗手池,以及兩麵巨大的鏡子。
那姑娘看上去病殃殃的,但並未受傷,單純是嚇壞了,尖叫過後,便呆坐在了地上,一動不動,仿佛在躲避什麼東西。
四人在第一時間衝了過去,卻並未發現其他的異樣。
“蘇貘?”
柯楓走到她麵前蹲了下來,這姑娘他在照片裡見到過,正是幼年模樣的雇主本人。
“柯……哥哥!”
蘇貘看到他倒是回了魂,卻依然不肯站起來,隻弓身跪坐,膝行至柯楓身邊,拉住了他的袖子,嘴裡一直小聲說著:“有鬼,鏡子裡有鬼。”
柯楓明顯愣了一下,表情有些遲疑的看了會蘇貘,卻還是朝三人說:“去找點東西把鏡子蓋住。”
兩麵鏡子很快就被找來的醫用床單,蓋了個嚴嚴實實。
他已經蹲在原地,耐著性子哄道:“好了,沒事了,起來吧。”
蘇貘不肯。
這個反應令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執棋者入局後,樣貌雖會回到記憶中的年紀,但人格和心智都不會有任何改變,從她險些誤喊出柯楓的名字,就可以看得出來。
蘇貘作為一個從小在局中摸爬滾打的實驗品,這樣的反應過於反常。
“怎麼辦?”柯楓仰臉,“這裡不夠安全,總不能把她抱回去吧?”
談寂盯著柯楓那截被蘇貘抓著不放的袖子,臉色很不好看。
顧流光也抿著唇看她,明顯不肯動手,雇主是個年幼的小姑娘,這樣穿著睡裙跪坐在地上,幾個大男人實在不好做些什麼。
“讓我來。”
三樓樓梯口傳來了安婉的聲音。
她那身工裝服早已不知去向,在局中被換成了白色連衣裙,係著紅色的腰帶,還配了雙高跟鞋,難看且不方便行動。
仿佛執棋者花這一百萬,是來局裡玩換裝遊戲的,而並非誠心想要破局。
安婉將跪坐在地上的雇主抱起來,對方還不太情願,掙紮個不停,被談寂超凶的眼神給瞪了回去,才乖乖被抱回了護士站。
“安姐姐,你拿的什麼身份卡?”柯楓終於把他那截袖子抽了回來,“怎麼會穿得這麼不方便?”
安婉把蘇貘放在了護士站裡的一張轉椅上,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柯楓,又看了看談寂。
柯楓疑惑的和她對視,問:“是什麼難以啟齒的身份嗎?”
“是執棋者的嫂子,你的……未婚妻,”安婉非常痛苦的說出了這個詞,掩麵道,“可我不喜歡柯神這個類型啊!”
柯楓瞬間也變得痛苦了起來,安慰道:“彆擔心,我是彎的。”
安婉無話可說。
***
深夜的醫院總顯得空蕩而陰森。
談寂初中時期,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在E城某家私立醫院中度過。
那裡白天總是充斥著無數嘈雜而匆忙的人間悲喜,等到夜深人靜,就隻剩下神色疲憊的醫護人員,和被病痛折磨得無法入睡的患者了。
可不知為何,此時局中一個這樣的NPC都沒有,仿佛他們五個人,扮演了雇主這段回憶中所有的角色。
護士站裡的燈通通亮著,身後巨大的玻璃窗和配藥室透明的隔斷上,投映著六人的身影。
夜濃得散不儘,沒有一縷月色或星光。
“現在我們集齊了執棋者的哥哥、嫂子,醫院的實習醫生和小護士,”柯楓看了眼椅子上丟了魂般的蘇貘,問道,“顧King呢,身份卡是什麼?”
“她的主治醫生,”顧流光說,“我去一趟醫生辦公室,希望能找到她的病例。”
柯楓點了一下頭,說:“多加小心,我留下來盯著點,順便,找找規則。”
“輪數越多的局越難找到規則,對嗎?”談寂逐一查看著著櫃子和抽屜,裡麵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對,第四輪其實還好,”柯楓則是進到了配藥室裡,“越往後,規則會藏得越深,甚至隻能靠弈者自己摸索。”
配藥室裡乾淨得一塵不染,柯楓隨手拿起一個藥瓶,感覺上麵的字他一個都看不懂。
小小的玻璃瓶裡,倒映著他大大的困惑。
談寂跟了進來,隔著玻璃隔斷看向外麵坐著的蘇貘。
“問個問題,”他靠在柯楓身邊的操作台上,壓低了聲音,“你和安婉的身份,是不是對雇主非常有利?”
柯楓眯了一下眼,談寂離得有點太近了,呼吸仿佛就在耳邊。
他回答道:“蘇貘給了我和安姐姐作為親屬的身份卡,我們在這個局裡,就不隻是單純偽裝成npc了。”
談寂皺眉問:“怎麼說?”
“某些特定的規則,會對我們幾個也生效,”柯楓冷笑了一聲,“她在之前的幾輪裡,應該也是這麼操作的。”
把所有人的性命都和她捆綁在一起,以此要挾眾人為她效力。
談寂似乎早有猜測,顯得並不驚訝,點頭道:“我們的身份卡,是以個人能力,從邊緣到核心安排的,對嗎?”
“對。”
最不重要的小護士禾月,可有可無的實習醫生談寂,被打扮成花瓶的嫂子安婉,主治醫生顧流光,以及與執棋者關係最深的哥哥柯楓。
越邊緣的人,可以越早的用來試探規則。
反正,失去了這張身份卡,局裡的故事,依舊可以照常運行。
“姐姐,”轉椅裡的幼年蘇貘不知何時回過神來,朝著安婉輕聲說,“我想去洗手間。”
護士站裡並沒有獨立的洗手間,安婉下意識的朝配藥室裡看了一眼。
“一起去吧,”柯楓放下了藥瓶走出來,“看來規則沒有刷在這裡。”
醫院的兩邊走廊儘頭上,各有男女兩個衛生間,布置陳設基本相同,蘇貘說什麼都不肯去被床單蓋住鏡麵的那邊,安婉無法,隻得帶她去了另一側。
這很奇怪,談寂想,如果規則是鏡子中的鬼影,她又何必再換另一邊那個鏡子沒被蓋住的洗手間?
三人目送安婉帶著蘇貘進了洗手間,走廊兩邊的鏡子上,都出現了她們的身影,沒有出現任何異樣。
“她之前究竟看見了什麼?”禾月小聲問道,“她所說的鏡中的鬼,是這個局的規則嗎?”
“有可能,”柯楓嗤笑,“但她一個老手,不至於被規則嚇成這樣吧。”
談寂說:“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剛剛路過這兩麵鏡子時,她縮進了安婉的懷裡,特地擋住了臉。”
柯楓想了一會,說:“那邊應該還有些彆的東西,雇主應該是在那裡入局的,也許……”
尖叫聲再次響起,洗手間裡傳來了慌亂的碰撞聲,柯楓衝了過去,就見安婉抱著蘇貘奪門而出。
她的腳踝和手臂都被劃傷了,衝著走廊厲聲喊了一句:“十三!”
一道白影鷂子般的從醫生辦公室躍了出來,轉瞬到了眼前,顧流光單手掐住了安婉身後,那個窮追不舍的鬼影的脖子,將它按在洗手間門口,鋪滿白瓷磚的牆麵上。
鬼影是個同蘇貘年紀差不多的小姑娘,不知是經曆過什麼,從左臉的顴骨直至右側的下巴上,有一道橫貫的刀傷,隨著掙紮的動作,不斷的向外淌著鮮血。
那鮮血成分不明,剛沾到顧流光手上,便灼傷了一大片皮膚。
但他就仿佛是無知無覺一般,不斷加重著手上的力氣。
“嗬……嗬嗬!”
鬼影被掐得無法發聲,雙腳懸空掙紮了一會,突然“嗖”的一下,縮進牆裡,消失不見了。
顧流光沒想到對方還有機會逃走,懊惱的“嘖”了一聲。
柯楓扶著受傷的安婉,蘇貘還想要過去黏著他,被談寂瞪了一眼,隻能呆呆的站在原地。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柯楓說,“得找個安全點的房間,給你們處理一下傷。”
“醫生辦公室吧,”顧流光垂著手,仿佛受傷的人不是他,“我在那邊發現了一些東西。”
“走。”
辦公室離此處不算遠,柯楓和談寂扶著安婉,禾月陪顧流光走在最後麵,全程將蘇貘夾在了中間。
這姑娘不知看見了什麼,從入局開始就在裝傻,像是在認真地扮演著十二三歲的小女孩。
柯楓打開了辦公室所有能亮的燈,房間很大,平行擺放著三張同款紅木辦公桌,最靠窗的那張上擺有一塊名牌,寫著:主任醫師,顧流光。
他在牆邊的櫃子裡,找到了酒精碘伏紗布一類的東西,征求安婉的同意後,蹲下幫其處理起了傷口。
沾著酒精的棉簽仔細的擦掉了血跡,全程沒有任何不必要的肢體接觸,顯得紳士且禮貌。
“安姐姐,”柯楓消毒完傷口,開始熟練的包紮,“你在裡麵看到什麼了?”
安婉受了不小的驚嚇,朝著他比了一個手勢,示意自己先組織一下語言。
於是柯楓拎著瓶碘伏起身,走到了顧流光的麵前。
“手伸出來。”他道。
顧流光嗤笑了一聲,說:“這麼點小傷。”
他倒還是乖乖伸了手,虎口到掌心的皮膚,就像是被強酸灼傷了一般,血肉模糊。
禾月眼睜睜的看著柯楓將一整瓶碘伏,倒在顧流光的傷口上,那隻勁瘦白皙的手略微有些顫抖,但表情依舊淡淡的,似乎早已習慣。
反倒是柯楓於心不忍,往禾月的懷裡塞了卷醫用紗布,說道:“幫他包紮一下吧,會嗎?”
“會。”禾月趕緊應了一聲,半蹲下來幫顧流光包紮傷口。
閒著的談寂一邊盯著蘇貘的舉動,一邊問柯楓:“安婉喊的十三,指的是什麼?”
“是顧King作為實驗品的編號,3-13,”柯楓找了張椅子坐下說,“也算是公司裡一種簡單的暗號,表示緊急需要某個人使用天賦,現在已經用得很少了。”
“所以天賦究竟是什麼?所有的弈者都有嗎?”談寂問。
“當然不是,”柯楓笑了,“天賦是局的饋贈,隻有極少數的弈者能夠擁有,當年實驗的一部分內容,就是培養並挑選有天賦的孩子。”
談寂了然的點了點頭,繼續問道:“你的天賦是什麼?”
柯楓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身看向了欲言又止的安婉。
“柯神,”安婉平靜了下來,低聲說,“那個衛生間裡,有個母嬰室,裡麵也有一麵鏡子。”
“我在鏡子裡,看到了數不清的人,他們大多穿著醫護人員的白大褂,每個人的身上都帶有致命傷,被那個追出來的鬼影所控製著。”
“就好像這個兒科裡原本所有的人,都被關進了鏡子裡。”
第十三章·鬼影
安婉的一段話,說得在場所有人,都靜了下來。
“你的意思是,”柯楓斟酌了一下用詞,“這個局裡原本的npc在鏡子裡,而我們,在鏡子外扮演著他們的角色?”
安婉點頭說:“對。”
鏡子裡麵,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受了致命傷,被鬼影控製著。
談寂思索了片刻,說道:“我有一個,很離譜的想法。”
柯楓點頭說:“我也是。”
顧流光沉默了一會,也跟著點了點頭。
隻有禾月滿臉問號的看著眾人。
“你們想說,”安婉不確定地問,“他們是之前那三輪裡,死在局中的弈者?”
顧流光用左手從大敞著的櫃子裡,拿出了一份病例,皺眉道:“我之前說發現了些東西,有點奇怪。”
他的右手被禾月用紗布包紮了起來,不得不說小護士的水平很到位,既做到了止血,又不妨礙活動,反而讓顧流光有點舍不得弄壞了。
“病人姓名:蘇夢?不應該是蘇貘的嗎?”安婉看著病例上,與雇主容貌完全一致的照片,疑惑的問道。
柯楓接過了病曆,繼續往下看。
“十二歲,肺炎,住院五天,由她的同胞哥哥發現後告知母親?一般的病曆會寫這種內容嗎?”
“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的是談寂,“但局裡的物品,是否會隨著執棋者的想法而有所異變?”
安婉說:“會是會,但她為什麼要這麼在意彆人有個哥哥?”
禾月猶豫了一會,小聲猜測道:“既然都姓蘇,會不會有這麼一種可能,我看過一些新聞,在那個年代,有人會在生下一對雙胞胎女孩後,將其中一個賣掉,換成男孩。”
“蘇貘和蘇夢……”安婉愣了一下,剛想說些什麼,就感受到了一道從下往上的視線。
她下意識的看過去,蘇貘依舊靜靜的坐在角落裡,對四周環境沒有任何反應。
“嗬。”柯楓冷笑了一聲。
“就按你說的,假設有一對雙胞胎,妹妹蘇貘被父母賣給了實驗方,而姐姐蘇夢和換回來的男孩蘇某,留在家中長大,”談寂說,“某次機緣巧合之下,蘇貘在這家醫院,偶遇了素未謀麵的姐姐,猜出了關於她自己身世的真相。”
安婉點了一下頭,說:“很多試驗品的名字,都是逃離實驗方後,自己取的,你們聽沒聽說一種傳說中的神獸,叫食夢貘?”
“蘇貘猜到真相後,肯定恨死父母和姐姐了,所以,她想要奪走姐姐的一切?”柯楓摸了摸嘴唇。
“蘇夢有哥哥,所以蘇貘也要有?”禾月猶豫了一下,“那這裡為什麼放著的是蘇夢的病曆,蘇貘又是為何來的這家醫院?”
“還不清楚,”安婉也有些不確定,“那個襲擊我的鬼影,難道並非是蘇貘的鏡影,而是被她騙入局中殺死的蘇夢?”
眾人又沉默了下來。
顧流光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討論,他盯著那份病例,覺得事情也許並非這麼簡單。
“這個猜測有點不對勁。”談寂低聲道。
“嗯?”柯楓看向他。
談寂閉著眼想了好一會,還是搖了搖頭,道:“說不上來。”
柯楓也沒再追問,隻是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對安婉指了指裡間的休息室,說:“要天亮了,你帶雇主進去睡一會吧。”
安婉聞言起身,問:“那你們呢?”
“各自找張桌子湊合一下吧。”柯楓挑眉。
禾月有些茫然的問:“非得睡覺嗎?”
“這種孤局的通用規則,從一日過渡到下一日的這段時間裡,入局的所有人都會強製睡著,”柯楓解釋道,“相比起來,連局就好很多,隻有執棋者和與他相關的人會睡著。”
談寂了然的點了點頭,率先找了張桌子趴下,柯楓拉了張椅子坐到對麵,與他頭對頭的抵著。
“三張桌子呢,擠我乾嘛?”談少爺十分不滿。
柯楓笑著說:“人家顧King為了保護大家受了傷,不應該給他留一個大一點的空間嗎?”
“……”
在這種環境下被迫入睡,禾月是有些緊張的,他本打算搬張椅子坐到顧流光身邊,聽到柯楓這麼說,又猶豫著放下了。
倒是顧流光單手將椅子拽了過來,示意對方坐到自己身邊。
“沒事,一點小傷,擠不著。”
於是,最後一張桌子,還是空了下來。
***
短暫的白晝降臨之時,局中的所有人都陷入了睡夢之中。
無形的命運之手輕撥著牆上的掛鐘,規則被打碎重組,深嵌於倒影之中。
世界歸於沉寂,局中的時間,又回歸了伊始。
安婉是第一個從夢境中醒來的,也是唯一一個,入局錨點在三樓的弈者。
上一日剛入局時,她曾搜尋過整個三樓,沒有任何線索,也沒有遇見任何人,就被雇主的驚叫聲引去了四樓。
她還記得,在三樓樓梯間的牆上,鑲有一麵裝飾用的落地鏡,這會蘇貘不在,鏡中規則大概率不會生效,安婉踢掉高跟鞋,光著腳朝樓梯走去。
雖然比不上柯神和顧King的手段,但她也並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白花。
落地鏡中,站著一個和安婉身材相似的女人。
同款的白色連衣裙早已被鮮血浸滿,她的下腹開被割開了一道巨大傷口,裡麵的臟器不知被誰硬生生拽了出來,兩條修長的腿泡在血汙之中,腳上還穿著和安婉剛剛踢掉的那雙一模一樣的高跟鞋。
“你是……”安婉並未因這駭人的一幕而驚慌失措,反而仔仔細細的打量起了鏡中的女人,“你是執棋者的嫂子?!”
女人臉上布滿了深淺不一的刀傷,並不似昨日遇見的那個小鬼影一般癲狂,反而顯得非常悲傷。
她對著安婉點了點頭,赤紅的血淚從眼眶中流了出來,用沾滿血跡的手指,抵在鏡子的內側,一筆一劃的寫了一個“夢”字。
“夢?蘇夢?”安婉著皺眉上前了幾步,想要繼續追問,鏡中的女人卻忽地消失不見了。
牆上的時鐘,從這一刻開始轉動,規則上演。
四樓走廊儘頭。
那兩張蓋住鏡麵的床單依舊牢固,穿著睡裙的小姑娘,偷偷將其中一張扯了下來。
她小心翼翼地揭走了貼在鏡麵上的字條,躲進洗手池台底,仔細閱讀完上麵的內容,之後便直起了身子,打算將其扔進水池中衝走。
“拿出來,”小姑娘的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彆逼我動手。”
蘇貘驚恐的轉身,看見了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柯楓,和正從陰影裡走出的顧流光。
“你們……”她攥緊了手中的紙條。
“藏得真好,”談寂也趕了過來,冷笑道,“昨天也是這麼操作的吧。”
“說不定昨天還嫌我們出現得太晚,”柯楓挑眉,“才‘好心’引我們過來。”
蘇貘不甘的往鏡子旁退了幾步,在見到姍姍趕來的禾月後,忽地發狠,雙手舉起了洗手台上放著的一盆盆栽,猛得砸向巨大的鏡麵。
談寂第一時間看出了對方的想法,衝過去想要阻攔,卻還是慢了一步,被飛濺而出的玻璃碎片割出了好幾道傷口。
“談寂——!”
溫熱的血濺到柯楓的身上,他瞬間就變了臉色,疾步衝上前去將蘇貘製服。
可鏡子裡麵,還是有東西東西跑了出來,那是一個瘦長的鬼影,所穿著的白大褂,早已被扯得稀爛,胸口處從鎖骨到劍突位置,開著一個巨大的血洞,隱約能看到已然不再跳動的心臟。
“草,這是什麼東西?”禾月低罵道。
顧流光立刻迎了上去,那鬼影似乎對執棋者本身沒有絲毫興趣,直接同他纏鬥了起來。
混亂中,安婉聞聲跑來,手中還提著一捆醫院倉庫裡捆棉被用的麻繩,毫不留情的將雇主五花大綁了起來。
“放開我!”蘇貘掙紮著尖叫。
“不是我們非得為難你,弈者在局中無法傷害執棋者,但也不可能放任你胡來。”
柯楓說著,單手扶住談寂,皺著眉看對方徒手將刺入皮膚中的鏡子碎片,一塊塊拔了出來。
瘦長鬼影的身手並不及顧流光,也沒有小鬼影那樣強酸般的血液,被逼退到牆角,突然翻了一下腕子,手中銀光一閃。
“手術刀?!”
禾月也不知是怎麼想的,抬起左手上攥著的抓鉤槍,便朝著鬼影,射出了命線。
顧流光下意識朝後讓了一步,就見那握著手術刀的鬼影,被命線穿透過身體,金色的命線在那一瞬,發出了極為耀眼的光,鬼影如同被陽光灼傷了一般,立刻消失在了瓷磚的倒影之下。
談寂少見的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它不是規則?”安婉押著蘇貘問,“為什麼命線可以傷到它?”
“它是。”顧流光低笑了一聲。
柯楓本打算回醫生辦公室,幫談寂包紮傷口,說起這個,臉色倒是緩和了幾分。
“你忘啦?有個很是極端難得的情況?”柯楓道,“當弈者爆發出與局中規則截然相反的情緒時,其命線會對規則有一定的威懾作用。”
該局主「惡」,大抵是蘇家姐妹對父母的怨恨,以及對彼此的厭惡。
顧流光走在隊伍的最後麵,他總是習慣性的保護整個團隊,習慣使用天賦,習慣受傷。
但……
禾月的命線,是他聽到過,最動聽的情話。
***
五人押著蘇貘,又回到了那間辦公室裡。
這姑娘性格果真非常極端,那張寫著規則的字條,在打鬥的過程中,竟被她囫圇咽進了肚子裡。
現在哪怕就算是生剖了她,恐怕也已經來不及了。
蘇貘被安婉扔到了牆角,這次連個凳子都沒有給,大聲吵嚷道:“我可是雇主!傅予青和我簽了合同的!”
“合同裡有規定,執棋者不得反對或乾擾破局,”安婉義正言辭地說,“也不得傷害入局弈者。”
“我沒有!明明是你們消極怠工!”蘇貘爭執道,“第一日連這一層樓都沒探完,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大公司!”
安婉怒道:“要不是你私藏了規則字條,我們也不至於……”
一旁替談寂處理傷口的柯楓輕擺了一下手,示意安婉不要同雇主進行無意義的爭吵。
反倒是顧流光被吵得有些煩了,說道:“你在合同上,簽的可是蘇貘。”
對方遲疑了一下,又厲聲嚷道:“蘇貘怎麼了?難不成你們不打算讓我出去?我是執棋者,弈傷不了我的!”
“沒打算把你怎麼樣,”柯楓輕歎了口氣,“但合同上簽的是蘇貘,按理來說,我們就沒有義務,在局裡保護你了。”
談寂冷笑了一聲,問道:“你說是吧?蘇夢。”
第十四章·天賦
“二十四前,寧靜的村莊裡,出生了一對雙胞胎姐妹,”柯楓說,“這本應是一樁美談,但孩子的父母,礙於家中的皇位不能沒人繼承,還是咬咬牙,賣掉了其中的妹妹,偷梁換柱成一對龍鳳胎。”
談寂接話道:“男孩接到家裡時,應該有幾個月大了吧,所以是哥哥,兄妹感情很好,並不知道,他們還有一個可憐的妹妹。”
“直到十二年前的某一天,姐姐生了一場病。”
顧流光從辦公桌的抽屜裡,拿出了局中第二日,突然多出的另一份病曆,上麵寫著,病人:蘇貘,病因:多處刀傷造成的感染。
兩張病曆相片上的小姑娘,長相出奇一致,除了蘇貘臉上,那道同小鬼影相差無幾的刀傷。
他說:“而妹妹,正因在入局時受的重傷,在這家醫院裡治療。”
“你那會應該沒認出她吧,”柯楓在五花大綁的蘇夢麵前蹲了下來,“你肺炎來此住了五天院,而她全身多處刀傷,整張臉都被紗布包了起來,對不對?”
“她就是個怪物!”蘇夢被戳穿身份後也不裝了,仗著自己是執棋者,並不懼怕幾人,吼道,“惡心的試驗品!”
柯楓沒有介意,繼續道:“三年之後,實驗因某些原因被迫叫停,她也從那個陰暗的地獄中逃了出來,出於對你的怨恨,她給自己取名叫蘇貘。”
蘇夢似乎非常討厭這個名字,也不知道是怎麼頂著它演了這麼久的。
聞言不屑道:“食夢貘,她也配?”
“你是什麼時候被蘇貘帶入局的,她的第二輪還是第三輪?”柯楓問。
“第二輪,”安婉也走了過來,禾月在護士站裡替她找到了雙平跟鞋,尺碼正好,“第三輪,蘇夢應當是把自己的嫂子也騙了進來,利用規則將其殺害。”
“你在鏡子裡看見她了?!”蘇夢反應很大。
“看見了,很漂亮的女孩子,懷孕了對不對?她原本應該很幸福。”安婉有些難過的問。
“那個女人!靠懷孕就想要嫁進家裡來!”蘇夢掙紮著怒吼,“沒有她,我和哥哥也很幸福!”
“你哥哥也死了,”顧流光突然開口,“他在未婚妻出意外後,難以接受,上吊自殺了。”
被綁住的蘇夢瞬間安靜下來,用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他:“你怎麼會知道局外的事情?!”
“從你給我們每個人裝扮上,很輕易的就能看出來,”談寂說,“安婉白裙上紅色的腰帶,顧流光開到胸口的襯衫,而柯楓剛入局時,脖子上那根難看的金鏈子,應該就是隱喻上吊的麻繩。”
蘇夢幾近崩潰地尖叫道:“怪物!一群怪物!你們都是實驗品對不對?!”
“實驗品怎麼她了?”禾月嘀咕。
“鏡子裡的那些,大約都是蘇貘帶入局中的實驗品,”談寂對著走廊儘頭抬了一下下巴,“蘇夢雇我們入局,應該根本不是為了破局,這局她破不了。”
“當然破不了,”柯楓嗤笑,“這根本就不是她的局,我聽說過一些說法,實驗方曾緊急啟動過,一個叫做對照組的方案,靈感來源於一對雙胞胎。”
安婉點頭說:“這個我也聽過,實驗方買了一對雙胞胎中的哥哥,培養成實驗品,生活在普通家庭的弟弟,竟也會夢到哥哥在局中的遭遇,他們的命線,仿佛是相連的。”
“所以實驗方想要知道,這種相連的命線,究竟是隻出現在雙胞胎之間,還是親屬,或者幼年生活環境基本相同的人也可以,”柯楓笑了,“聽起來很離譜吧,所以這個項目沒多久就被叫停了。”
“你說這不是她的局的意思是……”禾月遲疑道。
顧流光對他點了點頭,說:“對,這裡曾經是蘇貘的局,她在第三輪中,被規則殺死了,而蘇夢作為蘇貘的雙胞胎姐姐,繼承了這個局,成了唯一遵守規則,而出局的幸存者。”
蘇夢也是雙胞胎,也夢到過不少妹妹入局時的經曆,可這些夢境說給父母聽,父母隻覺得她精神不正常。
整個家裡,隻有哥哥會對她好。
可是長大之後,哥哥就喜歡上了彆的女人。
那個女人真漂亮啊,身材好,學曆高,還懷上了哥哥的孩子!
家裡張羅起了他倆的婚事,反倒是蘇夢,像個外人一樣。
也正是那時,一個自稱蘇貘的怪物,將她騙入了局中。
***
事情明了後,五人並沒有在蘇夢身上,做過多的糾結。
局中每天允許活動的時間並不多,越到後麵,規則會越嚴苛,所以要儘早做一些準備。
比如,找到吃的。
柯楓推測,這個孤局應該會持續五天,與蘇夢當年住院的時間持平。
第二天才過去一半,鬼影就已被放出了兩個,而且都非常強悍。
他和談寂兩人一組,搜尋著三樓每一個房間。
“假設昨天那個小鬼影是蘇貘,要不要猜猜,今天那個瘦長的是誰?”柯楓打開了一間病房的床頭櫃,裡麵隻有兩個空掉的礦泉水瓶。
談寂打開的這個更絕,隻躺著一截臟兮兮的衛生紙。
他黑著臉關上了櫃門,回答道,“上一輪的主治醫生。”
“這麼確定?”柯楓問。
“蘇夢用敞開的襯衫衣領,表達了上一個主治醫生的死因,”這間病房什麼都沒能找到,談寂率先走向了下一間,“蘇貘想殺蘇夢,上一個主治醫生隻針對顧流光,是不是說明,鏡中的鬼影,需要找到替死鬼?”
在新的病房裡,柯楓終於找到了半袋兒童小麵包。
“這個孤局是蘇夢從她妹妹那裡繼承來的,那些蘇貘用來試探規則而慘死的亡靈,將被暗無天日的,困縛於鏡麵之下,長此已久,忘記了自己的來路與歸處,隻剩下心中,最後的執念,而局不破,執棋者不死,它們就永遠不得安寧。”柯楓說。
除非找人來替它。
談寂皺眉問:“那蘇夢又是出於什麼目的?她無法破局,卻把鬼影放了出來?”
“應當是想借我們的手,殺光鬼影,她無所謂和弈者關係如何,現在是鬼影要殺我們,而她是執棋者,弈者傷不了她。”
柯楓掰了一塊小麵包,塞進談寂嘴裡,剩餘的收入口袋中。
“所以她指明要你和顧流光,是看上了你們的天賦?”談寂被迫咽下了麵包,味道相當差勁,“你的天賦究竟是什麼?”
柯楓看了一眼病房裡窗戶上的倒影,搖頭道:“現在不能說。”
……
安婉獨自站在三樓樓梯間裡,她應該才是蘇夢最想要殺死的角色,所以將入局錨點安排在了三樓,這個一定會路過鏡子的地方。
奈何那個枉死的女子太過於善良,寧可沒日沒夜被困縛於此,也沒有絲毫對安婉動手的念頭。
她反倒成了局中最安全的弈者,隻是這次來,沒能再看到那個可憐的姑娘,安婉歎了口氣,用手中的白色床單蓋住了鏡麵。
四樓庫房裡,禾月翻看著每一個紙箱裡的情況,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他回過頭,一塊巧克力不由分說的被塞進了口中。
“顧King?”小傻子睜圓了眼睛看顧流光,腮幫子鼓起來一塊,非常可愛。
顧流光將剩下的收進口袋裡,垂眸道:“你不必喊我敬稱。”
“啊……?”小傻子變得更傻了,“那我喊什麼?”
“名字就行。”顧流光陪他一起翻著箱子。
禾月含著那塊巧克力糾結了半天,反到是顧流光自己歎了口氣。
“罷了,你想喊什麼都可以。”
這個局並沒有打算讓弈者上演餓狼傳說,行動最終以安姐姐從二樓婦科的休息室裡,拖出了一個尚未拆封的某某鋪子超大禮盒,圓滿結束。
某些小麵包和巧克力,瞬間就不香了。
柯楓把禮盒中的零食倒出來鋪滿了辦公桌,有種豪橫的快樂。
“先挑著自己喜歡的吃,”他拿著一包凍乾草莓往嘴裡炫,“剩下的,找個帶鎖的櫃子藏起來。”
鬼影確實不必吃東西,但也得防著它們破壞食物,畢竟餓死也是死。
安婉啃著一包乾脆麵,吃相毫無美女包袱,說:“儘量挑熱量高飽腹感強的,誰知道下一頓什麼時候能吃上。”
於是禾月很聽勸地拿了一大包肉鬆餅,顧流光選了離自己最近的餅乾,隻有談寂在桌邊站了一會,挑了那盒包裝複雜的芝士蛋糕。
柯楓咬著豆乾,看他拿著盒子走向另一張桌子,慢條斯理地坐了下來,仔仔細細打開蛋糕盒,用盒中配備的蛋糕叉,一口一口優雅地吃著蛋糕。
他應該很餓,進食的速度並不慢,但看不出一絲的焦急和狼狽。
柯楓出於某些原因,觀察過不少實驗品,大多都像是顧流光那樣,進食時,會本能的尋找一個安全的角落,像隻受傷的困獸,在無聲的咀嚼著來之不易的獵物。
如果說平日裡的細嚼慢咽,是美人包袱的話,在這種境地下還保持著優雅,就是骨子裡本身的東西了。
“看我做什麼?”談寂仰臉看他。
“沒什麼,”柯楓對他眨了一下眼,“你好看。”
是挺好看的,如果不是柯楓知道,談寂就是0號試驗品的話,他都快要以為,這是哪個世家裡,嬌生慣養的小少爺了。
不禁想起了一個故人。
待眾人吃完,柯楓將一部分容易隨身攜帶的分發出去,剩下的鎖進了辦公桌下麵的櫃子中。
安婉把那半袋被談寂嫌棄的兒童小麵包,喂給了被捆著的蘇夢,總不好真讓她餓死在這裡。
“鏡子裡會出來和我們身份卡相同的鬼影,鬼影出來的條件尚不確定,”安婉分析說,“我們五個人待在一起時,兩個鬼影應當沒有勝算。”
“所以他們會挑每一天的起始時間下手,趁我們落單搞偷襲,真是不講武德。”柯楓笑道。
顧流光的表情依舊淡淡的,說:“明日伊始,由我去走廊儘頭,拿規則字條,其他人用最快的時間,回到這裡集合,善用命線。”
“嗯,”談寂點頭,“我們蓋上了必經之路上,所有能照到的鏡子,安全起見,還拉上了房間的窗簾。”
顧流光從搜集來的物資包裡,拿出了兩把大號裁紙刀,把其中一把遞給了他。
“給我?”談寂有些意外。
“拿著,”柯楓替他接了過來,“你的天賦裡,應該也包含了可以觸碰規則。”
“之前在禾月的局裡,你曾攻擊過規則。”顧流光解釋說。
隻有禾月本人一臉懵逼。
柯楓也從懷裡掏出了兩個奇怪的黑色布袋,遞給安婉跟禾月。
“傅總走之前,偷偷塞給我的,”柯楓挑眉,“兩張符,附帶了說明書,可以短時間內接觸並攻擊規則。”
安婉顯然知道這是什麼,抬頭問柯楓:“你自己不要?”
談寂聞言也看向他。
柯楓笑了一下,搖頭說:“我有底牌。”
安婉想了一會,說:“也是,你那一局隻一次的變態天賦。”
第十五章·鏡中
第三個夜晚如期而至。
最先醒來的依舊是安婉,她調整了一下捆在左臂上的抓鉤槍,捏著柯楓給她的布袋,快速而謹慎的趕往四樓。
三樓樓梯間的鏡子,依然被床單蓋得嚴嚴實實,她沒敢離牆邊的瓷磚太近,靠著木質的扶梯快步往樓上走著。
快了,上了樓梯,再經過幾間病房,就能到達目的地了!
安婉走過三樓半的轉角,掛鐘也在這一刻開始了轉動。
黑霧自木梯轉角鑲嵌的金屬邊框上,彌散了出來,她早有預料,朝著四樓牆壁射出命線,身形飛掠過去。
卻想到,黑霧中隱藏著的瘦長鬼影,竟也能堪堪追上,安婉被它握著的手術刀,又劃出了好幾道傷口,不得不將手伸進布袋之中。
電光火石間,瘦長鬼影的身後,追出了那個慘死的無辜女子,它隻能探出半個身子,卻死死的拉著瘦長鬼影。
“快跑!”她以唇語無聲喊到。
安婉發足向辦公室狂奔而去,在門口遇上了趕來的談寂。
“出什麼事了?”談寂側身讓她進去,獨自握著裁紙刀守在門口。
“昨天那個,被命線打傷的鬼影!”安婉大口的呼吸著空氣,身上鮮血淋漓。
可一直等到禾月趕來,瘦長鬼影都沒有再出現過。
談寂依舊守在門外,對趕來的禾月指了指櫃子裡的繃帶,說:“你幫安婉包紮一下。”
“好。”
禾月的確學過不少醫療方麵的東西,隱約記得,是因為曾經有個非常在乎的人,總是受傷,才特地去選修了急救和包紮。
血很快就止住了,櫃子裡的東西非常齊全, 他害怕傷口太深會導致感染,便拿了支安瓿瓶裝的生理鹽水出來。
瓶身掰開的那一瞬間,一道鬼影忽的出現在了禾月身後。
“!”
安婉忍痛起身,一把拉過他。
門口的談寂也聞聲衝了過來,速度極快,抬起左手上握著的裁紙刀,對著鬼影,一刀封喉。
那鬼影是個小護士的模樣,比禾月矮了不少,瘦瘦弱弱的,此時受到重創,不可置信地看向談寂,黑氣繚繞的身影,也在一點點變得透明。
談寂靜靜站了一會,在鬼影即將消散之際,輕聲開口道:“安息吧。”
仿佛這種事情,曾經乾過很多次,他活動了一下右手腕,回頭看向了驚魂未定的禾月,小傻子手裡那瓶生理鹽水,灑出去了一大半,還呆滯地握在手心。
“繼續掰,我看著。”談寂說。
行,不愧是0號實驗品,說話都比彆人囂張,安婉心想。
……
等顧流光拎著被再次抓住捆起來的蘇夢,和屬於今晚的規則字條回來時,安婉的傷口早已被處理妥當。
她那條白裙子,也被手術刀劃得不成樣子,談寂脫了自己的白大褂給她,反倒比裙子還長了一點。
反正現在也沒人玩醫院劇本殺了,npc都已經被殺了。
“規則找到了,和我們猜測的差不多。”
顧流光說著,把蘇夢塞回了角落裡,全程沒有和雇主有任何身體接觸,單手拎著麻繩,像是剛從超市買回了大閘蟹。
三人湊了過去,看向紙條上的內容。
「婦幼醫院·第三夜」
「1.不要靠近或觸摸鏡子。」
「2.原本開著的燈禁止關閉。」
「3.任何能夠形成倒映的物品都有危險,請不要打碎它們。」
「4.醫院中不存在安全屋。」
「5.三樓的樓梯間有一麵鏡子。」
“打碎能形成倒映的物品?”安婉小聲驚呼,“掰安瓿瓶也算?所以剛剛那個護士鬼影是……”
“護士?”顧流光皺眉。
安婉簡潔明了的和他講了剛剛發生的事情。
對方聽完後沉默了片刻,對談寂點了一下頭,說:“多謝。”
“謝我乾嘛,”談寂道,“他本來就是我朋友。”
禾月茫然地抬眼看他們。
“話說……柯神呢?”安婉猶豫道。
按理說,柯楓的入局錨點就在四樓,出現的三個鬼影,護士被談寂宰了,主治醫生選擇襲擊安婉,剩下的是最早那個,不需要打碎鏡子就能出現的,蘇貘。
“嘖,”顧流光起身,“我去找。”
談寂阻止了他,道:“我去,你留下來保護其他人。”
顧流光愣了一下,他其實有點後怕,如果剛才禾月是一個人被……
他不敢往下想。
談寂朝他擺了擺手,提著裁紙刀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外。
***
柯楓在一個,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地方。
“你是故意進來的吧,乾嘛裝得那麼驚訝。”他身後的小姑娘說道。
柯楓轉過身來看它,無所謂的笑了一下,說:“看來,你比你姐姐聰明很多嘛。”
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穿著和蘇夢同款的睡裙,身上的刀傷極多,有些已經開始潰爛,足以看到深處的白骨。
“她很卑鄙,也很能裝,”蘇貘咬著牙說,“你們彆被她騙了。”
“嗯,不然你也不至於被關在鏡子裡了,”柯楓點頭,“說說你是怎麼騙她進來的?給她錢,還是告訴蘇夢,自己是她失散多年的姐妹?”
“我給了她一百萬,”蘇貘笑得輕蔑,“這麼點小錢,她就乖乖跟我進來了。”
柯楓難得失語,半晌才憋出一句:“我們五個人加起來,隻收了她一百萬。”
“你們很缺錢?”蘇貘狐疑。
“不,主要是進來問你一點事情,”柯楓拆了一包豬肉鋪,邊嚼邊說,“當年的實驗,你知道多少?”
蘇貘問:“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就憑你想跟我們合作,彆裝了,不然把我拉進鏡子裡乾嘛?”柯楓道,“快說吧,顧King應該已經拿到規則字條了,要麼公平交易,要麼我動用天賦,你玩完,我們出局。”
“你的天賦真的是……”
“嗯,”柯楓坦誠的承認了,“這麼驚訝?好歹我也是初代試驗品1-1的對照組啊。”
那個曾被認為是最強的1-1,並不是最有天賦的,但最堅韌,最難以被打到。
在他十歲那年,實驗方發現了雙胞胎效應,高價買來了,他母親同胞哥哥的兒子——已經七歲的表弟,柯楓。
“如果蘇夢死了,我會把自己的命線留給你們。”蘇貘妥協道。
已逝之人的命線若能留下,將存儲著他此生的回憶,但願意留下命線的人少之又少,畢竟回憶,是一個人最私密的東西。
柯楓吃完了豬肉鋪,又掏出來一包海帶絲。
“你想讓我們怎麼做?殺了蘇夢是不可能的,哪怕她不是執棋者,我的人,也不會在局中對任何人下手。”
蘇貘仰臉看他,不懂這個男人在堅持些什麼,在它眼裡,下屬的性命,皆可成為自己破局的墊腳石,何況是一個本就想要治他們於死地的執棋者。
但此時糾結這些毫無意義,畢竟弈者無法傷害執棋者。
“殺了上一場的主治醫生。”蘇貘說。
柯楓嚼著海帶絲想了一會,了然道:“他是內奸,實驗方的人,隻有他,並不是單純想殺同角色卡的顧King,他想殺所有與實驗相關的知情人,對不對?”
蘇貘僥幸獨自從第一輪裡逃脫之後,第二輪便帶足了人手,破局本是不成問題的,可她忘不了,那個在家中長大,衣食無憂的姐姐,那個讓她心生怨恨,故而成局的仇人。
她花了一百萬,騙蘇夢幫自己辦件事情,對方很輕易地接受了,可蘇夢實在是太蠢了,害死了她帶入局中的所有人。
第二輪的扮演者,被第一輪原本的npc殺死,他們成為了鏡子中的規則,然而蘇夢的運氣卻意外的好,一直苟到了出局。
“第三輪,她主動找上了我,還帶來了一個女人,”蘇貘說,“我本來不想再帶她,但團隊裡最強的醫生說,他能一進去,就做掉蘇夢!”
“那個內奸?”柯楓笑道,“為什麼沒有殺她?總不至於是圖她長得好看吧?”
“三樓樓梯間裡,有一麵隻許進不許出的鏡子,”蘇貘氣急敗壞的說,“進去需要特殊條件,我不知道是什麼,在那麵鏡子裡,規則對所有入局者無效!第三輪!她就一直躲在裡麵!看我被那個醫生害死!”
俗稱的安全屋,醫院裡沒有,因為安排在了鏡子裡麵。
柯楓思考了一會,又拿出了一小包牛肉乾。
蘇貘咬牙切齒的瞪著他,自己的遭遇很下飯嗎?!這個男人隻顧著躲在鏡子裡偷吃?!
“沒偷吃,”柯楓看出了它的想法,“櫃子的鑰匙在談寂身上,他隨時可以吃。”
誰問你這個了?!蘇貘崩潰。
“你第二輪帶了九個人,殺了第一輪的npc,第三輪帶了十個,除去蘇夢的嫂子,身份卡剛剛好,”柯楓說,“但是,我們隻有五個人,我和安婉拿的,還不是原本醫院中的身份卡,怎麼也不可能替她殺光所有npc吧?”
蘇貘聞言冷笑道:“她隻要找人家殺了我和那個醫生就行,我們的鬼魂消散了,其他人也自然就自由了。”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你根本控製不了那些鬼影,控製他們的,其實是那個醫生?”柯楓嗤笑,“你一個第三輪的執棋者,被手下的弈者害死了不說,死後還不是對方的對手,不會感到羞愧嗎?”
“你有空嘲笑我,不如看看鏡外,你寶貝得不得了的小貓咪,現在可遇到麻煩了。”蘇貘笑著指了一下外麵的走廊。
這裡是走廊的另一頭,安婉帶著蘇夢第一次遇見蘇貘的那個洗手間門外。
談寂單手持刀從容的走著,突然“啪”的一聲,頭頂上的白熾燈被什麼東西打碎了,眼前便瞬間黑了下來。
“燈泡?”
他低聲呢喃了一句,抬手就擋下了一道黑暗中的攻擊。
隻碎了一個燈泡而已,本不至於什麼都看不見,看來他對自己入局時,所佩戴的眼鏡的猜測,出現了一些偏差。
與談寂同角色卡的鬼影,生前,應該是個盲人。
第十六章·鏡碎
“燈泡也是玻璃製品,”蘇貘往前走了幾步,仔細地觀察著走廊上的情況,“上一局的實習醫生,是我整個團隊裡,最特殊的弈者。”
柯楓站在它身後看鏡外,顯得並不緊張。
他說:“嗯,我猜猜,他是盲人?”
“他是天盲,”蘇貘得意道,“格鬥成績非常好,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那不也困在這裡成了冤魂?”柯楓挑眉。
“他是被規則和內奸害死的,現在成了規則,你那小貓咪會被剝奪視力,不可能是他的對手!”蘇貘整個人都趴在了鏡麵上,大約是天性好鬥慕強,期待著血腥的畫麵。
“小貓咪?”柯楓笑著搖了搖頭,“我倒希望他是個溫軟的小貓咪。”
“不然一個新人還能是什麼,”蘇貘皺著眉回頭,“你不是喜歡他嗎?還是單純喜歡占新人便宜?一點都不著急?”
在蘇貘的圈子裡,喜歡占新人便宜上位者,倒也相當常見,大多男女通吃,遇上一個看得順眼的新人,就能和對方做點交易。
柯楓沒有立刻回答,隻是向昏暗的走廊看去,談寂擋住一擊後,並沒有逃走或是還手,依舊從容不迫的站在那裡,身形挺拔。
“喜歡他……才不能著急。”
談寂在等,等對方下一次出手。
他沒有做0號實驗品時的任何記憶,但學過的東西,終究會融入骨血裡。
高低也是看不見,他乾脆閉上了眼,第二擊,扭腰回身反手接下,第三擊,第四擊……之後的幾分鐘裡,他足足接下了對方十幾次偷襲。
“他怎麼不還手?”蘇貘趴在鏡麵內側乾著急。
十幾次的格擋,談寂推算出了對方的習慣、體型和武器,他身上又很多細碎的傷口,深度雖比不上被碎鏡子所劃傷的,但每一道,都隻堪堪避開了要害。
“醫用剪大戰裁紙刀,”柯楓道,“這道具賽可真不公平。”
蘇貘仰臉看向他,這個男人居然還能一臉輕鬆。
它問:“你真不去幫他?”
“怎麼去?這鏡子從裡麵又砸不開,何況砸開了,你就不怕內奸順著動靜來殺了你?”柯楓嗤笑。
蘇貘沒有反駁,它怕。
柯楓說:“讓我猜猜,瘦長鬼影將鏡內的其它鬼影,作為傀儡操控著,規則雖無法抹殺其他規則,可一旦控製的鬼影被弈者殺死,瘦長鬼影的能力就會增強。”
所以,第一天就能從鏡子中出來的蘇貘,現在反而躲進了鏡子裡。
護士角色被殺後,它就不再是內奸的對手了。
它倒是希望盲眼鬼影能贏,這樣內奸不至於變得更強大。
談寂當然不會如它所願。
攻擊再次襲來之時,他放棄了抬手格擋,反而向前迎了半步,右邊的鎖骨直至肩膀位置,被大張著的醫用剪刀,劃出了又長又深的傷口。
黑暗中忽地閃過三道刀光,從下往上,大腿,腹部,最後一刀割開了盲眼鬼影的咽喉。
走廊忽地靜了下來。
“安息。”談寂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