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雲輕輕笑出了聲。
還真是!
餘冬槿霎時臉紅的都能滴血了,埋在遙雲背上不肯說話了。
遙雲又笑。
餘冬槿有點氣,去掐他的肉——皮太緊了根本掐不到,於是更氣了。
“其實。”遙雲笑完了才說:“也不止是這樣,主要是因為雖然我倆乃是天定,但如今天數易變,你的存在又太特殊,不將你看的緊些我不放心。”
餘冬槿:“……所以你剛剛在胡說八道是吧?真正原因其實是這個。”
遙雲:“唔,一半一半吧。”
什麼一半一半,還吧!在不確定什麼啊?!這人剛剛明明就是在胡說八道!
餘冬槿氣的嗷嗚一口,咬到他肩膀上,使勁兒用他這身硬邦邦的肉磨了磨牙。
遙雲不痛不癢,反而覺得挺舒服的。
東陵仙宮,藏寶閣。
“那是什麼?”餘冬槿眼睛情不自禁瞪大,指著這挑空七層的藏珍寶閣中央,那尊高台上玉盒中的黑色的,如土一般的東西問遙雲。
遙雲把東陵山放到一邊,布了個陣,拉著餘冬槿向前。
“是天地至寶之一的息壤。”說著他一抬手,一道法印便自那息壤所在之處上升,逐漸擴大,直至升入天穹,將整個東陵山都籠罩在法印之下。“這是東方神印。”
遙雲道:“他大概是得了奇遇,入了某個至高神遺落在凡間的洞府,尋得了息壤與一道神印,覺得得了這些東西,以神印托起生生不息的息壤遮蓋,就可以瞞天過海了。”
隻是,冥冥之中自有,讓他不會成功。
餘冬槿:“息壤?是傳說中大禹用來堵住洪水的息壤?”
遙雲點點頭:“是,不過傳說難免誇大,息壤用來填山填水可以,但其實並不能真的堵住洪水,但它具有生生不息的特性卻是真的,而且它是一種很肥沃的土壤,用來種東西很不錯,可以讓種下去的作物以翻倍的速度生長。”
餘冬槿眼睛一亮,“這麼好?!”
遙雲點頭,把玉盒取下。
餘冬槿隻聽哢嚓一聲,天上似乎有什麼東西碎了。
他抬頭一看,卻隻看見了藏寶閣的屋頂。
遙雲:“是那道神印,這裡是陣眼,息壤取下,這隻可用一次的神印自然就碎了。”
他將盛著息壤的玉盒放到餘冬槿手上,“它現在是你的了,帶回家種花種菜種樹吧。”
餘冬槿眉眼彎彎,高興的不得了,“好!”
不一會兒,常蕪與彩芽首先帶著一群妖趕到。
除了遙雲山的幾個妖以外,另外一眾都是穿著打扮各有規章製度的東陵山山妖。
裡頭除了三個穿著看起來就是小領頭的妖,另有十來個打扮精致的女妖,有十來個穿著得體的男妖,餘下二三十個都是男女童子,之前來給餘冬槿送飯的胖瘦童子也在裡麵。
此時他們與之前可完全不同了,狼狽不少不說,還都嚇得腦袋低垂兩股顫顫。
餘冬槿也沒有特地難為他們,隻看遙雲怎麼辦。
遙雲也沒多說,他直接削去了三個之前跟著東陵山神狼狽為奸的領頭妖的修為,將他們打回了原型另外的小妖就都解開了他們與東陵山的聯係,讓他們各自歸山便罷。
“這些裡麵若是還有曾經犯過事害過人的,如今天道懲戒已經下來,自然不會放過他們,不必我們來管。”遙雲告訴餘冬槿。
餘冬槿點點頭,看著他們一個個或化作原型,或直接以人形遁走,倒也有趣。
之後便是處理那東陵山了。
其實也不必遙雲來處置。
神印一碎,他就不行了,餘冬槿便看見他渾身上下顏色越來越淡,最後竟越來越透明。
他就要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看起來並不嚇人,但卻足夠恐怖。
餘冬槿問遙雲:“這算灰飛煙滅嗎?”
遙雲告訴他:“這就是灰飛煙滅。”
最後,東陵山的神體就這麼化作了一縷青煙,被風一吹,就這麼消散在了這座東陵山裡。
東陵山自此,便隻是一座“死山”了。
行缺和尚他們到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具都沉默不語,隻敢在心中畏懼這赫赫天威。
但很快,他們就安靜不下去了,行缺和尚的徒弟斯哈一聲叫了出來。
隻見他渾身一彈,飛快的把自己背上的師叔給拋了下去。
一聲慘叫緊接著響起。
餘冬槿嚇了一跳,睜眼望去。
隻見那剛剛還如死了一般匍匐在年輕和尚背上的人渾身冒著火星子,瘋狂的在地上打滾,叫聲淒慘至極。
“他,他這是怎麼了?”餘冬槿被駭的連連後退。
遙雲擋在他前麵,“是天罰,這人不知幫東陵山做過多少惡事。他縱然不會灰飛煙滅,也要被天火活活燒死。”
灰飛煙滅,是連魂魄都留不下的,而被天火燒死,卻還能保住魂魄可入輪回,當然,先還是的去地獄打個轉身再說。
那淒厲的叫聲越來越大,又越來越小。
餘冬槿不忍再看,遙雲將他摟在懷裡捂住了眼睛。
蹲在遙雲肩膀上的大黃左顧右盼,自己給自己捂眼睛。
再回到京城,世間已至黃昏。
外城還未宵禁,餘冬槿坐在馬車裡,一手摸大黃的毛,一手撥開窗簾往外看,聽見有許多百姓憂心忡忡的說著話。
“誒?你家的神像也自燃了?”
“什麼?你家也是?!”
“我家也是!我家也是!”
“到底怎麼回事啊?這也太駭人了!”
聽到這裡,餘冬槿了然,這些人家中定然都供奉著東陵山神的神像,如今東陵山神灰飛煙滅,他的神像想必也跟著化為飛灰了。
天威,天命,當真可怕。
155
大黃一回京, 就鑽去找他心愛的爺爺了,餘冬槿想多和它玩會兒都不成。
“明明是我們每天想儘辦法給它配糧食烤零食,它卻不和我玩兒,還不把我當主人非把我當小輩。”餘冬槿好氣又好笑, 和遙雲說:“你看他在我這兒稱呼你, 都直接說是我媳婦,膽子超大的。”
遙雲:“它聰明得很, 你不在的時候, 它在我這兒可老實。”
餘冬槿更覺得好笑了, “真的啊?”
遙雲點頭,“真的。我教它法術的時, 它口中一聲聲的, 叫我都是做山神大人。”
“這滑頭。”提起大黃學法術這茬,餘冬槿就想起之前那一遭, 仍然心有餘悸:“這次可多虧了它了,沒想到大黃這麼聰明,這樣短的時間裡, 就能學會遁地, 而且它居然還自帶空間, 這明明就是主角標配嘛,沒想到哇。”
遙雲好笑,“它確實聰明, 但這法術可不是一學就會的,為了叫他快速學會,可廢了我一張古玉簡呢。”
“古玉簡?”餘冬槿一聽, 不由疑惑不已。
遙雲點頭頷首,“正是。”他一伸手, 大掌中便出現了一個長約十來公分,直徑約五六厘米的玉簡,那玉簡模樣細看平平無奇,瞧著就是普通書簡的樣子,隻是通體是玉做的,其上還泛著瑩瑩的寶光,看著便有了十分的不同尋常。
“就是這個。”遙雲道,“這也是要教給他的,是乾坤轉換之術,不過是殘篇,能領悟到多少便看他的運氣了。”
餘冬槿覺得,遙雲可能不是隨意拿出這個什麼乾坤造化之術,還這樣與他說明的,便追問道:“乾坤造化之術?是什麼樣的法術?”
遙雲將玉簡遞給他,道:“也沒什麼,隻是若是大黃能學會,你便可能有機會帶我去你原本的世界瞧瞧了。”
餘冬槿眼睛頓時睜的溜圓,“這……這,這是真的嗎?”他驚喜的不得了,倒不為能回去,主要是,他想帶遙雲回去看看,帶人回去看看他爸媽。
遙雲點頭,但很快又歎息了一聲,道:“大黃現在的修為還太低,想要學會這個,恐怕還不知道要多少年呢。”
餘冬槿激動道:“哪有什麼?我們等就是!又不是沒有時間!”
遙雲眼角含笑看他,點頭:“是。”
他們雖然隻是消失了不到一天,但京城這邊卻因此亂了一遭。
他們走的匆忙,樂正沒有被瞞住,老人家聽說小孫子是被類似遙雲這種存在抓走了,嚇得咳疾發作,未等他們回來便倒下了,這會兒正在被宮中派來的禦醫診治。
周樾也在,禦醫前腳被派過來,他後腳就到了。
看著爺爺蒼白難看的臉色,餘冬槿剛剛的好心情霎時間沒了個一乾二淨,憂心忡忡的守在病床前。
“東陵山?”房間內塌下屏風外,周樾聽了遙雲述說此前的經曆,不免麵色肅穆,他輕聲告訴他們:“我記得那上麵確實有一個山神廟,規模不小,我此前也聽過那處的名聲,隻是家裡不尊神,所以不曾去過。”
他說的這個家裡,自然不是皇家,而是陳家。
遙雲點頭,“正是因為你與陛下都不曾去過,在叫他此前找不到蠱惑你們的機會。”
“所以神與人其實並沒什麼區彆,同樣都身懷七情六欲,甚至於貪婪的更貪婪,癡狂的更癡狂……所以殿下。”遙雲認真的告訴周樾,“還請不要離我們太近。”
周樾知道自己是被遙雲警告了,他無言片刻,隻得歎了一聲後悵然應聲:“是,謹遵仙君教誨。”
“不過。”遙雲卻緊跟著落下了一句:“你要是隻是想讓我們幫你造福萬民,那你可以去找阿槿問問,他對此有許多巧思,且並非什麼神異之術,凡人皆可學。”
周樾一愣,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屏風那頭正小聲與禦醫交談的餘冬槿,眼睛越來越亮,他忙對遙雲一拱手,“是,我這就去請教。”
“彆這麼急。”遙雲看向床上躺著的樂正,心中跟著餘冬槿一同傷懷,“樂正先生還需他來照顧。”
周樾連忙止步,點頭,“是。”看著屏風那頭病榻上的老人,他不由想起父皇,心情變得沉重。
屏風那頭,餘冬槿的眉頭越皺越緊,他心裡難過,隻顧著詢問禦醫還有沒有辦法,都沒注意遙雲與周樾說完了話,來到了他身邊。
待遙雲輕輕握住了他垂落的手,他才轉頭看見遙雲。
餘冬槿眼眶紅紅,看著遙雲,他心裡那股子悲傷難過一下子便忍不住了,大顆大顆的眼淚便湧出了眼眶,滑落下來。
遙雲心疼的不行,擁著他,輕輕拍著他的背已做安慰。
禦醫知曉這時肯定是沒自己什麼事兒了,一拱手退下。
餘冬槿啞著聲音,告訴遙雲:“禦醫說,說爺爺恐怕就是這十天半個月的事了。”他把臉埋在遙雲的肩頭,“阿雲,你還有沒有辦法……”
兩個孩子這時手牽著手要跨過門檻進來,周樾看見了,連忙過去一手一個,把人抱走了。
留下空間給他們倆。
遙雲看著病榻之上,嘴角還殘留有之前咳出來的些微血痕的樂正老爺子,歎了口氣,“好阿槿,你彆哭。”他說:“我們帶爺爺回家。”
語氣中儘是無可奈何之意。
餘冬槿聞言,已然明白,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抽泣,隨後便細細哭出了聲來。
他們離京之時,老爺子人是清醒的,甚至因為被好藥吊著,又有遙雲看護,精神頭看起來還不錯。
兩位王爺帶著一眾工部侍郎受命跟著隊伍,周爾周散沒有乘坐自己的馬車,而是陪著樂正一起,在馬車裡逗逗大黃,教教曾孫,聊天下棋好不自在。
餘冬槿掀開車簾,豎起耳朵去聽前頭馬車上的動靜,心頭酸澀不已。
爺爺什麼都知道,但他卻選擇瀟灑麵對。
可他卻實在舍不得,誰讓他隻有這麼一個爺爺呢。
一路不緊不慢,到留雲縣時,已經是半個月以後了。
156
大黃跳上餘冬槿的膝蓋, 沉默的看著床上的老爺子。
餘冬槿摸摸他的頭被毛,“你還好嗎?”
大黃卻表現的很灑脫,“我沒事兒,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我早就做好了準備。”他是個很有靈氣的倉鼠, 在他明明還懵懂的時候,他就知道人與鼠都是會死的, 或早或晚, 譬如他的前主人, 他漂亮的姐姐就走的很早,匆匆的拋下了他與餘冬槿在這世界上。
他隻是有些擔心餘冬槿, 他轉身, 用小爪子扒拉了下餘冬槿的手,“你呢?”
聽他這樣說, 餘冬槿默了默,隨後才想起來什麼叫反正不是第一次。
他的媽媽,大黃的真正的主人, 也是他們守候著離開的。
餘冬槿心裡又突然升出了無儘的酸楚, 眼眶不由泛起熱意。
身後, 遙雲將他擁在懷裡,告訴他:“村裡來人了。”
來送樂正先生最後一程。
樂正沒留下太多的話,隻讓餘冬槿要開開心心, 和遙雲過好往後的一生。
又仔細看了兩個孩子,環視了在場之人一圈,問了常蕪的學業, 叮囑餘冬槿要請先生好好教他們讀書。
最後顫顫巍巍的抬手,摸了摸大黃, 人就咽了氣。
葬禮舉辦了七天,李道長不請自來,帶著童子來給老爺子唱道。
餘冬槿抱著爺爺的排位,牽著兒子侄子,由遙雲陪著扶靈上山。
兩位王爺帶著一眾官員遠遠的為其送彆,他們沒有住在村裡,而是住在了縣裡修整過得官驛裡,本來一個尋常老秀才的葬禮他們是不必來的,但兩個王爺帶了頭,一眾人便全來了。
村裡人不認識他們,但也看得出他們的不同尋常,都挺緊張的。
葬禮結束後,餘冬槿一家就回了留雲縣,他人很憔悴,回去就大病了一場。
遙雲知曉他其實這乃是傷心成疾,需要的是陪伴安撫,便日日細心照顧,又乘著他能活動時帶著人與孩子,還有家裡的動物成員們一起進山泡溫泉采風玩耍。
於是餘冬槿的病很快就好了,而且他總夢見媽媽與爺爺,爺爺在他夢裡可精神了,他說他在那頭遇見了他媽他爸,才知道他原來曾去天外天走過一遭,他說倆相處的很好,叫餘冬槿不要再傷心難過了。
這也不知是不是餘冬槿自己在給自己心理安慰,但他接連夢見幾回這三人後,心裡頭真的舒服多了。
“餘郎君,水泥的實驗結果出來了,還請前去一觀!”工部侍郎喜形於色,過來告訴餘冬槿這個好消息。
餘冬槿手上還拿著湯勺,聞言也很激動:“好,我現在就過去!”說著抬步就走。
遙雲都沒來得及取下湯勺,無奈,隻得給倆孩子一人擦了下嘴,又把已經埋進肉丁碗裡的大黃提溜出來,把他們交給彩芽,自己帶著蹲在他肩頭的大黃跟了上去。
是的,水泥!這玩意餘冬槿其實不夠了解,但經過幾次的研究實驗,這種適用於各種工程的現代材料終於被做出來了,同時進行研究的,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與工藝,例如玻璃、橡膠、紡織機,自行車等等等……
餘冬槿腦子都快想枯竭了,還天天被那些工部官員各種天馬行空的操作搞的心力憔悴,已經完全顧不上什麼傷春悲秋的了。
沒了!真的沒了!他真的想不到了!放過他吧!你們這些可惡的家夥!
餘冬槿捏著一把皇帝獎賞下來的大額銀票,數的口水都要下來了。
“嘿嘿!沒想到還有錢!這活兒很可以!”他高興的兩眼彎彎,那副財迷樣兒看的遙雲心裡癢癢。
他好笑:“你不是剛還說累麼?”
餘冬槿:“嗐!累到沒什麼,就是腦子不夠用了!”他給遙雲算著:“不過現在有了錢,我就覺得值了!搬家!咱們搬家!我要給家裡請最好的夫子,蓋個超大的書館!滿足爺爺的願望!”
遙雲:“店還開嗎?”
餘冬槿點頭:“怎麼能不開呢?我還要開分店!”他想了想,說:“開連鎖店!我要讓全天下的人都能吃到他們以前沒吃過的美味!”
遙雲無奈:“剛不是還說太累了。”
餘冬槿數錢的動作一頓,不由有些苦惱,“嗯……是時候多多請人了!你可要幫我挑人!”有了遙雲,他才能挑不出更得力的人才。
遙雲在他額前落下一吻,應了:“好。”他牽著餘冬槿的手,“那你是不是也該看看我了,這麼些天,你儘忙著應付那些官員去了,都未與我好好說說話。”
這話說的委屈,餘冬槿笑了,故意做出一副調戲良家子的養兒,勾著他的下巴,“那好吧。這位帥郎君,春宵苦短,可否有意與我一度?”
遙雲低頭在他掌心親了一口,笑道:“不勝榮幸。”
此後,一家人再上京,便是無疾考上武舉人,前來京都殿試之時。
那時,餘冬槿參股的尋味樓,還有他自己的連鎖火鍋店、蛋糕店以及雜食鋪子已經開到了京都來。
無疾這年已經二十,無病也已經十四,小小年紀考上了秀才,但沒有繼續往下考,他畢竟身份特殊,餘冬槿不想他沾染凡塵太多。
當然,這個鬼靈精怪的小家夥也不太願意精心讀書,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原型是棵藥材的緣故,他更喜歡學醫,餘冬槿尋了許久,助他拜上了名師,又為了他開始與遙雲一起研究起現代醫學來,目前進展不緊不慢。
而常蕪,他已經取了進士,但沒有做官,而是去後來修好且擴大了規模的宏章書院教書,預備就這樣慢慢的將麵容老去,待無法在凡世混下去了,就跟著尊神與娘娘一起回裂穀。
他算是繼承了樂正先生的事業。
彩芽現在則是“餘遙食品企業”的總經理,她忙得很,天天帶著算盤和手下在馬車上巡查各方連鎖店,餘冬槿平常都不咋能見到她。
也就是現在各條大路都修成了水泥路,不然夠她顛簸的。
不過這次大少爺科考,她也來了京都。
先帝在餘冬槿一行上次離開京都後的第二年就薨了,如今在位的乃是周樾。
他如今身份貴重,尋常已經是無法相見。
但這天徬晚,周樾帶著自家將軍表哥與隨身大太監,敲響了餘府大門。
周樾是微服上門的,行車低調。
守門的小廝不認識他,通報家裡兩位老爺時說的是:“來人是京城本地人士,說是兩位老爺的老相識,還說兩位老爺曾對他們有恩,他們還去過老爺的老家哩!”
餘冬槿想都沒想,立即明白過來,連忙拉著遙雲還捎著過來他們這兒癡纏著要出去玩兒的無病一同過去迎接。
無疾不在,他一早便去陳家祭拜血脈親人了,之後也不知是有什麼耽誤了,一直沒見回來。
遙雲說他沒遇見什麼麻煩事,餘冬槿便也放心。
結果未等他們迎到門口,半路上,就見無疾恭敬領著人進來了。
竟是撞上了。
無病完全是小孩子思維,他顯然已經把曾經見過的太子給忘了,兩個爹爹又沒和他說來者何人,他見到人於是一點也沒有麵對九五至尊的緊張感,反而是見到哥哥很是高興。
隻聽他大聲道:“哥!你可算是回來了!你說過要我帶我去逛街市的!我現在就要去!”
無疾本來正被周樾以及陳頌輕聲問著話呢,陳頌今日比他們到京城還晚,一回來就進宮述職去了,這會兒又與陛下過來了這裡,是沒見到無疾的,這會兒心情激動難當,那是有許多話想說想問。
周樾也是一樣,畢竟有許多年沒見了,上次他見到無疾時,無疾還是個孩子呢。
但話被無病這麼一打斷,就說不下去了,無疾無奈:“無病,有客人在呢,不能出去!”
無病喪氣,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盯著周帝與陳大將軍瞧,隻覺得他們來的太不是時候。
周樾笑了,開口:“無病長大了。”
一向厚臉皮的無病被他這語氣一說,知道這又是個長輩,不禁不好意思,撓了撓臉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餘冬槿連忙開口:“兩位先生,還請進屋吧。”
進了屋,屏蔽了下人,餘冬槿才拉著孩子們行禮,“陛下……”
禮還未成,就被周樾攔下了,“郎君可不必行禮。”他滿臉是笑,讓過一邊將人扶住。
“真是許久未見了。”周樾身邊的陳頌滿是感慨。
看著遙雲與餘冬槿眼角眉梢的細紋,他不禁在心中疑惑,難道神仙也會老麼?
可能這隻不過是他們在這凡間的偽裝罷了,他心裡想。
兩方聊了些工部的事,又看了餘冬槿在寫的現代醫學類的書,又說起孩子。
“頌哥的兒子如今也大了,那孩子不尚武,偏愛好筆墨,我想著是否可以將他送去宏章書院讀書。”周樾道。
餘冬槿不明白:“京城不是就有書院麼?”
周樾笑了笑:“郎君這些年來助我,助天下百姓良多。宏章書院是第一批改革教育的地方,我聽說你們家的一位門生也在那裡教書,所以想讓琛兒過去熏陶熏陶。”
餘冬槿哪兒能不懂他的意思,隻是笑著直話直說:“我家那門生教的是普通學識,恐怕沒什麼特彆的。”
周帝聞言,心中遺憾,又覺黯然,點頭,“如此。然學識不分普通與不普通,他儘可學便是。”
無疾留在了京都,進了禁衛軍。
餘冬槿沒有為他留下,還是帶著一家子離開了京城。
又過了三十多年,周帝還在位。
鬢邊已經染上霜雪的遙雲帶著同樣白了發的餘冬槿,帶著一家子,悄無聲息的進入了裂穀。
大軍守在遙雲山守了足足兩年,也未找到裂穀入口。
胡須漸長的周帝得知消息,歎了口氣,交代下去:“在遙雲山下建個廟吧,遙雲山神廟,廟中要有兩尊神像,都為男子,一左一右,乃是山神與山神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