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高興還是不高興,反正朝有酒要睡了。
良好的睡眠是維持他日常生活的必需品,朝有酒對自己高強度的社交狀況心裡也有數……對他來說,要是一天沒睡好,後麵會怎麼發展,就全都成了未知數。
朝有酒不喜歡未知數。
他這一周的行程單是排滿了的,當中留出了一定的時間做周旋和防止意外,但本質上說,依然是滿的。
每一個打算去參加的活動,朝有酒都不能接受最後會錯過。如果事情實在不得已,他可能需要逃一點課,那倒是可以接受的。
眾所周知,大學裡的多半課程,幾乎學不到太多東西。
老師經常這麼上課:上節課給你一堆需要的書籍清單,下節課直接就開始講書籍中的內容。
要是課後把書都讀通暢了,課程聽不聽的,沒什麼所謂。
找老師要一份講義,自己讀一讀,揣摩一下老師的想法和思路,也就差不多了。
當然,話雖如此,能不逃課,還是不要逃課的好。
朝有酒一覺睡到天微微亮,照常輕手輕腳地爬下床,卻被戴著耳機坐在電腦前的趙青雲一驚。
“你是……起床了還是通宵了?”他奇怪地問。
“通宵了。”趙青雲說。
他臉上難得沒有丁點笑模樣,而是死氣沉沉地壓著眉,嘴唇都有點乾裂,像是一整晚都沒有喝水的樣子。
“不然現在睡會兒?”朝有酒關心地問。
“困過頭了,不想睡。”趙青雲說。
他撩起眼皮看了眼朝有酒,忽而說:“又去晨跑?”
“嗯。”
“我跟你一起去。”趙青雲自顧自地做了決定,從座位上站起身,用力搓了搓臉清醒神智。
你整夜都沒睡覺還要去晨跑?認真的嗎?
你要是跑到一半栽地上了,最後還不是得我把你弄回來休息?
朝有酒說:“你還是睡覺吧,彆老想著跟著我了——杜若和張靈均這倆夠你觀察一陣了。”
他走向洗浴室,趙青雲也跟了過來。
他往杯子裡接了熱水,擠上牙膏開始刷牙,而趙青雲往臉上猛撲了兩把冷水,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們?他們太普通了。”
趙青雲揉著太陽穴:“生氣了會口不擇言,被指出問題會羞愧自責;雖然也有一定的性格和觀點,可他們的性格和觀點都處於混沌的狀態,沒有能夠深入思考的點……他們的生活沒什麼目標,也沒什麼驅使他們奮鬥的理想。”
你神經病啊,朝有酒想。
他說:“這種評價也太苛刻了。”
“有嗎?雖然我的話聽起來不像是好話,但我並沒有任何貶低他們的意思。我隻是在說,他們太普通了。”
趙青雲說:
“在犯罪作品裡,他們既不是凶手,也不是偵探,他們連嫌疑犯都混不上,就是圍觀的群眾;在動作作品裡,他們是打打殺殺的背景板,負責在路上尖叫著散開;在喜劇作品裡,他們甚至擔不起被人嘲笑的那個醜角位置,隻是一段在幕後哈哈大笑的背景音。”
“他們身上找不到什麼戲劇衝突,找不到讓人愉快的部分,甚至也找不到讓人強烈地感到痛苦的部分。”
趙青雲歎了口氣,出神地注視著鏡子裡自己那張布滿了水珠的臉:“不會有人想看他們的故事的。他們的故事太容易讓人聯想到自己了。”
朝有酒吐出口中的泡沫,說:“故事讓人聯想到自己,這不是好事?”
他沒搞懂趙青雲為什麼要說這些話,但這不妨礙他做出回答。
“假如一個人足夠喜歡自己,他們何必去看彆人的故事?”趙青雲笑了一聲,“普通人會希望在虛擬的作品裡看到‘自己’嗎?過去經曆過的那些微小到屁都不算,對任何人來說都無關緊要,卻讓自己一回憶起來,就恨不得馬上從天台跳下去的小事,被定格、放大,巨細無遺地描述出來——你想象一下,那會有多尷尬?”
“……我想象不出來。”朝有酒說。
“這就對了!”趙青雲一拍手,笑著說,“醉哥,你不是個普通的人,所以你的故事才會有人願意看啊!”
“……你想乾嘛?”朝有酒警惕地問。
他開始思考趙青雲身上有沒有什麼隱藏攝像頭之類的東西。
這件事的可能不是很高,但似乎也不能說很低。
尤其是趙青雲看起來就是那種人——會毫無惡意地乾出一些從性質上說很惡劣的事。
“跟著你,觀察你,研究你,找點靈感。”趙青雲坦白道,“不會打擾到你吧?”
還好,朝有酒鬆了口氣:聽著不像是帶了什麼攝像頭的樣子。
“不會打擾到我,但我不是很喜歡你這麼做。”他說。
趙青雲開始擠牙膏了,邊擠邊饒有興致地問:“為什麼?”
朝有酒短時間內沒有回話,但也沒有馬上走開,於是趙青雲放心地刷牙,等著朝有酒給他的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