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雲的態度從來都不涉及人格上的東西。
他的表現更像是……反正是另一種概念上的東西,更像是博士生不屑於和小學生討論課題。
說趙青雲看不起他們嗎?確實是有。
趙青雲看不上他,也不太看得上杜若。
其實誰都能感覺得到,單單說他們寢室的話,趙青雲唯獨對朝有酒另眼相待。
他對照清和也還行,不能說有多友善溫和,可照清和說話的時候,他至少也是認真聽了;照清和乾什麼的時候,他也沒表現得有多百無聊賴。
但趙青雲平時真的做了什麼敵視他們、嘲諷他們的事情嗎?完全沒有。
他隻是不怎麼關心,也不費心掩飾自己的不關心。
張靈均努力捋順自己腦子裡的東西:“……好像也不能這麼說。你不融入集體——你剛搬進寢室的時候就是了,你和我們不同,這個我們都知道,可是你也不掩飾——”
趙青雲默默地聽著他顛三倒四的話,直到張靈均把他為數不多的文學天賦揮霍得一乾二淨,才說:
“我不遷就。”
這四個字歸納了他們的整段對話。
說了半天都說不到點子上的張靈均臉都青了:“……淦。”
趙青雲漫不經心地笑了一聲,放下抱在胸前的雙手:“我是真的還有事。先走了,拜。”
他轉過身,雙手插兜,很快就慢悠悠地消失在樓梯口。
朝有酒在學校的樓梯口被攔住了。
他端詳了對方一陣,沒認出來這個人,應該是不認識的。
“你好?”他說,“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攔住他的是個男生,看著怎麼也有一米八的身高,臉型端正,五官清爽,打扮得雖說不潮,可也不土,放在人群裡絕對當得起小帥哥的稱呼。
可惜一站到朝有酒麵前,瞬間就降格成了路人臉。
這個男生自己顯然也是知道的,表情很不好看。他粗聲粗氣地說:“喂,你是叫朝有酒是吧。”
儘管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更有氣勢一點,可某種說不清的心理還是讓他的表情裡帶著尷尬。
同樣,很顯然,這個男生自己也清楚他暴露了他的尷尬,而為了掩飾這種尷尬,他更努力地硬板起臉,將麵部表情扭曲成了相當不好辨認的狀態。
“嗯。我不清楚學校裡是不是有和我同名的人,但是想要認錯我也還是很難的。”朝有酒不動聲色地側過身,“找我有什麼事嗎?”
男生緊張地掃視了一圈周圍。
這會兒距離下課時間過了一個多小時了,有課的學生早就走得精光,也就是朝有酒這種人才會沒事在空蕩蕩的教學樓裡麵閒逛,樓梯口附近當然是空無一人的。
這男的詭異的表現讓朝有酒有了不太美妙的聯想。
他趁著對方掃視周圍,悄悄往旁邊走了一步,選定了一個視野最佳的位置——站在這兒,他隻要稍微斜眼,就能通過螺旋形的樓梯扶手看清樓上樓下的來人。
等男生重新看過來,他立刻站定,擺出聆聽對方說話的架勢。
“你、我問你,”也是知道自己乾的這一出事有多荒唐,男生說話有點結巴,“你為什麼、為什麼不交女朋友?”
草啊,朝有酒想。
這種場麵不管經曆過多少次都是一樣的讓他不愉快。
不管是奇怪的陌生人攔路質問,還是奇怪的陌生人攔路表白,又或者是奇怪的陌生人攔路威脅……
偶爾他也會想一想,這種事應當不會頻繁發生在某個人身上才對的吧。
後來就習慣了。就像他現在習慣了自己的室友全是女裝大佬,平時在寢室裡甚至會和諧友好地聊到化妝品。
草啊。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朝有酒慎重地挑選了一個萬金油式的回答:“我對戀愛沒有興趣。”
“騙鬼!”男生氣得雙眼圓睜,“你講什麼屁話,你又不是沒有女人肯要隻能翻.牆看本子看得滿腦子廢料天天手衝消耗一整卷衛生紙的〇〇肥宅!你怎麼可能會不想談戀愛!”
“……”
草啊,你為什麼描述得這麼具體。
等一下,為什麼你話裡話外都是這種人真實存在於世界上的意思?
這種〇〇肥宅不是網上玩梗的東西嗎?
世界上不可能真的有這種說廢物都是拔高的不可回收垃圾群體吧?
朝有酒大約知道點日本那邊的情況,因為一些曆史遺留因素,國家政策,還有世界的整體變化,那邊的年輕人很是出現了一群這種肥宅。
可是國內應當不至於。
儘管在這麼大的國家,這麼多的人口當中,什麼事都可能發生,理論上,確實可能存在這麼一群人……朝有酒決定持保留態度。
“等、等等?”男生的眼睛睜得更大,幾乎脫離眼眶,連帶著聲音也將近破音,“你聽得懂我在說什麼??!!!!”
朝有酒大約知道這人是什麼性格了。
“你好吵。”他無奈地說,“我當然聽得懂你在說什麼。為什麼你會覺得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因為你是個絕對標準現充啊!”
“絕對標準現充?”
“就是‘絕對在任何標準的現充人群裡都是最現充的現充’的意思!”
朝有酒覺得這人應該和杜若能聊得來。
他端詳了對方一陣,福至心靈:“你是日語係那邊的?”
對方先是一喜,又是一驚,緊接著十分恐懼:“你、你認識我?”
“不認識,我猜的。”朝有酒平靜地說,“你找我有什麼事?”
對方怔怔地看了他幾秒,忽而低頭掩麵,發出一陣哀鳴:“可惡近看更帥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過來結果根本說不出話……”
很好,朝有酒想,新的經曆增加了。
直到現在,他還是分不出來,這個突然冒出來攔路的人,是想要質問他,還是表白他,還是威脅他。
根據對方目前的表現看,這三個主要方向,好像都勉強能對得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