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找機會嘛。”照清和輕鬆地說,“實在找不到機會,等我畢業就去參加選美選秀比賽好了。”
趙青雲打開文檔,盯著一個字都沒落下的屏幕。
焦躁和煩悶感從心底升起。
還是沒有故事。
怎麼也想不出一個合適的故事來。
他想要寫一個有趣的故事,可腦子裡什麼都沒有。
這是第一次,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選了一條不適合自己的路。他甚至懷疑自己根本沒有做過什麼“選擇”,是什麼時候開始寫第一個故事的?趙青雲早就忘記了。
這一切的發展都是那麼順其自然,並且順風順水。
他從來沒在這條路上遇到過什麼阻礙,在過去,他在寫故事時得到的大部分都是快樂,痛苦和猶豫藏在快樂的縫隙裡,像是沉積家具底部的灰塵。
雖然他不喜歡那些灰塵,但也能平靜地接受這個事實:總有些角落是無論用什麼方法都清掃不到的。
既然它們不被人看見,那麼容忍它們的存在就好。
可現在那些灰塵冒出來了,而且完全汙染了整個房間,清掃的工具不知所終——或者說,他從來沒有清掃過。
那他是怎麼寫了這麼多年的?又是怎麼寫出這麼多個故事的?
寫故事的時候他總是置身之外。和很多作者不同,趙青雲並不對某一個題材、某一類型的故事抱有強烈的喜愛;同樣和很多作者不同的是,趙青雲也從不特彆地喜歡某一個角色,他甚至不會特彆地喜歡他筆下的主角。他讓主角更優秀、更符合多數讀者的期待,不過是因為這樣更適合展開一個故事,也更容易讓讀者繼續往後讀。
但他也不特彆地喜愛某一個配角。優秀的主角他都不特彆喜愛,總是會有嚴重缺陷的配角就更不討他歡心了。
更多時候,越是豐滿的角色,越是讓他覺得煩躁和不耐:完美的主角固然假得可憐可笑,複雜的角色足夠真實,可足夠真實的、仿佛真實存在的角色,又過於普通。
但要說角色是劇情的工具人也不儘然。完全被故事推動的角色毫無人物的弧光,那不符合他對故事的審美。
他總是竭力做到故事和人物的平衡,但從不投入自己的情緒,也從不借此表達什麼。
寫完每一本他都能感受到他的技巧在進步,可是這對他沒有絲毫幫助。
……他越來越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寫什麼東西了。
“你不問問我有沒有路子嗎?”趙青雲說,“富二代也是有交際圈的,你知道吧?萬一我認識什麼影視公司的人,又恰好說得上話呢?不從我這裡試試嗎?”
他的聲音突兀地出現在安靜的房間裡,像是故事裡闖進居民家中的怪獸。
淡淡的惡意從他帶著笑意的嗓音裡泄露出來。
朝有酒放下筆,轉頭看了趙青雲一眼。
他又開始了,朝有酒想。
雖然趙青雲一向這樣,可是這段時間裡,他這麼做的次數好像也太多了些。
“不要。”照清和乾脆地說。
“為什麼?擔心還不上我的人情嗎?我不要你還人情。”趙青雲的聲音愉快起來,“雖然我給的機會對你來說或許很重要,可是我本人其實根本不用付出任何東西,或者說付出得太少了,少到根本不會被我放在心上。再說,我根本就不是那種為了回報給出人情的人嘛。”
張靈均有點不適地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
他心中浮現出一點朦朦朧朧的厭惡,但這種厭惡又很難真正落到趙青雲這個人身上去。
“不要。”照清和說,“你隻是想看好戲吧?”
“我可以為了看好戲很努力給你找機會的。”
“但是我上大熒幕演戲就夠了,下了大熒幕再演戲給粉絲黑粉看也可以,”照清和說,“你是我的粉嗎?也不算黑粉吧?那我乾嘛下了大熒幕還給你演戲看,你又不把劇本寫好了再給我。”
他回答的語調輕快又坦然,根本沒經過什麼思考。
“哈。”趙青雲笑了。
這不是他最想要的回答,可也方便了他搞懂照清和的想法。
美人並不是花瓶——再好不過。
他興高采烈地舔著尖牙,興衝衝地環視了寢室一圈。張靈均本來是在看他的,但他一望過去就避開了他的眼神。他能縮在那個木訥的殼子裡多久呢?總有一天他會出來,想想那一天都會讓趙青雲覺得快樂。
杜若始終縮在座位前沒回頭,照清和對上他的眼睛後朝他緩慢地眨眼,緊接著唇邊泛起了清甜的笑意。
這實在是個俏皮的動作,而且足夠美。他做任何動作都顯得足夠美,隻是除此以外似乎空無一物,像是一段精妙絕倫的動作戲,足夠炫目、足夠激烈,也足夠讓觀眾熱血沸騰,但內裡的台詞藏在暗處,仿佛是在裝糊塗。
趙青雲最後才去看朝有酒。
朝有酒若有所思地注視著他,並不說話,可趙青雲已感覺到他被問了每一個該被詢問的問題。
他率先移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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