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哥。”杜若小跑過來,在他耳邊小聲逼逼。
朝有酒向旁邊仰:“什麼事?”
“你最近都在乾嘛?”杜若問他,“我怎麼看你去給人補課了,你在打工?”
“沒,我給小君補課去了。”朝有酒說,“他試卷做得亂七八糟的,我算是義務勞動。”
“哦哦哦就上次跟我們去玩了密室逃脫那個殘——小孩。”杜若說到一半又改了口,“醉哥你也太好心了。”
“也不算好心,他挺好玩的。”朝有酒說,“換成特彆淘氣的我也沒這個耐心。”
“他是很有意思。”趙青雲說,他把耳機摘下來,裡麵沒傳出來丁點聲響。
杜若很吃驚:“你這個耳機根本就沒有插線啊。”
“我戴著防噪音。”趙青雲說。
杜若心說我和張靈均都沒說話的時候寢室裡哪裡會有噪音,就算有噪音也是你敲鍵盤的噪音……難道是戴著耳機防止聽到自己敲鍵盤的聲音?
“小君成績怎麼樣?你見到他父母了嗎?你們不補習的時候乾什麼?”趙青雲對佘不器頗有興趣,“有什麼好玩的事情,說說?”
“成績一般,沒見到他的父母,他父母工作非常忙。不補習的時候都在玩,今天去的時候下了圍棋,他不太會下所以連輸,後來就不下了。”朝有酒回答,“好玩的事情有,但是不太方便說。”
“忙到讓小君一個人留在家裡嗎?有貓膩吧。”趙青雲思索著,“他家條件怎麼樣?”
“……還行?”朝有酒不太確定,“普通?我不知道你的評價標準是什麼樣的。”
“我知道你說普通是什麼意思。”趙青雲笑了,露出一邊虎牙,“那看來,他家庭氛圍不是特彆好,就是特彆差。”
杜若跟不上趟:“啊?為什麼?”
“家裡孩子變成這樣,他們又天天忙著工作,是想著趁自己還能賺錢的時候多攢點錢留給小孩。但是這樣時間長了,小孩子的性格又很容易出問題,小君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以此推測,他們家氣氛應該很好,關係親密,小孩能理解父母,父母也放心孩子自己照顧自己。”趙青雲心不在焉地說,“當然也有種可能就是小君天生性格很好,他父母不常回家是因為孩子出事感情破裂,可能很快就離婚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依然在笑,笑容裡帶著諷意。
杜若說:“反正不管怎麼說,小君都沒什麼問題,就算他父母離婚了也影響不到他心態,對吧?那就好了呀,他爸媽要怎麼決定,他自己也管不了的。”
“還是不離婚好。”張靈均突兀地插嘴,“小君年紀不大,他父母應該還挺年輕,離婚之後再婚,又生個新的小孩,那小君未來就沒指望了。”
“他本來就不該指望父母。”趙青雲不冷不熱地說。
“哎?一般情況下說不該指望父母是對的,可是小君這個情況,他啃老好像也沒什麼吧,他跟普通人又不一樣。”
趙青雲反問:“哪裡不一樣?”
“……”杜若憋紅了臉。
張靈均這才後知後覺地問:“小君怎麼不一樣了?”
“沒什麼不一樣。”趙青雲說,“就是普通人那樣。”
杜若心說缺了條腿怎麼能和普通人一樣呢,當著他的麵時不能說什麼他的缺陷,可是現在又不是當著他的麵,他哪裡和普通人一樣了。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啊,殘疾就是殘疾啊,隻是殘疾得不嚴重。
小孩好可憐的。
“不對,還是不一樣的。”趙青雲又改了口,他的眼神掃過杜若和張靈均,語氣不懷好意,“看性格,他算是另一種性格版本的醉哥。有沒有感覺到這小孩很討人喜歡?他也是個交際達人的料子,而且比醉哥活潑多了。”
杜若瞪著眼睛看他,張嘴想反駁,可想了一陣,居然找不到反駁的點。
他的頭慢慢垂了下去。
……輸了,輸給一個小學生了。
小君甚至長得都比他可愛,雖然年紀小,可也能看出來眉清目秀,隻要未來不發胖,放在人群裡也是個清清爽爽的小帥哥。
杜若自閉了。
張靈均反倒是根本就沒感覺到什麼,他說:“我沒看出來他哪裡像醉哥,不過他不像很多小孩子那樣愛跑跑跳跳,這也算活潑啊?”
杜若小小聲地問:“他不知道?你們沒跟他說?”
“懶得跟他說。”趙青雲輕聲回答,“不知道他會是什麼反應什麼表現,不跟他說免得他惹小君生氣。”
朝有酒慢吞吞地說:“小君應該不會因為他說的話生氣。”
“你怎麼知道?”杜若問。
“多跟叫叫說幾句話就知道他說話不過腦了,我不生氣是因為我覺得沒必要,但小君大概會覺得叫叫這種人有點,”朝有酒思索了一下,“……可憐?”
杜若心說他自己就夠可憐啦,乾嘛還要覺得彆人可憐啊。
門開了,照清和帶著股香風走進寢室,看了一圈周圍,有點奇怪地說:“你們怎麼圍著醉哥?”
但他也沒想要什麼回答,拎著漢服的裙擺,大步流星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從抽屜裡拿了包一字夾,風風火火地走進浴室。
杜若還沒反應過來,直到照清和都走進去了,他才變了臉色:“等一下香玉——”
浴室裡已經傳來一聲巨響。
照清和以比進門時更快的速度衝出浴室。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表情空白:“……”
趙青雲輕輕咳嗽一聲,若無其事地轉過頭,盯著手機看。
杜若和照清和對視了幾秒,沒聲兒地溜回自己的座位。
隻有朝有酒,莫名其妙地在座位上坐著,根本不知道剛才那幾秒微妙的沉默到底出於什麼原因。
不過他還是憑著經驗和直覺知道了一件事。
齊驥自己在外麵租房住,一定是有什麼重要原因的。
“他被我嚇摔了。”照清和乾巴巴地對朝有酒說。
摔的人是齊驥,可照清和看起來似乎也被嚇得不輕。他看到什麼了嚇成這樣?洗浴室的門又不是全透明的,又不能看到裡麵的人的裸|體,哪怕被看到了裸體也沒什麼吧。
朝有酒更關心另一件事:“摔得嚴重嗎,你怎麼不扶他?”
他從座位上起身,想進去看看,被照清和攔住了。
朝有酒迷惑地看著照清和。
照清和欲言又止地看著朝有酒。
好在浴室裡又重新傳出動靜,朝有酒有點害怕出事,他繞開照清和往浴室走,照清和束手無策下無奈地跟了過去。
洗浴間的門開了,穿戴整齊的齊驥從裡麵走出來。
朝有酒難以理解對方的思路:“……你在這裡麵穿的衣服?”
每個人的個人習慣當然是自由的,可是在水蒸氣籠罩的、最多隻能轉個身的、稍不注意就會碰到水珠的洗浴間裡麵穿衣服。
這在朝有酒看來,比男生穿女裝還要更難以理解一點。
畢竟男生穿女裝,最多隻是辣到彆人的眼睛,在洗浴間裡麵穿衣服,大概率會導致老年風濕。
這兩個,到底哪個更嚴重,是一眼就能分辨的事。
齊驥扶著手臂,臉色不太好看。
“嗯。”他低聲說,沒有解釋原因,卻避開了朝有酒疑惑的眼神。
照清和已經滿麵笑容地從朝有酒身後繞了過去,表情十分誠懇地對齊驥道歉:“嚇到你了吧?對不起對不起,我忘記你現在住回寢室了,還以為寢室裡就我們五個,他們都知道我平時偶爾會這麼穿的,發現洗澡的時候忽然有個女生走進來確實太刺激了,是我的錯,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錯。”
……他會被女裝嚇到?
朝有酒心說齊驥女裝的設備比你們齊全多了,怎麼可能會被你的女裝嚇到,而且又不是沒見過你的臉,一看就知道是你穿著女裝了。
但他敏銳地從齊驥回避的動作裡意識到了什麼,因此沒有說話,而是直接走出洗浴室。
朝有酒一走,齊驥頓時鬆了口氣。
“醉哥遲早也會猜到的啦,”照清和笑眯眯地說,“反正你本來也沒藏著不是嗎?我們寢室對這個事情無所謂的,你喜歡女的也好,男的也好,我們都不關心。你隻要不帶男生到寢室來,大家就是好室友。”
齊驥沒吭聲。
“不過呢,我還是有點話想跟你說的。你看,我們畢竟是住到一起了,安全問題還是要注意的,你還是要保重身體健康才行,保護措施還是要做好的,在這個基礎原則上呢,如果你能有穩定的伴侶,那就最好不過了!”
照清和滿臉都是“我什麼事兒沒見過”的淡然,就好像剛才衝出浴室,連表情都因為震驚變得空空白的人是他一樣。
“話是這麼說,其實不穩定也是你的自由,從我個人角度說呢,我是覺得,年輕這種資本不用白不用,浪費才是最可恥的,對吧?”照清和優雅地撫著垂在胸前的長發,“就是不穩定還是很容易出問題的,萬一你把事情鬨大了,我們寢室再怎麼還是會被連累的。我是無所謂,醉哥應該不會受影響,張靈均和杜若沒什麼可以被影響的,趙青雲應該也無所謂……”
照清和自己一愣。
“……那算了,你愛怎麼樣怎麼樣,做好安全措施哦。”
齊驥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他瞥了眼照清和把玩著鬢發的手指,看出了照清和的緊張。
說得像是自己曆儘千帆一樣,其實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但他既沒拆穿,也沒反駁。
“我知道。”他說,想要解釋一下這些痕跡其實不是照清和想的那樣,可又不知道具體該怎麼解釋。
他放棄了,說完這三個字就重新陷入沉默。
照清和自我感覺功成身退,他悠哉地走出洗浴室,齊驥還在整理心情,就看到照清和又重新走回來,對著鏡子開始用一字夾整理發型。
齊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