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茫然地看著照清和，被對方那股處之泰然的氣勢驚住了。
“洗完了就出去啊，還是說你要刷牙？”照清和心不在焉地說，“要刷牙的話你稍微等一下，等我把頭發弄好。有幾個一字夾鬆了，我換好了就走。”
“你平時就穿成這樣？”
“我要拍視頻或者拍照片才穿成這樣，平時這麼穿太不方便活動了。”照清和固定好了發型，對著鏡子稍微調整了一下，“還是這裡的大鏡子方便。我弄好了，你來刷牙吧。”
齊驥震驚地看著照清和走出去，猶豫著刷了牙，又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設，才回到寢室裡。
無事發生過。
完全沒有人對照清和的衣著表露出半點異樣，更沒有人過來問他剛才是怎麼回事。
這個寢室好像不隻是好玩，齊驥在此刻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個寢室裡彌漫著一種迷之氣氛，好像所有人都見過大世麵，根本不會為一些在其他人看來很嚴重的大事動容。
他的心情有點微妙難言。
朝有酒倒是第二天就把昨天發生的那場烏龍忘得差不多了。
在他看來，洗澡的時候忽然發現進來了個女生，確實值得在浴室裡滑倒——如果他洗澡的時候也有女生闖進來，他也不敢說自己能保持冷靜。
最近他沒有太多事要忙，大部分時間都在學校的圖書館裡消磨。
在圖書館裡消磨時間有一個弊端。
會有人來搭訕。
對於被人搭訕這件事，朝有酒有著十分豐富多彩的經驗。
有些經驗甚至算得上獵奇。
因為他曾經被人在男廁所裡搭過訕。
搭訕的人是男的也就算了，最怪的是搭訕的是個女生，直接麵不改色地跟著他走進了男廁所，上來就問他聯係方式。
這位女壯士不知道是太緊張還是怎麼回事，視身旁的小便池於無物，驚得朝有酒慌忙拉上拉鏈，畢恭畢敬地婉拒了對方。
女壯士失望而去，朝有酒卻有了種奇怪的仿佛被占了便宜的感覺，並且奇妙地共情了某些被男生追進女廁所要聯係方式的倒黴女生。
結果他背後的隔間門打開了，門後的男生滿臉複雜地看著他……
朝有酒心知這種時候絕對不能慫，於是平靜地回視對方，直到對方尷尬地轉開頭，手也沒洗地逃離現場。
好消息是這件事不是發生在學校裡，而是發生在購物中心。
否則他一定會在學校出名的。
朝有酒在圖書館裡小坐了一陣，今天沒有人過來搭訕，不錯，是幸運的一天。
也有可能是因為他把座位選在了管理員的眼皮子底下，所以才沒人過來找他說話。
不過朝有酒在圖書館裡發現了一個認識的人。
宋奇文，那個以神奇的理由，用神奇的方式，在教學樓裡攔住他，跟他說自己喜歡的人喜歡他，最後臨走前吐出驚天發言的交換生。
對方還沒注意到朝有酒在這裡，他在抱著幾本書在書架中穿行，最後走到了另一桌坐下。
朝有酒不動聲色地舉起書擋住臉，悄悄觀察了一陣宋奇文。
看行為是個很正常的人，根本不像之前被二次元醃入味的樣子。明明可以表現得像個正常人啊，為什麼那天那麼不對勁，仿佛一個分不清二次元和三次元的變|態。
……不，說變|態還是有點言重了，但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能準確形容的詞。
宋奇文在很認真地學習，朝有酒放下書，不再關注那邊發生的事情。
他的位置很靠近門口，宋奇文走得比他早，臨走前從他麵前路過。他走得很近了朝有酒才反應過來，這會兒突然把書舉起來也太突兀了，他隻好假裝根本沒看到對方。
好像對方也沒看到他，平穩地從他麵前走過了。
朝有酒抬頭看了一眼宋奇文的背影，發現宋奇文在走出圖書館後……拔腿就跑，奪命狂奔！
朝有酒：“……”
原來你看到了啊裝得還挺沒那回事。
他低下頭繼續看書，可看著看著，一種強烈的“被注視”的感覺湧了上來，讓朝有酒頭皮發麻。他抬頭掃視了周圍一圈，沒看到有人在看他，隻好把這當成自己神經過敏。
但這種感覺始終沒有消失，朝有酒逐漸不適起來，他皺著眉放下書，仔細觀察了周圍。
什麼也沒找到。
那股視線消失了。
等他重新低頭看書，被人注視的感覺又重新出現。
朝有酒站起來，把書放回書架，走出圖書館。圖書館外麵的樓道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朝有酒左右環顧，最後找準一個方向，筆直地走了過去。
他剛走了幾步，藏在那邊的人就跑了，腳步急促而熟悉……果然是宋奇文。
草啊。
你們二次元都這麼變|態嗎？
朝有酒心情複雜地在原地站了幾秒，感覺刻意追上去挺不劃算的。雖然論武力值宋奇文絕對打不過他，但他會受到宋奇文帶來的精神衝擊，這麼看是他虧了。
哪怕揍對方一頓都不劃算，更何況他也不會揍對方一頓。
他在莫名的沮喪情緒中走出學校，掃視了一圈周圍，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乾什麼。
都怪宋奇文的變|態舉動擾亂了他的思路，難道二次元和他有仇？為什麼一旦碰到二次元，他的生活就會邁向詭異的發展？
杜若勉強還算無意擾亂，宋奇文這種就完全是故意的了。
雖然他慫成那樣，主觀上應該沒有太多惡意，不如說主觀地講對方對他甚至有很大好感……但還是太可怕了。
朝有酒心煩意亂，乾脆隨便找了個方向往前走。
前路越走越荒，雖然街道很乾淨，街邊也開著商店，但透著一股陳舊感，而且明明走到了居民區，卻人跡罕至，房屋都空洞洞的，氣氛相比起居民樓更像爛尾樓。
朝有酒算了算時間，他走了將近一個小時。打開定位看自己的位置，也確實是個居民區。
他被激起了好奇，索性一直往裡麵走。轉了個彎，又穿過一條逼仄昏暗的小巷道後，出現在他麵前的，是個荒廢的公園。
第一眼看到這地方，朝有酒就被震撼了。現代社會的大都市裡竟然能出現這麼……毫無塑造感的公園，草地、樹木都沒有任何被人工修剪的痕跡，但草地中能看到常年有人踩踏所留下的小路。
就在他踏上那條小路的時候，一隻鬆鼠嗖地從他身邊躥過，消失在了茂密的草地中。
朝有酒：“……”
他第一反應是，佘不器可能會喜歡這地方。
最近和這小孩玩太多次了，第一個浮現在腦海裡的居然是佘不器。不過想想，他認識的人裡確實隻有佘不器會喜歡這種地方。
下次可以帶小孩來玩。
朝有酒這麼想著，慢悠悠地在這個公園裡打起了轉。
他漸漸發現了更多人所留下的痕跡，地上殘留的、被泥土掩蓋了大半的火堆，帳篷在泥土上留下的深深的釘痕，樹上嶄新的人造鳥窩，還有乾乾淨淨的、顯然有人常坐的長椅。
這個沒有經過維護的公園像是城市中的另一個世界。
竟然有種奇妙曆險的感覺，朝有酒想。
他晃悠了一陣，在一棵樹旁邊蹲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位置合適，濕度合適，這棵樹的某一邊長了許多青苔，但吸引他停在這裡的不是青苔本身，而是有人曾在青苔上寫字。
“不要做自己”
“自己很討人厭”
……草啊。
是誰在這裡留下了這麼發人深省的毒雞湯。
朝有酒被逗笑了，他站起身，繼續順著草地中的小路閒逛。但接下來，他幾乎在每個長了青苔的樹上都看到了留言。
“不要養狗”
“他會吃自己的屎！！！！！”
“不要養仙人掌”
“不澆水會死”
……
“不要再寫了”
“我好無趣”
……
“我就像這座公園”
“沒有人愛”
朝有酒在原地停下來，想了想，決定不帶佘不器過來玩了。
這是屬於彆人的秘密花園。
他順著原路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