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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 Chapter 031

◎……◎

失敗嗎?

薩麥爾嗤笑, 麵色有那麼一瞬間的陰沉,屬於暴怒的原罪在血液之間流淌,幾乎將理智灼燒殆儘。事實上在那久遠的天國時期, 未曾追隨路西菲爾掀起反叛被打落到硫磺火湖之前,執掌監獄與刑罰的座天使長可以說是諸天使中最冷靜自持者,同暴怒並沒有任何的關係。

但, 恰如經由造物主的雙手之所養成的驕傲最終成為傲慢一般,一切都是如此的諷刺。

隻不過薩麥爾最終還是找回了理智, 並沒有去追逐莉莉絲的蹤跡抑或者對此做出懲罰。雖然這於他而言, 為難卻又沒有想象之中的為難。

畢竟潘地曼尼南的局勢雖然錯綜複雜,各懷心思暗流不斷,但至少在明麵上說,墮天使還是占據了絕對優勢地位的。

至少於那一次又一次的清洗當中,能夠真正活下來且身居高位的, 不管是惡魔抑或者黑暗生靈,很多時候都是再識時務不過。

薩麥爾隻是覺得沒有必要。

當然, 這並不僅僅是因為他們之間某些超出界限的友誼。

不管莉莉絲的目的是什麼,是單純的想要進行某些軀體之上的交流抑或者提醒些什麼, 對已經於心中做出決定的薩麥爾而言都並不重要。

縱使心中有著再如何的野望, 可真正能夠對著那至高至上的主,創造一切的神明揮劍相向的有且隻有撒旦路西法。

既然如此,他們又有什麼理由不將其搶回呢?

況且——

全知全能的神明真的知道祂之所帶回的, 究竟是什麼嗎?

有細碎的冷光在這七罪之暴怒的主君眸光之中閃爍。而在那水晶天上, 神明握住赫萊爾脖頸的指尖緩緩收縮,卻又在目光觸及到這造物唇角笑意的那一刻放開, 璀璨的金眸之中無喜無悲, 卻又似乎有複雜的情緒一晃即逝, 有若錯覺。

所以,是故意的嗎?

失去了過往記憶的小貓在一步步的、刻意做出試探。

晨星的驕傲與傲慢從來就不是在一朝一夕之間養成,而神明之所想要的,亦從來都不隻是一個沒有任何思想的傀儡。

隻是,就如同那帶刺的薔薇與玫瑰,世人固然欣賞其美好,卻更想將那刺給一點點的拔出。但在拔掉那刺的同時,卻又擔憂如此,是否便會失了那花的美好與姿態。

畢竟你之所喜的,是那帶刺的玫瑰,卻又不僅僅是那帶刺的玫瑰。而縱使是神明,固然可以創造出世間兩片全然相同的葉子。

但,那葉子便真的相同嗎?

遑論是那般奇跡的造物,那經由自己一手所塑造而成的光輝且璀璨的靈魂。

造物主的理智在清醒與瘋狂的邊緣徘徊與遊離。而那分明是引動了這一切的造物,卻仿佛身處其中卻又超脫於此之外一般,縱使麵上再如何的染上緋色軀體再如何的柔軟,有曼妙的低吟自那口中逸出,可那帶著水潤的眸色之間卻仍在試圖保持著清醒與理智,甚至是做出觀察。

造物在觀察著造主,赫萊爾在觀察著神明。

“嗬——”

神明輕笑,於下一刻間,指尖落在這造物的脊背。

赫萊爾身後凝實的光羽被封印,有什麼在一點一點的攀上這星辰的表麵,帶來層層的戰栗與悚然。

有什麼記憶將要被喚醒,卻又於至高神明的封印之下,所能夠搜尋到的,不過是一片空白。

“吾當怎麼懲罰你呢,赫萊爾?”

吾永恒的晨星。

神明的聲音仍然是那般沒有起伏的,卻又似乎帶著幾分詭異的危險與溫柔。雖然是個疑問句,但很顯然,造物主已經不再需要這造物的回答。屬於神明的意誌與想法,從來便是那般不可違逆,並不會因為這造物無知與莽撞的試探而生出妥協。

況且,聰慧的小貓本就是在刻意挑起祂的怒火,不是嗎?

既然如此,那麼就應當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遺留在這造物本能中的並不僅僅是對造物主的怨與恨,還有某些並不美好的回憶。

即使在赫萊爾看來,那回憶亦隻不過是一片空白。

但不管是那僵直了的身軀,還是於那瞬間泛白了的麵色,又或者是深深陷入到神明皮肉間的指甲,以及那捅入到神明背後的、幾乎握不住的風刃,都在昭示著一個可能。

小貓在害怕,在恐懼,因為未知,因為留存於意識最深處的本能。

但,那又怎麼可能?

祂那無懼亦無畏的、想要與至上者等同的晨星,亦會陷入到恐懼與恐慌之中嗎?

神明似乎看到了這美麗且驕矜傲慢皮囊下之所掩蓋的虛張聲勢。璀璨且沒有任何悲喜的金眸垂下,似是要透過那皮肉骨骼,看透那最深處的、經由自己之所一手雕琢而成的靈魂。

於神明的背部,赫萊爾風刃之所捅入的地方,有神血滴落,於虛空之中消散,並不曾留下絲毫的痕跡。

至高的主與父對這世間的生靈向來寬容,亦沒有想象之中的寬容。

隻是——

神明忽然想到路西菲爾墜落之前的眼神。

悲傷,絕望,卻又似乎有血與火在燃燒,將蒼穹侵染,散發著灼灼且迷人的光輝。

人與人的悲喜並不相通,更何況是造物與造主,被打落下天際的晨星同那水晶天上的神明。

路西菲爾在那絕望之中消亡,信仰破滅所有的一切崩塌而後重組,並最終成為路西法。但對那神明而言,祂隻覺得經由祂之所一手創造的造物是如此的美麗璀璨且不可替代,本不該亦不應當予之以自由。

但神明卻又是厭惡黑暗的,並不因那光與暗的相生與相克而改變。

況且全知全能且一直注視著那星辰的神明清楚,驕傲的路西菲爾或許會在某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對著神明而妥協,但傲慢的路西法卻不會。甚至於在那被怨與恨所充斥著的心核之中,所保有的唯有惡劣、破壞與毀滅。

這經由神明一手所捧起的晨星本應當於那黑暗的深淵當中腐朽,枯萎,摧折,再不存在丁點的光芒。

變得麵目全非,再非是神明之所喜歡或歡喜的模樣。

但一切卻又並不相同,至少於神明的目光注視之中,祂之所創造的最完美造物不管在何時、何地都是最強大且最完美的存在,是天地間最是獨一無二且再輝煌不過的璀璨星辰與明珠。

自始至終造物主都在注視著祂的星辰。

恰如同第一次的創世慶典之上神明對著晨星之所許諾的那樣,吾與你同在。

隻是再不曾對著那造物伸出手指,垂落一片衣角,灑下任何一點的光輝。

但神明之所賦予的一切自始至終都未曾有任何的收回。

路西法選擇了舍棄。

有情緒於神明本應當再是平靜不過的心靈當中一閃即逝,恍若一陣錯覺。隻是於主的目光之下一切本應當無所遁形,不得有絲毫的隱瞞。

但神明卻選擇了忽視。

九重天堂與九重地獄之間的距離或許遙遠,但對造物主而言卻又並沒有想象之中的那般遙遠。隻是自始至終,神明不曾有過任何的踏出,隻是看著那本應當再是光輝燦爛不過的星辰在那黑暗之中沉淪。

傲慢,深沉,孤獨,冷漠,惡劣

水晶天的禦座之上,造物主的指尖微動,忽然就想再度將那星辰攬入到懷中,又或者是如同過去的無數年一樣,使其柔順的將頭枕在自己的膝頭,以指尖緩緩撫過那造物的發。

隻是神明向來便不是什麼行動力強大之輩,而所謂的時光與歲月對於至高的主而言,並沒有太多的意義。

直到——

熟悉的氣息與言語傳遞到神明的耳中,自沉眠中醒來的造物主幾乎是本能的踏出,出現在那從未有過涉足的地獄之內,屬於撒旦的寢宮當中。

驕矜且傲慢的小貓在他的飼主麵前展示著自己的成果,發出邀請與誘惑。

當真是一個聰慧卻又不怎麼走心的小騙子。身上的每一根發絲與每一個表情都在訴說著傲慢與虛假,還有孤注一擲的決絕與無所畏懼,以及那深深的誘惑與勾引。

神明對此感到新奇,又或者說,相較於拆穿這造物的把戲,祂想知道路西法究竟能夠做到哪一步。

最終的結果是祂之所創造的最完美造物,那經由造物主之所精心雕琢的完美軀體,縱使是墮落之後轉化而成的模樣,亦是此世間之最完美,是再香滑不過的奶、甜美不過的蜜、甘醇不過的美酒之所不能及。

是此世之間滋味再美好不過且符合造物主之心意的存在。

神明忽然便不想再放這造物以自由。

神明的指尖緩緩撫上那造物的皮囊。

扭曲的、不可名狀的、恍若實質的光於那光明的海洋之中消退,赫萊爾原本握住風刃的手不自覺地緩緩自神明身後的血肉之間抽離。

風刃消散,神明的背部再度光潔如新。而造物的手臂不受控製的搭在了造主的肩頭,向其祈求憐憫與垂憐。

本是由神明之所造訪並且不斷被打上烙印與標記的土地開始召喚主的降臨。

但那身形仍然是緊繃的,昭示著主人最後意願與思想的堅守。

直到——

“遵從你軀體的本能,赫萊爾。”

神明帶著言靈力量的話語於耳邊響起,束縛著自身軀體的枷鎖於無聲息間被解開。

對於高階天使而言,屬於造物的本能與世俗的欲念並不強烈,畢竟他們本就是由輕盈的靈質之所組成,是此世之間最接近光的存在。恰如同神明之所言一般,並不需要繁衍與延續的本能。

天空之中每出現一顆星辰,就代表一個天使的誕生,但天使卻並非是同人類抑或者這世間的絕大多數造物一般通過生命的和諧與繁衍而生成。

當初主創造世界,使光與暗相分離,晨星拂曉,此世之間便出現了第一個生靈。

光。

隻不過彼時的光同至高的造物主一般,是沒有任何身形模樣與形態的,恰如同造物之所窺探主的容貌一般,像風像雨像雷電,不可捉摸亦不可揣度。

但那光是好的,祛除混沌,地不再空虛,亦不再黑暗。主稱之為晝,於是這世間便有了日夜。

那是天地間最初亦是最美的光輝,縱使神的靈運行在水麵,亦不由得為之而駐足且動容。

神後麵又創造了空氣,將水分為上下;水聚為海洋,旱地顯而成陸,有蔬菜、草木從陸地生出。

這時間是不可數的,因為彼時並沒有年、月、日等的劃分,你之所以為日月經年,並不是真正的日月經年。

直到神明決定創造純粹的靈體。

造物主之所創造的第一個靈體是貝利爾,有著六麵羽翼的黑發熾天使。

但這造物並不純粹,亦不為神明之所喜,造物主想到了那光的存在。

純潔至美,光輝璀璨,世之所不能及。

於是有天使自光中走出來。

光輝華美的麵龐,燦金的發,恍若蒼穹一般孤高的藍眸。每一寸肌肉骨骼都是經由造物主之所精心雕琢,是造物之最美好的模樣,亦是神明眼中之最完美。

路西菲爾。

於世間的語言中,又可以稱之為赫萊爾·本·沙哈爾。

黎明的子,光耀的星。

並不僅僅是因為那天使自光中來,擁有著神明之所賦予的聖光六翼,是此世之間最完美的存在,造物之所能夠達到的極限。

更因為那本就是光,天地間最初的那一縷光輝。

神明予了那光以模樣。

於是光以路西菲爾的模樣與形態,存留於世間,再不複本來。

在此之後,神明又創造了米迦勒、加百利、沙利葉、拉斐爾等。

這是最初的創世天使。

神又造了大光和小光,大光管晝,小光管夜,這光同那最初的光已經不同。

神又造眾星。

於神明的偉力之下,每一顆星辰於夜空當中出現,便有一個天使生成。而在最初的時候,天使的數量是有限的,並不會刻意的增多抑或者減少,隻有當一個天使隕落,回歸到主的跟前,方才會有另一個天使生成。

神明造眾星、造天使,並不會比創造其他的任何族群更加的為難,隻是很顯然,這些天使不管是光輝、容貌、羽翼的數量同最初的創世天使都有所區彆,力量更是有大有小,強弱不一。

同路西菲爾,那光輝閃耀的晨星就更不能夠相比擬。

世間再沒有較之更加完美的造物與生靈。

是萬千的星輝之所不能及。

即便是在這之前造出的貝利爾,抑或者之後造出的創世天使,都需要在路西菲爾麵前俯首。因為在第一次創世慶典之前,在諸天使被造出之後,神明便早早定下路西菲爾的名分。

那是天使之王,是諸天使中最強壯與富智計者,是擁有神明六分之五力量的代理與行走,是造物主在世的顏,是父神最至愛的子,是經由主之所親自膏沐而成聖者。

彼時的天使們誰也不曾注意到,路西菲爾對造物主的稱呼其實並不是父神,而是吾神。

似乎從一開始,於那潛意識之下,他便沒有將自己放在仆與子的位置。甚至於宣示這主權,昭顯著自身的特殊與不同。

晨星的驕傲並非隻是在一朝一夕間養成,但一切卻又似乎早已經有了預料,神明之所賦予的一切是底氣卻又不僅僅是底氣,那光自始至終便是這般光輝閃耀且不同。

全知全能的造物主選擇了放任與縱容。

在這之後,神明又創造了其他的生物。

天堂與地獄在創世的第六天形成,神明居於至高的水晶天上,天使則被按照等級的三六九等居住在第一到第八重的天堂之中。

隻除了路西菲爾,那光輝閃耀的晨星。不僅有自由出入那神明聖堂的權限,更是被神明之所恩準,居住在水晶天中。

神明並不常出現在水晶天之外的地方,亦很少接見熾天使以外的生靈。但主的光輝與信仰,卻遍布整個世間。

有眾生之信仰力所彙聚的池水在第六重木星天中彙聚,凝練成為轉生的聖池。

隕落後的天使終將在那聖池中再度歸來。

以空白的過往與全新的形態,踏上新的旅程。

同樣亦是某種意義上的永生。

天使並不需要軀體意義上的結合與生命的延續。

隻是這並不代表,他們便沒有造物之欲念與本能的存在。更不用說,屬於赫萊爾的這具軀體,是墮落之後轉化而成,擁有血與肉的物質化實體。

傲慢的魔王或許冷靜自持,並不願意被那些屬於造物之繁衍與延續的低級趣味所主導,但被抹去了所有記憶單純隻是依靠著本能而行事的赫萊爾在造物主言靈力量的影響以及軀體的衝撞與撫慰之下,卻是節節潰敗。

但隱忍與反抗卻似乎早已經成為這造物刻入到血肉骨髓甚至是靈魂的底色。

聖潔與純真,墮落與放蕩,破碎與支離,傲慢與倔強,光輝與閃耀

這世間之所有的善與惡在這造物身上彙集,本應當是至真至純的光中催生出黑暗且邪惡的花朵,恍若風中燭火一般的清醒與理智在主的鞭撻之下遊離。

“真美——”

神明璀璨的金眸之中無喜無悲,看不見任何的情緒存在。指尖如同撥弄琴弦一般自赫萊爾那優雅細長的、恍若垂死天鵝一般的脖頸上掠過,於那滾動的喉結間停留。

這經由神明之一手塑造的最完美造物啊,是萬能的主亦所不能複製之奇跡。

造物主俯身,燦金的發絲自背後滑落,有吻落在了赫萊爾唇角。

“放鬆,赫萊爾。”

神明如是言,指尖順勢掐住了這造物的下巴,使其側過頭來。

四目相對。

“看著吾。”

帶著言靈力量的話語再度吐出,神明的金眸之中一片璀璨,並沒有任何的波瀾。然而於赫萊爾那帶著絲絲水潤與迷蒙,有如雨後蒼穹的藍眸之倒映下,卻又似乎有日月星辰山石草木世間萬物入眼,枯榮死生,由初生走向消亡。

造物的目光不自覺地被主的雙眼所吸引,本能的做出追逐,陷入到其中。

靈與肉相分離。

在造物與造主軀體糾纏發絲與汗水相交織的荒唐之外,意識的世界當中,赫萊爾的靈魂仿佛在不斷的上升與漂浮,幾乎要升到天堂。

可他本就在天國,在至高的天上,不是嗎?

世界在他的腳下演變,過去現在與未來的種種痕跡於他的眼中相糾纏,全知亦是全能的視角充斥著他的觀感。雖然僅僅隻是一瞬,卻足以叫他的靈體生起戰栗、恐慌、顫抖等諸多種種情緒。

由內到外的嘔吐感充斥著他的心靈。

屬於晨星的靈在不斷動顫,幾乎被那一瞬間所看到的衝垮,落入到無序與瘋狂的邊緣。

不可直視神明。

恰如同螻蟻之於大象,造物之所看到的造主,永遠隻是那冰山上的一角。而神明之高居於天國之上,不僅僅是象征著權柄與威嚴,更是對這世間的一種保護。

果殼裡的王國是承受不住大象、猛虎與獅子的,而這經由造物主之所創造的世界就某種方麵而言,並沒有想象之中的穩固。

存在與否皆隻是在神明的一念之間。

更遑論是這世間的造物。

恰如同一場不和何所起的風,傾盆而下的雨水,果殼王國中螻蟻之所以死亡並不是因為大象的惡意。或者說,不僅僅是因為大象的惡意。

毀滅你,與你何乾?

所有忤逆抑或者妄圖窺伺主之真實與權柄者,將要付出的代價同神明的悲喜並不相關。僅僅隻是因為,他們涉足了不應當涉足的領域,妄圖獲取造物之所不能夠獲取的權柄力量抑或者奧秘。

唯一之所不同的是神愛這世間,卻又沒有想象之中的愛這世間。造物主有足夠的力量守護好這果殼王國,維係運轉。使之並不受那風吹雨淋的同時,控製住自身的力量,並不會對那果殼王國造成毀損。

單純就力量而言,擁有神明六分之五力量的路西菲爾和這世間的螻蟻在造物主麵前其實並沒有任何的分彆。

但造物主從來就並非平等的愛這世間,更並非平等的愛這眾生。神明之任性與縱容親手捧起晨星之光輝璀璨,又造就那第九層背叛地獄中傲慢且孤寂的魔王。

主在注視著祂的星辰。

有光明的海洋在意識世界當中、在赫萊爾靈體的周邊生成。

隱隱綽綽間,似是迷蒙的霧氣,又似是視覺裡的光怪陸離,金眸璀璨的造物主出現在赫萊爾眼前。

赫萊爾已經看不清主的樣貌、形態與模樣,唯有那一雙無悲無喜且充滿神性的金眸在不斷占據著這造物的腦海與心神。

晨星的靈體亦開始破碎、支離,仿佛陽光下的水晶一般,易碎且美好。又好似繚繞著層層輕煙的迷霧,於某些生生不息的偉力之下被迫維持著運轉與形態,不至於全然的消逝或者被衝垮。

有平平如鏡的水在腳下生成,上下天地宇宙儘皆成為一片空茫,唯有占據赫萊爾心神與視野的璀璨金眸方才是真實。

在那真實之中,在主的目光注視之下,有什麼被扭曲、改寫,虛無的記憶與過往甚至信仰開始生成。

“你是吾的。”

神明的聲音於虛無的意識空間當中回蕩,帶著宣判、篤定、勢在必得與言出必諾,不容絲毫更改。

那恍若蒼穹的藍眸仿佛融化在那屬於造物主的雙眼之中,有光在飛快彌補、填充、聚集、編寫,逐漸形成神明之所想要的模樣。

“所以,你不覺得奇怪嗎?”

巴爾湊近了拜蒙,這位外表粗豪且充滿野性,似乎顯得極是魯莽的惡魔大公從來便沒有想象之中的衝動,亦沒有想象之中的不擅長於動腦。隻不過對於陰險狡詐的惡魔而言,所有的一切都往往是他們的偽裝與底色。

永遠不要相信一個惡魔的偽裝與巧言。

不過做為同樣的惡魔大公,拜蒙顯然是對巴爾有所了解的,並沒有因為他不同以往的表現抑或者神神秘秘的做為而生出什麼奇怪的情緒,隻是從善如流的挑了挑眉,用一貫溫和且不急不緩的口吻道:

“怎麼說?”

全然不像是一位大惡魔,而更像一個謙和且有禮的紳士。

相較於看似勇猛邪惡而無腦的巴爾而言,拜蒙顯得更加的具有親和力且便於打交道。

但,這本就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不是嗎?

隻不過做為多年的對手與同伴,不管是曾經的爭鋒相對還是於墮落天使之王強硬手段與統治之下的報團取暖以及蠢蠢欲動暗中籌劃,這兩位惡魔大公顯然再清楚不過,彼此都非是善類。

四目相對,兩位惡魔大公目中俱皆沒有過多的情緒透露,所有的一切都浮於表麵。不過對於巴爾而言,有些麵具戴久了很難說清楚自己是否同樣會受到影響。因而於拜蒙這位向來低調且評價似乎就某些方麵而言還相當不錯的惡魔大公麵前,巴爾最終敗下陣來,開口道:

“這是最好的機會,不是嗎?”

以手指地獄的上空,但彼此都清楚,巴爾所指向的並非是那輪血月,而是那更高處的九重天堂,甚至是那至高的天上,掌控一切的神明。

主的聲名與威嚴不容侵犯,凡忤逆神明者,必將接受懲罰。即便是曾經光輝閃耀的晨星,路西菲爾。而造物之與造主的距離早在很久很久之前開始,便深深烙印於每一個造物的靈魂與意識當中。

是以在路西菲爾成為路西法並且登臨地獄的王座之前,有關撒旦的預言終究隻是預言,並不曾有過那自稱是眾魔之魔萬王之王的存在產生。

黑暗生靈們或許怨恨、詛咒造物主的不公,對自身之所屬的諸多種種命運感到不平。想要將聖潔者玷汙高貴者拉入到塵泥,在血與火中攻破天國的大門將所有的天使與光明的種族奴役,卻從未想過對著至高的主與父拔劍和神明相為敵。

神愛眾生,神本應當平等的愛著這眾生,不是嗎?

既然如此,又何必要插手造物之間的爭鬥光與暗之間的成敗?

事實上在路西菲爾以文官的身份降臨光暗戰場並且清洗地獄之前,這位神前最閃耀的晨星一直是很多大惡魔又或者強大的黑暗生靈們口嗨抑或者顱內那個啥的對象。

造物主的審美在一定程度上同樣影響著這世間的造物。

沒有誰能夠拒絕晨星的美好。

隻不過相較天使以及向往光的生靈對那星辰的本能追逐,惡魔們更想的是叫其落下來,落入到黑暗中,不再潔白。

但路西菲爾的強大亦足以叫這地獄之中再強大不過的生靈為之心驚且膽寒,當神前的晨星於談笑間一箭便將三分之一王級以上的大惡魔們化作飛灰,流淌在黑暗生靈心中的除了對造物主之不公的怨與恨以外更多的卻是恐懼與無力。

還有三分之一的大惡魔被這位彼時的熾天使長留下,以磨礪那些尚未走出安寧美好祥和的天國舒適圈的高階天使們。至於那最後的三分之一,則被徹底驅趕、拘禁到那第九層背叛地獄當中。

在後來漫天的星辰為之一空無數反叛天使如同下餃子一般落入到硫磺火湖之後,而被神明打落天際的路西菲爾生死不明尚未從那無儘深淵中走出之前,率先對駐守在硫磺火湖周圍的反叛天使們做出攻擊的便是那些被路西菲爾驅趕、封印於此不知多少年的大惡魔。

隻可惜,於那最終的最終,他們終還是喪生於晨星的手下。

但撒旦的囂張、冷漠與殘忍顯然並不隻是在自那至高的天上墮落之後方才存在,實際上相較於那些自詡溫和且正義,卻又於很多時候顯得極是心軟的絕大多數天使而言,路西菲爾從來便沒有想象之中的光正美好。

昔日完美而無可挑剔的天國副君,恰如同那光輝偉岸且至高的主與父一般,從來便不是什麼真正寬和且大愛的存在。

光與暗的對立掩蓋了這一點。

驕傲的晨星從來不屑於亦不需要去解釋這些,而他的追隨者們,亦會貼心的為他找好各種各樣的理由。

即便那同彼時天國的主流並不相符,亦是路西菲爾第一次展現其冷酷的一麵。但卻足以叫所有妄圖玷汙那星辰的生靈們知道,帶刺的花朵究竟有多麼不可攀折,而那神前的晨星,又究竟是多麼強大且耀眼,深受主之寵愛。

即便這本應當是再明確不過的道理,不過在親眼見證之前,誰又能夠想到路西菲爾的力量居然會如此強大且如此的得天獨厚,足以同這世間的生靈劃出深深的印痕。

這之後的地獄幾乎迎來最是無望的時刻。

有信仰神明的殿堂在第一二三層地獄中被樹立了起來,主的光輝亦開始照耀進這地獄之中。即便自始至終,主並不在乎,亦不曾在路西菲爾返回天國之後對著地獄投入過半分的眼神。

但,彼時的地獄無疑是混亂且絕望的。

占領著一二三層地獄的天使們按照自己的想法與意念建設著地獄,而原生的惡魔以及黑暗生靈們則猶如喪家之犬一般,被迫屈服於造物主及副君殿下威嚴與榮光之下,苟延殘喘。

隻是地獄原生的惡魔以及黑暗生靈們同天使之間的衝突與爭端從未有過停止,而那對於黑暗生靈們而言最為絕望的時刻,亦是巴爾、拜蒙等大惡魔們權勢最為鼎盛且最為接近撒旦王座之時。

沒有任何生靈想到那預言中君臨整個地獄的撒旦居然會是曾經的路西菲爾,被造物主打下地獄且改名之後的路西法。恰如同再如何小心謹慎的大惡魔抑或者黑暗生靈們皆不曾想到,在被神明親手打落到無儘深淵之後那星辰竟然會再度歸來。

縱使心核破碎白袍染血,亦足以輕描淡寫的將所有敵對者抹去,帶領墮天使將整個地獄納入到掌中。

撒旦的王座在血與火中升起,伴隨著那本不屬於地獄當中的神殿之倒塌以及蘊含著造物主力量的神諭瓦解而不斷鞏固。

但看似平靜水麵之下的洶湧暗流從未有過停止,地獄之中的生靈彼此之間從來便沒有想象之中的和諧。

隻不過一切皆被掩藏在路西法的強權之下。

路西法統治之下的地獄鬆散、自由,恰如同那潘地曼尼南的王城一般,充斥著繁華、熱鬨與喧囂。但這所有的一切都有一個前提,那便是匍匐於那位地獄之主的王座之下,如指臂使。不管內裡的暗流究竟如何湧動,但至少於那明麵上而言,你必須尊奉那王座之上的墮落天使之王。

即便很多時候路西法並沒有想象之中的在意這一切,不管是權柄還是威嚴。但這潘地曼尼南的絕大多數陰謀者與反叛者都清楚,撒旦隻是身處其中卻又遊離於此之外,於那地獄王座之上冷漠的看著他們浮出水麵,而後輕輕撥動手指,徹底將其毀滅。

事實上從那很久之前便已經有惡魔大公意識到,恰如同那至高的造物主一般,這位本可以徹底將所有不服與不忠誠者抹去,卻又不知是為何,偏偏采用了這種鈍刀子割肉的方式。

最後隻能是憑空生出猜測,或許路西法並不願意見到這地獄之中所有的生靈如同想象之中的那般和諧?雖然和諧於地獄之中的生靈而言本就是一個不可能生出的詞彙,黑暗生靈的天性便注定了他們不可能和諧而共處。

但隻要路西法在這地獄一日,那麼便注定了所有陰謀與陽謀,又或者反叛與忤逆,終將土崩瓦解,皆隻是徒勞。

這樣的感覺對巴爾這樣的大惡魔而言委實算不得良好。

但撒旦的存在卻猶如橫亙在地獄上空永恒不變的夜幕與陰影,縱使是再強大不過的惡魔聯手亦同路西法之間間隔著久遠的距離。

造物主的偏心與任性從來便是如此叫人絕望。

隻不過神明的做法叫他們看到了希望,恰如同巴爾之所言一般,這確實是最好的機會,最好的將向來看不過眼的墮天使一網打儘甚至是奴役的機會。

如果,神明真的想要路西法再度複歸到祂的身邊的話。至於彆西卜口中所言的地獄上空再增加一輪血月的事情

隱秘的、隔絕窺探的術法自腳下生成,巴爾一言難儘的開口道:

“如果我的消息沒有出錯,那位、”以手指那撒旦王宮的方向,於拜蒙看似平靜的目光之下,巴爾語音微頓,而後補充道:

“現在怕是已經複歸到祂的身邊,成為全新的撒拉弗,而不是曾經的天國副君。”

“這代表什麼,我想你不會不清楚吧拜蒙?”

代表什麼?

神明對於晨星的偏愛或許一如既往,卻未必再願意養出一位路西菲爾,忤逆並且能夠對著祂而拔劍的天國副君,天使之王。所以即便是複歸到天國之中,也不過是一位連名與存在都不曾透露出來的熾天使。

既然是如此,那麼又何必擔憂,昔日光輝閃耀的晨星會再度歸來甚至是出現在戰場之上,傳播主的信仰與榮光甚至是名。

更何況——

亞當既然可以變成彌賽亞,那麼複歸到神明身邊的路西法,真的便是路西法嗎?

很多言語雖然未曾吐出,但拜蒙卻是明白了巴爾話語中之所隱藏的意思。隻不過,指尖微動,這位曾經的惡魔王卻是緩緩注視巴爾半晌,唇角維持著看似彬彬有禮且溫和的笑意,發出疑問。

“巴爾,你不會以為你對天國的認知與了解程度,還有那諸多消息的來源,會比尚且同昔日同伴們藕斷絲連的墮天使們更加的清楚吧?”

這在地獄的高層中間並不是什麼秘密,縱使戰場上再如何的不留情麵,但誰都清楚,過往的種種並不可能會全然的抹去。凡所過往,皆會留下印痕。自撒旦陛下往下,墮天使之所以遲遲不能融入到地獄的大環境當中,未必同高階的墮天使與天使內部眉來眼去脫不了乾係。

既然如此,又怎能夠叫向來便飽受造物主之偏心與任性甚至是本就同光明生物有著深仇大恨的地獄本土生靈們為之認同。

但這並不妨礙在聖戰的時候、在想要攻破天國的大門之時彼此之間一致對外。

所以巴爾之所能夠探查到的有關天國的消息對於墮天使而言,從來就不是秘密。

發熱的頭腦忽然便這麼冷卻下來,巴爾忽然意識到,恰如同過去無數年匍匐在撒旦腳下一般,在這一次的聖戰當中他們或許真的沒有辦法做出些什麼。

畢竟現在的墮天使雖然早已經不再是昔日硫磺火湖畔被神明所拋棄且失去了主心骨惶惶然不可終日的反叛天使,但如果神明真的是想要折斷那位陛下的羽翼並且將他永遠禁錮在水晶天的話。

那麼,

“瘋了,全都瘋了!”

猩紅的瞳孔緊縮,巴爾忽然便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墮天使或許會接受曾經光輝閃耀的晨星再度歸來,路西法成為路西菲爾,甚至是因此而追隨他於這地獄之上再度樹立起信仰神明的殿堂。但如果歸來的僅僅隻是被洗去了所有記憶與過往淪為神明意誌的傀儡——

“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的,沙利葉。”

微笑,以指尖扶了扶鼻梁上的單片眼鏡,彆西卜慢條斯理道:“畢竟你的兄弟同樣不清楚那至高的天上所發生的事情,不是嗎?”

沙利葉動了動唇,本想說拉斐爾並不會在這樣的話題上撒謊或者開玩笑,卻又忽然反應過來,擅長於處理政務與玩弄權術並且再深受撒旦陛下信賴不過的地獄宰相本應當再清楚不過這一點。

既然如此,那麼彆西卜口中之所言的和自己所想的或許並不是同樣的一個話題抑或者意思。

沙利葉並不清楚彆西卜語氣中的這份篤定是怎麼來,或許是在過去的無數年中,不管是做為路西菲爾還是路西法那位總是立在他們跟前所賦予的底氣,又或許是那位的存在本就是一個奇跡。

但莫要忘了,路西法之所要麵對的是至高至上的造物主,創造一切的神明。

沙利葉的眼上仍然係著黑色的輕紗,是以誰也不知道那雙擁有強大力量的眼睛裡此時究竟湧動過什麼樣的神色。隻是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於彆西卜那看似平靜的目光之下,這位墮天使最終隻是搖頭而後點頭,開口:

“那麼,天國之中的那位殿下,赫萊爾”

“你我都清楚,這個名字代表著什麼,又究竟指向誰。”

七罪之暴食的主君仍然是那副不緊不慢似乎一切儘在掌握的智者模樣,但身為醫者的敏銳卻叫沙利葉察覺到彆西卜那一瞬間的失態,有深沉的戾氣自這位地獄宰相身上湧出,卻又很快消散。

沙利葉指尖攤開,適時的遞上一顆糖果。

“糖果嗎?”

地獄宰相的目光很快便被一顆小小的糖果吸引了全部的心神。伸出手指將其捏在手中,而後剝開那層糖紙,選擇將其吃掉,消化在口腔食道之內。

沉默的氣息流淌,有那麼一瞬間,似乎隻有彆西卜咀嚼糖果的聲音存在。但小小的一顆糖果對於七罪之暴食的主君而言,或許意義深重,卻又似乎沒有想象中的意義深重。

固然可以將其帶入到某些不可追憶的時光與回憶當中,卻並不足以對其將要做出的決定做出任何的乾涉。因而自始至終,彆西卜隻是淡淡的做出點評:

“味道不錯。”

於下一刻間,這位地獄宰相忽然對沙利葉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開口道:

“但我想,天國還是地獄,你應該做出選擇了不是嗎,沙利葉?”

在彆西卜話音落下的那瞬間,原本空蕩蕩的會議室內有暗光閃爍,傳送魔法陣顯現,薩麥爾、貝利爾、阿斯莫德等此前追隨晨星而墮天的高階墮天使紛紛顯現出來。

“所以,你們早就知道了?”

沙利葉苦笑,那雙傳說中具有強大力量的邪眼隔著黑色的輕紗緩緩掃視過一眾表情平靜的同伴,而後最終落在了彆西卜身上。

“知道什麼?”

地獄的宰相眉目不變,麵上的笑意已經全然消失,隻是一邊麵無表情的將一顆又一顆的糖果扔入到口中一邊咀嚼一邊發出疑問。

貝利爾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開口道:“還是我來說吧。”

“你是指,其實你尚且還保留有天使的一切其實並沒有被於聖靈冊上劃去名嗎?”

“還是說,仍保留著對那位的信仰並且想要陛下再度複歸到祂的身邊?”

“你之所信仰與效忠的,從來便不是陛下,而是那位。”

以手指地獄的上空,貝利爾口中的那位究竟是誰自不需要多言。薩麥爾亦在此之後走出,對著沙利葉開口道:

“這對陛下而言並不重要。但,你不應該對陛下動手的,沙利葉。”

沙利葉並不是於那第七次的創世慶典之後追隨路西菲爾掀起反叛而墮天的天使,早在這之前,這位月之天使便因為違背神明的命令而離開天國,不知所蹤。直到撒旦君臨整個地獄潘地曼尼南的王城落成,這位曾經的月之天使方才再度以墮天使的麵貌和形態出現在地獄當中。

以路西法為首的地獄高層們接納了這位墮天使的到來,並且很快,就叫其躋身高位。

隻是誰也不曾想到,沙利葉不僅從未放棄過對造物主的信仰,更保留有天國中的一切,並未於那聖靈冊上劃去姓名。

路西法或許是知道的,但這位撒旦陛下選擇了默許與放任。

隻是這樣的結果,便是於這潘地曼尼南的王城之中,在屬於撒旦的寢宮之內,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全然沒有過多反抗的被降臨於此的神明帶回到那水晶天上。

事實上這一切本不應該發生。

“所以,你們想要怎麼樣呢?如何處置於我?”

沙利葉問,似乎隻是單純的好奇,自始至終都沒有做出抵抗,一副束手就擒的姿態。

隻是出於他預料的是不管薩麥爾還是阿斯莫德、貝利爾麵上都沒有任何憤怒的神色,直到彆西卜麵無表情的將口中最後一顆糖果嚼完,這位地獄的宰相方才開口道:

“你會知道的,不過在此之前,還請你幫忙帶個消息。”

“所以,並沒有過多的消息傳來嗎?”

屬於天使軍團的營地當中,烏列爾忽然側過頭,問向身旁的副官。

這位熾天使的雙眼雖然能夠看得很遠窺探到很多世人之所不能知道的秘密,但這其中顯然並不包括那九層地獄之中潘地曼尼南的王城以及天國之上,屬於神明的殿堂。

因而縱使內心當中再如何的情緒翻湧,但他其實並不知曉造物主對那造物的處置。隻是諸多種種複雜的情緒影響,叫這位向來鐵麵無私且沉默寡言的撒拉弗亦不由得有那麼片刻的恍惚。

身後的副官早已跟隨烏列爾上千年,彼此之間尚算得熟悉亦算得默契。隻是不過很顯然,對於頂頭上司突如其來的問題一時之間亦不由得有些茫然。腦海之中瘋狂運轉,終是小心翼翼道:

“如果您是指地獄方麵的話,那麼到目前為止確實是沒有消息傳來,隻除了在此之前不久,原本在人間遊蕩的該隱似乎回到了潘地曼尼南。”

“至於天國方麵的話,如果不出意外加百利殿下似乎會參與此次聖戰。還有就是”

偷偷瞟了一眼烏列爾的麵色,副官方才繼續道:“據小道消息說,似乎出現了一位深受寵愛的新殿下,被安排在至高天上,身份樣貌俱皆是十分神秘,還不曾走出過水晶天。”

向來沉默寡言且嫉惡如仇的烏列爾麵無表情的捏碎了手下的桌案。

麵對著副官震驚疑惑與不解的目光,這位熾天使意識到自身的失態,正待說出些什麼。沒想到下一刻傳訊亮起,梅塔特隆的虛影出現在這營帳當中。

“怎麼說?”

眼見梅塔特隆自一旁的偏殿中走出,奮筆疾書埋首案牘的加百利方才抬起頭,打量著這位天國書記的麵色道:

“他可願意歸來。”

“自然。”

梅塔特隆點頭,頓了頓,複又補充與提醒道:“況且,這是神諭,加百利殿下,烏列爾殿下不會拒絕的。”

天國的百合花無言。

事實上天國之中的諸位熾天使中最叫加百利放心不下的不是凡人之升成天使的梅塔特隆,更不是某些時候極度不靠譜的米迦勒抑或者同地獄高層眉來眼去的拉斐爾,而是一直駐守在外看似十分省心的烏列爾。

路西法射出那一箭的陰影至今未從烏列爾心中被抹去。

但——

想到那傲慢的魔王,加百利不由得有些頭疼。遲疑開口道:“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

“這是神諭,加百利殿下。”

梅塔特隆再度重複。

不容更改不容褻瀆不容違逆的神諭,造物之意願與否,對於造物主而言並不重要。

作者有話說:

1、神創造世界這個,來自於某本經典

2、毀滅你,與你何乾?——大劉,三體

ps:

編編:你文案這個不可言說的變化,究竟是什麼變化啊

我:救命!編編你聽我狡辯,呸,不是,解釋!

這個變化很正經的,真的,你相信我! 感謝在2023-02-27 13:40:28~2023-02-28 18:34: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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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 Chapter 032

◎……◎

清楚赫萊爾這個名究竟代表著什麼, 又最終指向誰的顯然並不僅僅隻有彆西卜抑或者沙利葉,於加百利等高階的天使中同樣不是個秘密。

雖然主並未於天國之中宣告其出現與存在。

隻是隨著晨星墜落屬於路西菲爾的名在聖靈冊上被劃去,前任副君的一切成為禁忌, 那亦開始成為不能提及的存在。

更何況若非是足夠親近抑或者足夠了解,誰又會關注那個禁忌的名,於世間語言中的另一種讀法。

主的意圖不容揣度。而對於主之信仰的忠貞, 亦使得加百利無法對主的做法提出任何的疑惑與質疑。隻是那問題與矛盾卻並不會因此而全然不存在。

時至今日,加百利其實已經很難再把身為地獄之主的撒旦路西法同昔日的路西菲爾聯係起來。他們甚至可以被看作是兩個全然不同的生靈。

路西菲爾固然驕傲, 總是站在一個距離天使很遠卻又距離神明很近的距離。但誰也無法否認, 那是此世之間最完美且無可挑剔的存在。不管是做為天使對於那份光輝與美好的本能追逐,還是於此無數年中路西菲爾之所具有的品德以及諸多種種擔當、實力、處事等,都堪稱是完美。

那是神前最完美且璀璨的晨星,亦是再優秀不過的天使之王。

但路西法——

墮落到黑暗中、背離了對主的信仰的並不僅僅是那被造物主借著彌賽亞的手所打落的軀體,還有靈魂。

路西法不可能在成為路西菲爾, 傲慢的撒旦亦同樣不會對著神明而妥協。即便那是他的造物主,曾經之所真心信仰的神明。

不同於絕大多數時候都呆在這天國之中, 很少同魔鬼打交道的拉斐爾,以致於心中還對於那昔日的幻影存在著某些留戀。加百利比誰都清楚, 迷途的靈魂或許能夠通過光明的指引而回歸正途, 但心思陰險、狡詐且惡毒的魔鬼

很難再回到光明的陣營。

更何況是那眾魔之魔萬王之王的撒旦。

隻是於主的光輝與偉力之下,一切卻又似乎有了可能。更何況於那水晶天中驚鴻一瞥間所見到的身影

加百利說不清楚心中究竟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

隻是恰如同梅塔特隆之所言的,這是神諭。

主要那晨星歸來, 再度複歸到他們之中。要雅赫維的名, 落在那受造之物身上,成為新的熾天使。要他再度行走在這天國之上, 享有與神同等的光輝與榮耀。要撒拉弗與基路伯, 如同尊奉主一般, 再度尊奉那生靈的存在。

這對他們而言其實是一件為難而又不怎麼為難之事。

況且造物之意願與選擇,對於造物主而言並不重要。

“吾神——”

赫萊爾好似從一場久遠的夢境之中醒來,隻是那夢中的內容早已經模糊不清,恰如同陽光下的露水一般,轉瞬即逝。

被扭曲的記憶與信仰叫他不自覺地對著那神明露出笑容,目光虔誠且濡慕,好似陽光之下盈盈的水波一般,有光在那眼中彙集。

神明對著那造物伸出手,於是自然而然的,赫萊爾將手搭在神明伸出的指尖之上。

於是下一刻,神明掌中用力,將赫萊爾拉入到懷中。

有屬於神明的吻落在了赫萊爾的唇上。

冷冽,囂張,強勢且霸道。

幾乎叫赫萊爾本能的升起反抗。

但,這是神。

是他之所信仰、濡慕,願意為之獻出一切的神明。

不管是軀體還是靈魂。

更何況,有陌生且熟悉的感覺一點點侵蝕這造物的軀體。神明的指尖落在赫萊爾的脊背上,那敏感的羽翼根部,將軀體的回憶喚醒。

需要愉悅神明嗎?

赫萊爾不知道。

看似清醒的理智好似被浸泡在溫水當中一般,開始不斷向著某個不可測的方向當中滑落,他似乎在被神明所愉悅。

那欣喜與愉悅、愛意似乎真的,恰如同灼灼的火焰一般,幾乎將他給燃燒。

愛恨皆隻是在一念之間。

屬於路西法的恨意有多強,那屬於赫萊爾的、被扭曲了的愛意便

有樂曲於第八重恒星天上奏響,在交付了諸多事項之後,烏列爾姍姍來遲。

這位從很久以前開始便常年駐守通往地獄邊境的撒拉弗其實已經很久不曾回到過天國,而那最近的一次,亦可以追溯到那地獄的君主路西法最後一次出現在聖戰的戰場上之時。

路西法並不常常出手,隻是一旦出手,那麼便意味著戰局的走向已經全然可以確定。

並不曾有過任何的意外。

但這並不代表天使軍團便當真有如想象中的不堪一擊,亦不代表烏列爾這位熾天使於地獄的勢力麵前便當真無能為力沒有半點的抵擋。

事實上這是除了米迦勒、加百利以外整個天國之中戰力最是強大的武職天使之一,甚至於因為常年駐守在接近地獄邊境的緣故,縱使換下鎧甲穿上華麗的長袍,周身亦似乎縈繞著淡淡的血與火的氣息。

同天國當中一眾安好和平且遠離戰火的天使們並不相同。

梅塔特隆、加百利等仍是一貫溫和的麵色,同烏列爾見禮。加百利將心中的隱憂隱藏在麵容之下,為這位同伴與戰場上的袍澤遞上美酒。倒是一頭紅發的米迦勒似乎並不曾注意到烏列爾身上那似乎同整個宴會格格不入的氣息,上前激動地將手搭在烏列爾的肩上。

但不管在什麼時候,天國的宴會總是安寧、美好且放鬆的。有那麼一瞬間,幾乎叫烏列爾回到那很久之前,他的目光還未曾被戰火所侵染的時候。

良好的道德修養與所經受的教育使整個宴會並不會如同帶有地獄特色的聚會一般,出現某些潛藏於熱鬨與繁華之下甚至是擺放在那明麵之上的場麵。

有天使在彈奏、吟唱,撒拉弗與基路伯在輕聲細語的交談,客氣且有禮的交流。

似乎是被宴會中的氣氛所影響,又似乎某種善意的偽裝,很快烏列爾亦放鬆下來,周身那格格不入的氣息開始一點點的消融。

隻雖是如此,他卻仍然覺得自己似乎距離同伴們很遠很遠,以致於他亦說不清楚,自己的靈魂是不是遺留在了那靠近地獄的戰場之上,再也無法回歸天國,得到安寧。

直到某一刻,烏列爾的目光忽然觸及到那金發碧眼的聖子殿下。

彌賽亞看上去似乎是如此的溫和且無害,並不具有什麼攻擊性,不管是容顏還是姿態,亦遠不如曾經的晨星之璀璨完美且無可挑剔。

縱使這位聖子殿下的麵容於天使當中亦稱得上英俊,可是在撒拉弗與基路伯之中,亦算不得過於突出。實在是很難想象,便是為了這樣一個生靈,導致了那造物與造主之間的決裂。

烏列爾同彌賽亞之間幾乎沒有任何的交集。

但——

“彌賽亞殿下。”

同整個宴會格格不入的氣息似乎又回到了烏列爾的身上,走到近前,對著彌賽亞舉杯,有僵硬的笑容於烏列爾唇角展開。

“烏列爾殿下。”

彌賽亞頷首,行止自然而唇角笑意不變,對此做出回應。

隻是不待彼此做出更多的交流,整個大廳突然陷入到靜寂,一時之間針落可聞。

仿佛受到本能的吸引一般,那些撒拉弗、基路伯們不自覺的將目光轉向了殿門之所在。

有光在眼前彙聚,逐漸凝聚成那光輝閃耀的身影。

恰似晨星拂曉,那是此世之間造物所能夠達到的極限。

燦金的發絲,恍若蒼穹的藍眸,還有那身後的光輝閃耀的六翼

一切恍若經年。

路西菲爾。

禁忌的名於一個又一個的撒拉弗、基路伯唇齒間流淌,卻於主的默示之下自始至終不曾吐出。縱使早有準備如加百利、拉斐爾等,那一瞬間亦不由得陷入到沉凝。

出現在那殿門之所在的,不管是樣貌身形還是神態,似乎確確實實就是存在於記憶之中的身影。同過去無數年一般,並沒有任何的不同。

在晨星於天際墜落不知多少年後,造物主似乎又找回了祂的星辰。

赫萊爾。

薄唇緊抿指尖泛白,烏列爾看著那身影一點點走入殿中,恰似是埋藏於內心深處的過往重臨。

是這世間所有的光輝與美好在那曾經的天使之王身上彙聚,漫天的星辰俱皆為之而失色,臣服在其光芒之下。還是輕描淡寫間路西菲爾一箭射出,將地獄當中三分之一的惡魔化為灰燼。抑或是於那血與火之下,至暗的地獄之主降臨,將利刃對準曾經的同伴。

在場所有生靈的目光都自覺或不自覺地追隨著那金發藍眸的身影,直到其一步步的越過梅塔特隆、米迦勒,甚至是彌賽亞。

高台之上,神明降臨。

至高主與父的身形麵目俱是隱藏在那無儘的聖光當中,唯有赫萊爾眼中之所見,是那同自身相同而又不同的顏。

不可直視神明。

造物向著造物主俯首,參拜神明。

但,自始至終赫萊爾隻是靜靜站立在神前,未曾低頭,亦未曾俯首。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啊等我把感覺找回來把手速提上來

才不說我在悄悄雙開蹭曆史直播的熱度呢

(瞳孔地震)(倒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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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Chapter 033

◎……◎

於主的恩澤之下, 諸位撒拉弗、基路伯們得以起身,而後便看到聖光中的神明對著那距離祂最近的造物伸出手。

光輝的神明以天使的身形出現,隻是身後並沒有翅膀, 恰如同聖子彌賽亞一般,是擁有血與肉的存在。但於殿內的諸生靈眼中,主的麵目仍是模糊不清的, 像風像雨像雷電,並沒有具體的呈現。

隻是看過一眼, 便叫他們不自覺地流下淚來, 感受到某種來自靈魂的顫抖與戰栗。叫諸天使們意識到,造物與造主之間的距離究竟是何等的久遠,自身之於主的麵前,又究竟是何等的脆弱且渺小。

神恩如海,神威如獄。

無限的信仰與敬畏於心中升起。

於是便在下一刻, 順著神明伸出的指尖,殿內的目光自覺或不自覺地, 轉移到了赫萊爾的身上。

縱使在其出現的那一瞬間,諸多自晨星墜落甚至是那更久遠之前走來撒拉弗、基路伯們便意識到, 有什麼不可控製的情況正於主的意願之下產生。亦不得不承認, 那是神明之最完美造物,是造物主之所不能複製的奇跡,亦是此世間之最美好, 是如此完美而不可挑剔的存在。

主的意不可揣度。

烏列爾感覺自己的靈魂好像被強行從那寂靜且遼闊的荒野之中拉扯, 再度塞回到了這軀殼之內。

但自始至終,他什麼都做不了亦無能為力, 隻能但憑著這一切的發展, 口中無法吐出半個字的言語。

這世間萬事萬物的運轉與眾生的命運都在神明的掌控之下, 隨著主的心念與意願而行。

不會有任何的例外,亦不當有任何的例外。

主的聲音於這殿中響起,無視了殿內諸生靈看似平靜的麵容之下,那驚疑不定的複雜心情。向著這眾生,傳達著主的意。

“這赫萊爾,你們亦可稱呼為雅赫維,是吾在世的顏,亦是吾在世的名,是吾之代理與行走。”

“從日出之地到日落之處,你們要像尊奉吾一樣,尊奉他。”

於是殿內的諸位撒拉弗、基路伯自覺或不自覺地對著赫萊爾俯首。隻是自始至終,赫萊爾的目光都沒有離開過神明。恰似晨星尚未墜落之前的無數時光一般,造物主眼中存在的是整個世界,而晨星的眼中,則永遠追逐並注視這那神明。

隻是這漫天星輝以及無儘光芒而加身的造物不管就哪方麵都是最完美的,不管是禮儀姿態還是其他,並沒有任何可以挑剔抑或者指摘的地方。一舉一動都仿佛是用標尺之所衡量,呈現出最完美的姿態。

加百利、烏列爾等不由心緒更加複雜。

唇角笑意不變,目中唯有對神明的信仰與虔誠。但在那餘光中,被信仰與愛意占據的心靈之內,終是有什麼於赫萊爾心中投下淺淡的影。

隻是這樣的不協調似乎很快便消失在神明那雙似乎望向這眾生、卻又似乎僅僅隻是在望著自己的璀璨金眸之中。

這是他的造物主,亦是他的神明。

虛幻的、被扭曲的信仰與意識於這造物與造主之間生成。

主不在乎。

恰如同那再強烈與熾熱不過愛與恨一般,對於不懂七情、不識六欲的神明而言並沒有任何的意義。

主不在乎你的愛與恨,怨與不怨。隻是屬於神性之威嚴與掌控,囂張及霸道,叫神明願意再度將那墜落的星辰納入到掌中,複歸到祂的身旁。

但——

神明的眼瞼垂下,目光之中無喜無悲,並沒有任何波瀾與起伏的存在。

不聽話的小貓,縱使是被拔掉了爪子,磨掉了牙齒

有笑意自神明的唇角生出。

但那笑意並不達眼底,亦沒有任何的溫度。

赫萊爾的眼中倒映著神明的顏。

在造物主微笑的那一瞬間,心中似是有什麼在蠢蠢欲動,於那虛幻的意識與扭曲的信仰間,生出無垠的歡欣。

神明在對著赫萊爾頷首後離去,恰如同來時一般,無聲無息,卻又充滿著無形的存在感與壓迫。

但沉寂的氛圍並沒有因此而恢複到此前的舒適與鬆散,恰如同看似平靜的水麵一般,於陽光下反射著粼粼的光澤,倒映在赫萊爾眼中。

“赫萊爾殿下。”

某些想象中的衝突並沒有產生,聖子彌賽亞於悄無聲息間退下,並沒有引起任何的反應。直到梅塔特隆率先打破沉寂,恰似一粒石子被投入到湖麵,整個宴會之中停滯了的氣氛方才有所緩解,一切似乎恢複到本來。

赫萊爾微笑,對著天國的書記官頷首,禮貌疏離且溫雅道:“梅塔特隆殿下。”

神明之所構造之記憶虛幻且真實,好似一場大夢之初醒,並沒有於赫萊爾心中留下太多的印象。這滿殿的撒拉弗、基路伯,他們中的很多赫萊爾似乎是認識的,卻又似乎並沒有過多的交集。於他的目光之所追逐,似乎永遠隻有那自有永有的神明。

恰如同晨星之所站立的地方距離天使很遠,距離神明很近。

隻是在那某一瞬間,赫萊爾卻又覺得自己似乎是很會做表麵功夫的。不管內心之所想如何,但麵上的神色並沒有任何的變動,似乎周身的每一處甚至是那發絲,都維持著恰到好處的弧度與距離。

看上去是如此的光輝璀璨且完美。

“請問您、”喉頭發癢,原本準備好的措辭忽然便不知被拋在了何處。屬於天使的心核跳動,於赫萊爾那平靜的目光之中,梅塔特隆忽然便想落荒而逃。

不同於彌賽亞被徹底的洗去了過往,所有的一切皆需要重新開始。於天國的書記官而言,屬於凡人的一切並沒有被忘記,隻是已經很難再於心中生起任何的漣漪,恰如同觀看一段不屬於自己的過往一般,梅塔特隆本以為自己可以平和以對。

可是於此一瞬間,他卻又發現似乎並非是如此。但良好且強大的自製力還是叫他很快找回來了屬於自己的理智,對著赫萊爾發出邀請與疑問。

“可以請您喝一杯嗎?”

“自然。”赫萊爾頷首,修長且圓潤的指尖伸出,自梅塔特隆手中接過酒杯。隻是在將要送到嘴邊的那一瞬間,忽然側頭,對著梅塔特隆道: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再見。”

漫天的星輝好似於那雙恍若蒼穹的藍眸當中彙集,有由內而外的笑意自那光輝華美、好似明珠美玉一般的麵容上生出。便在梅塔特隆甚至是加百利等因著這笑容而心緒不定好似陷入到回憶當中的那瞬間,恰如同來時一般,有衣角落下淺淡的弧度。

晨星離去,恰如同浮光掠影。

但所帶來的影響,卻並不因其退場而消磨。

有酒杯靜靜的落在一旁的圓幾之上,梅塔特隆的目光恰如同那杯中尚在沉浮的酒液一般,飄忽不定,莫測難言。

“不一樣的,是嗎?”

有聲音於身側響起,梅塔特隆轉身,正對上拉斐爾的目光。

有著神將治愈稱號的撒拉弗麵色與神情中似乎已經有了答案,之所以問出這話語,不過隻是在尋求著一份認同。

一旁,本已經日漸威嚴且有氣度的現任副君殿下米迦勒抓了抓頭發,罕見的有些煩躁。

加百利垂首,盯著手中的酒杯,目光亦是飄忽難言。

烏列爾望著那金發白袍的身影離去的方向,有那麼一瞬間似是想要邁開腳步,卻又似乎因著那諸多種種的原因而停下,身形緊繃,好似陷入到僵硬。

於烏列爾的目光之中,於這殿中的諸多撒拉弗、基路伯目光之所不能及,那金發白袍好似承載著滿天星輝的身影好似投入到無儘的聖光之中。

神明無喜無悲的金眸倒映於烏列爾眼內。

於是下一刻,這位熾天使猛地閉上雙眼,麵色一陣泛白。

“怎麼了,吾神?”

赫萊爾問,將自己投入到神明的懷中,似有所覺的對著來時的方向望過去一眼,卻在下一刻,被神明按住了頭。

“無事。”

神明的聲音裡沒有任何的起伏與波瀾,隻是以指尖撩起赫萊爾腦後那同自己一般無二的燦金的發絲,眼瞼垂下,口中發出疑問。

“你很開心?”

赫萊爾身形微僵,恍如蒼穹的藍眸瞪大,卻又在下一刻放鬆下來,主動將頭枕靠在神明的肩頭,略略磨蹭,回複道:

“和吾神在一起,自然開心。”

神明的目中並沒有任何的情緒存在,但屬於造物主的全知全能,卻使祂得出一個認知。

小貓在撒嬌。

這樣的認知叫神明心中生出愉悅,於是那真心與否便已經不再那麼重要。又或者說,主本就不在意。

於是在下一刻,造物主的指尖順著那發梢向下,落在這造物的脊柱,而後一點點偏移,落在了那腰腹之間。

“赫萊爾。”

神明喚這造物的名,側頭,另一隻手的指尖將這造物的下巴挑起,發出宣告。

“你是吾的。”

“是,我是您的。”

被迫維持著脆弱姿勢的赫萊爾如是言,恍若蒼穹的藍眸之中,似是有星火燃燒,卻又很快被熄滅,扭曲,改寫。

作者有話說:

主不在乎

(主默默掏出了修改器)

快,路西,說你愛我

你是我的

身心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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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 Chapter 034

◎……◎

不管就何時而言, 保持清醒與理智從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彆是在具有著神明所在的世界之內。

更不用說占據、創造與維係這方世界的,是那自有永有的、囂張任性且霸道的唯一真神。

世間的法則對於神明而言從來都不是束縛。

這世間所有的一切本就由祂之所製定, 亦終將按照著祂之心意與意念而運行。

不會亦不應當有任何的錯漏。

但錯漏卻早已經產生。隻是身處其中卻又置身於此之外,神明全知全能卻又並沒有想象中的全知全能,恰如同此前之諸多種種一般, 誰又能夠說得清楚,究竟是誰愚弄了誰, 誰又欺騙了誰。

隻是主的目光之中倒映著整個世界, 本不會亦不應當為著這世間的任何生靈而駐足與停留。

但——

神明的指腹緩緩摩擦過那造物殷紅細嫩好似薔薇花一般的唇瓣,停留在赫萊爾腰腹之間的掌心有溫暖的神力湧動,順著衣料傳遞到那層層血肉之中。而後注入到四肢百骸。

有那麼一瞬間,赫萊爾感覺自己好似浸泡在了那溫水之中。觸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溫暖與光明。

有細碎的樂章自那唇角逸出。

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似乎在訴說著舒適, 甚至想要更進一步,追逐主的光與熱, 獲取更多。

這屬於神明之所創造最完美造物的軀體似乎已經是習慣並且適應了主的一切,甚至是主動對著造物主發出邀請與渴求。

小貓總是驕矜的。

即便是被拔掉了爪子磨去了牙齒, 所有的愛與恨儘皆被扭曲改寫, 甚至是植入虛假的記憶。但相較遵守造物主之所製定的規則與秩序而言更願意順應內心與本能,尋求那份特殊與關注,以及不同。

神明之所創造的最完美造物從來就不是什麼循規蹈矩沒有任何思想的傀儡, 亦並非是美麗精致卻隻會應答的應聲蟲。

造物主曾賦予那星辰這世間一切的美好。

雖然最終都為其所舍棄。

但神明之所想要的, 自始至終都是那璀璨且奪目的靈魂,那造物主之所不能複製的奇跡。

故而於很多時候, 主都是縱容的。

縱容著這造物的一切。

不過——

“赫萊爾。”

神明將唇湊在了這造物的耳邊, 屬於造物主的氣息強勢入侵到這造物的領域之內, 似乎要將其徹徹底底的淨化,轉變成自己的形態與模樣。

迷途的、被動卻又主動的、於主的光輝與恩澤之下沉浮的羔羊睜開雙眼,眼角帶著淡淡殷紅。指節略略蜷曲,恍若蒼穹的藍眸之中,是一片水潤與迷茫。

以及急促且無意識的喘。

造物的手臂攀附上了神明的肩頭,優雅細長的脖頸揚起,有燦金的發絲於那白皙細膩有如上好白瓷盞一般的肌膚間沾連。

優雅,美好,聖潔,虔誠,卻又帶著不自知的破碎與驕矜,墮落與放縱。

恰似那即將撲火的飛蛾,將要於陽光之下展翅的蝶。

羔羊褪去了皮毛,將自己擺放上了祭壇。

牧羊者的指尖在擺放的祭品周身遊離。

有那麼一瞬間,主甚至想要將這一切之所凝固,用以做收藏。

恰似地上奔跑的螞蟻被那樹脂之所卷入,永久維持著生命最後一刻奔跑的模樣。

有暗沉的風暴在神明那璀璨的金眸之間聚集,似是要將這造物拖入到不可測的深淵與泥潭。恰如同往昔那神降於彌賽亞身上的主不過是抬一抬指尖,便將那晨星打落天際,墮落到無儘的深淵當中,於黑暗與孤寂中長存。

赫萊爾主動傾身吻住了神明的唇角,舌尖伸出,恰如同白鳥掠過水麵一般,輕盈的掃過神明的唇。

“吾神——”

小貓的語氣纏綿且繾綣,甚至帶著幾分不自覺地沙啞。卻在出口的那一瞬間,便將神明的理智自那岌岌可危的邊緣喚回。

璀璨的金眸之中,洶湧的暗流褪去,一片無喜無悲沒有任何的波瀾。

有神力於主的引導之下,一點點浸透到這造物的血肉骨骼與肌膚,予這造物以歡欣和愉悅。

本不應當被忽視的感覺與異樣則被扭曲與改寫,叫赫萊爾自始至終,都未曾對那於自己軀體間生成的異樣。

但這本應當不可能。

至少對於高階的、實力強大的生靈而言,這樣的情況本不應當發生。

畢竟愈是強大之生靈,那麼對於自身之掌控便愈是強大,斷不會出現那過多的不受控製的情況。

即便於那罪與罰中,屬於黑暗的生靈注定得不到主的庇佑,亦終將陷入到失控與瘋狂。

但,那是神明所創造之最完美造物不是嗎?

是傲慢的主君,存在於黑暗中的地獄之主,與神為敵的撒旦。

是此世之間,唯一能夠對著那至高的造物主與神明,拔劍而相向者。

但這一切已然在神明的規則之下被扭曲與改寫,於是那不可能,便被變成了可能。

有不可名狀的碎片落在了那被神明之所造訪過的土地上,而後又在主的神力與神血澆灌與孕養之間,開始枉顧著那宿主的意願,一點點走向成熟。

對此,赫萊爾一無所覺。

但很多東西卻又似乎是永遠無法更改的。

縱使複歸到主的跟前,再度回複到曾經光輝且閃耀的模樣,屬於魔鬼之本性亦叫他似乎永遠得不到滿足,而是在渴求著更多更多。

於無聲處,在那虛幻的信仰與扭曲的愛意之間,有什麼在一點點的生成,恰似那蟄伏的陰影,一點點蔓延、盤旋上這造物的心靈。

這造物的神情仍然是虔誠的,姿態亦是再柔順與乖巧不過。仿佛風雨中的一葉輕舟一般,隻能被動地承受著主的恩澤與賜予。但在那似乎對著神明不曾有絲毫之設防的心靈之間,卻有什麼在叫囂,滋長。

叫囂,滋長的並不僅僅是那心靈,還有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骨骼甚至是發絲。想要一點點的將那神明拆吞入腹,徹底化作養分。

主的目光之下本不當有任何的潛藏與隱瞞,但——

“沒用的薩麥爾,”

沙利葉搖頭,隔著牢獄的門同薩麥爾相望,斟酌著詞彙開口道:

“既然你們已經知道我所做的一切的話那麼就更應當知道,那位的意,不可違背。”

不管是出於曾經的同伴情誼還是出於什麼,墮天使們並沒有對沙利葉做出些什麼。恰如同此前的彆西卜所說的一般,不過是帶抑或者傳遞一個消息,而後便將他投入到了這大牢之中。

甚至連看管也不曾有。

但他們之所想要沙利葉傳遞的消息或許是普通的消息,這牢房卻不是普通的牢房。

至少以沙利葉之實力,很難從中走出抑或者逃脫。

因為那是在潘地曼尼南的王城修建之際,路西法之親手所設立。於那禁製與法陣的運轉之間,尚且有著撒旦之諸多種種手筆,以及某些不為人所知的隱秘。而沙利葉於此一道上,並不擅長。

不過這於沙利葉而言或許算不得什麼,至少對他而言,除了最開始被發現之後的色變以外,自始至終這位有著雙重身份的治療者都是一副坦然的模樣。

但這並不是於七罪之憤怒的主君眼中,這位可以如此安然的理由。

好在薩麥爾似乎本就不曾想過於沙利葉口中知道什麼,亦不在意沙利葉口中之所提及到的,那至高的主與父有究竟存在著怎樣的目的與想法,因為對於背棄了對主的信仰的墮天使們而言,那並不重要。

“不要揣度祂的意,薩麥爾。”

黑發黑眸的魔王曾以手支頤,輕笑。對著七罪之憤怒的主君補充道,“那並不是你等之可以想象的範疇。”

路西法似乎是從黑暗中來,發色與眸色都好似被那最深沉的夜色之所侵染。隻除了那白的麵,殷紅的唇,穠麗的眉眼,以及那傲慢且漫不經心的神態。

像一位魔王,卻又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像一位魔王。

更像是某種極惡的花朵,致命且誘惑。

晨星的美麗與光芒似乎從來不因落入到黑暗之中而摧折,隻是那樣驕矜且傲慢的姿態

薩麥爾心中其實生不起任何否認與反抗的情緒。

因為這位曾經的座天使長其實比誰都更清楚,這神明之所創造之最完美造物同他們之間的不同。而此世之間,亦沒有誰能夠較之以曾經的路西菲爾,而今這地獄中的撒旦,更加的接近且了解那神明。

“凡有言,必被知。所以——”

路西法開口,吐出那屬於神明的不為人知的隱秘與告誡。

“不要聽,不要想,亦不要說。隻需按照你之所定下的目標,行事便是。”

“至於成與不成,有用與無用,並不重要,不是嗎?”

傲慢的魔王無疑是優秀、強大且自信的。雖然這於至高的神明麵前或許並沒有任何意義,是如此的不堪一擊,但這世間如果有誰能真正違逆主的意,對神明做出反抗與褻瀆,甚至是欺騙、愚弄神明。那麼一定會是路西法,不是嗎?

他們的陛下,終將歸來。

作者有話說:

腦海中一片空白,然後發現我一寫就想搞那個

沒救了簡直

我劇情呢!!!!感謝在2023-03-03 15:52:12~2023-03-04 21:54: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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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 Chapter 035

◎……◎

“這麼快就要離去嗎, 烏列?”

縱使於神明的諭令之下,再度回到這天國,可烏列爾卻似乎並沒有打算在此久留。即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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