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突襲
“現在你落到我的手裡了。”裡維奇仔細的打量著葉霖身上的各個部位:“東西在哪裡,說出來的話,我可以考慮讓你少吃一點苦頭。”
“無可奉告。”葉霖始終都是冷漠的:“你殺了我吧。”
裡維奇被他的態度激惱了,一腳踹在他的胸口,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頸。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沒有辦法知道了嗎?”裡維奇陰騭的眼神落在葉霖的臉上,語氣陰森森的:“我有的是辦法。”
“我不會告訴你的。”葉霖勉強的從氣管裡擠出幾個字:“你一輩子都彆想知道那東西在哪。”
裡維奇一鬆手,葉霖立刻倒在了地上,空氣重新進入他的氣管之中,逼得他不停地咳嗽,嗓子裡飄出了一股濃厚的血腥味。
賽拉弗並沒有下令,裡維奇深吸了一口氣,他暫時還不能殺人。
裡維奇向著帳篷外招了招手,很快,有兩名提審員走了進來。
“問出拉斐爾交給他那樣東西的下落,”裡維奇停頓了一下:“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
寧弈盯住了衛兵巡邏的空隙,悄悄地潛入了營地裡,他看著堆放著物資的帳篷,伸手摸出了自己的最後一枚手雷。
裡維奇再一次光臨了這間臨時的審訊室:“他還是沒交代?”
兩名提審員同時搖了搖頭,為裡維奇讓開了一條路。
他麵無表情地盯著倒在血泊裡的人,深吸了一口氣:“去把以諾叫來。”
過了片刻,以諾走了進來,看清眼前的景象之後,挑了挑眉。
“您是來邀請我觀賞您濫用私刑的嗎,真抱歉,我沒有這種興趣。”
以諾說完就彆過了頭,似乎不願意再看一眼。
“殺了他,你就可以回來了。”裡維奇掏出了自己的配槍,將它遞給了以諾:“很劃算的一筆買賣,而且你們之間有血海深仇,不是嗎?”
“血海深仇。”以諾重複了一遍,像是在思考這個詞背後的含義一般:“嗯,好像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所以,由你來做這件事最合適不過。”裡維奇一攤手,簡直把‘善解人意’幾個大字寫在臉上:“你還有彆的要求嗎?”
“你計劃的很完美。”以諾無動於衷的看著裡維奇:“我沒什麼要求。”
“請。”裡維奇彬彬有禮的一伸手,示意以諾可以動手了。
“但是我沒答應你。”以諾露出一個帶著些歉意的笑容,語氣裡充滿了明晃晃的嘲諷:“比起讓我私下處決,我更希望看到他站在法庭上被宣判。”
“對不起,你找彆人吧。”
以諾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就轉身離開了帳篷,裡維奇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了起來:“等等!”
“你不想回到伊甸園了嗎?”裡維奇陰沉的眼神直直的戳向以諾:“你甘心就這樣被當成叛徒嗎?”
以諾的身體驟然一緊,裡維奇緊接著說了下去:“殺了葉霖,我給你這個機會。”
“啊,還真是讓人無法拒絕的條件呢。”
以諾歎了口氣,轉過身走向了裡維奇,接過了他手中的槍。
裡維奇的臉上浮現了一個堪稱惡毒的笑容,心情十分的暢快。
以諾走到葉霖麵前,蹲了下來,仔細地打量著葉霖。
他們的視線在空氣中碰撞,以諾挑起眉頭,攤開了手:“真沒辦法啊,但是我真的很想回到伊甸園。”
裡維奇的雙手交疊在身前,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出好戲。
“我跟他有些話想說,能麻煩您暫時離開嗎?”以諾限售股hi怕裡維奇不答應似的,還特意補了一句:“隻是一句話而已,耽擱不了多少時間。”
裡維奇彆有深意的看了他們一眼,慢慢地往後退去,直到離開了帳篷。
衝天火光突然從營地的一角燃起,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裡維奇一驚,眼裡閃過一絲狠厲:“有敵人!全體警戒,務必要給我把人找出來!”
他身邊的幾名進化人接受了指令,很快就離開了原地,裡維奇在原地頓了頓,立刻返回了帳篷。
以諾還保持著之前的姿勢,像是剛剛講完話一般,抬起眼睛看著裡維奇:“您這是怎麼了?”
“有敵人夜襲。”裡維奇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看來有些人已經按捺不住了呢?”
“這不是很正常嗎?”以諾對此沒有表現出任何波動:“他不來,你們更應該懷疑吧?”
“動手吧,再拖下去,可就說不好了。”裡維奇已經失去了耐心,開始催促:“他要是逃了,你豈不是——”
“你說得對。”以諾打斷了裡維奇將要說下去的長篇大論:“不用你多費口舌,我知道該怎麼做。”
以諾將槍口抵在了葉霖的眉心,手指輕輕地扣住了扳機。
“再見。”以諾麵無表情地說:“希望下輩子我們能站在同一邊。”
裡維奇的嘴角不自覺地浮現起了一絲微笑,他期盼的結果終於要發生了。
賽拉弗一定會相當喜歡這場反目成仇的戲碼。
正在他暗自竊喜的時候,一聲槍響回蕩在帳篷內,裡維奇略帶迷茫的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激光槍透過了他的心臟,血液在他身後噴濺成了一副抽象畫。
他難以置信地伸出手,不甘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最終在頹然地倒在了地上。
帳篷外的守衛聽到動靜立刻衝了進來,以諾冷靜的開槍射擊,將這些人放倒在地。
“走。”以諾飛快地解開了葉霖手腕上的鐐銬,拉著人一起跑了出去。
“你——”葉霖正想說話,卻被以諾先一步打斷了。
“以後有機會再說,差不了這一點的。”
剛才營地裡的進化人正在全力的搜捕發動突然襲擊的罪魁禍首,裡維奇一死,他們接收的信號突然中斷,頓時群龍無首起來。
寧弈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這些進化人。
他們的動作戛然而止,僵硬地停在了原地,看上去頗為滑稽。
偌大的營地顯示被人強行按下了中止鍵,寧弈在其中穿行,顯得頗為詭異。
第二百二十二章 永彆
他遠遠地瞧見兩道熟悉的身影,立刻加速跑了過去。
“你們沒事嗎?”寧弈湧上來的驚喜還沒表達出來,立刻轉化成了另一種情緒,大片暈開的血跡刺得他雙眼生疼,幾乎不敢看第二眼。
“快跑。”以諾推了寧弈一把,將他從震驚中拉了回來,寧弈將人接了過來,順勢抗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所以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寧弈腳下生風,一刻也不敢耽擱地往遠方奔去。
“有空再說!”以諾的聲音被風吹的有些模糊不清:“總之你——”
他的話音被突兀地截斷,寧弈帶著滿腹疑惑的向後看去,隻見以諾突然間僵在了原地。
一顆激光彈洞穿了他的胸口,以諾往前走了兩步,突然跌倒在地。
鮮血從他的口鼻湧出,很快就在地上暈出了一小片痕跡。
“以諾!”寧弈愣了一下,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一道高大的身影踩著一地的鮮血,十分誇張地歎了一口氣:“真沒想到,這最關鍵的一筆,還是由我補上了。”
那個人披著夜色,從樹木的陰影裡走了出來,抬腳跨過了以諾的身體。
已經死去的裡維奇麵色灰白的站在三人麵前,用另一道陌生的聲音開了口。
“初次見麵,請讓我先介紹一下自己。”裡維奇屍體的嘴唇一張一合:“鄙人賽拉弗,這具身體目前由我接管了。”
“裡維奇造出了這麼一個爛攤子,真是讓我深感抱歉。”
他突然轉過身,已經渙散的瞳孔注視著寧弈:“你該重新回到樂園了,我的實驗體。”
“你閉嘴,誰稀罕回去!”寧弈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臉上滿是嘲諷的神情:“什麼樂園,是你親手建造的墳墓還差不多。”
“說話還真是不客氣啊。”賽拉弗的聲音帶著一點笑意:“真不知到你周圍的人都教了你一些什麼。”
“叛逆的孩子需要一點懲罰,這具沒能進化完全的半成品,就當作我送你們的禮物好了。”
賽拉弗的聲音陡然停止,裡維奇的身體再次開始了進化:就像加裡克一樣。
寧弈將肩頭扛著的人放下,深吸了一口氣,再次麵對著眼前的人。
不能在這裡糾纏,寧弈咬緊牙關,往身後退了一步。
裡維奇的身影突然動了起來,拳頭攜帶著一陣勁風,衝著寧弈的麵門襲來。
寧弈抬手擋住了這一拳,兩個人僵持在了原地。
林間的打鬥的聲音似乎又遠去了一點。
葉霖借著樹木,強行撐起了自己的身體,往以諾的方向挪了過去。
提審員留在他身體裡的藥物作用逐漸消退,身上的傷口也在基因的作用下愈合。
以諾躺在地上,仍然強撐著一口氣,好像還有什麼未能完成的事情,讓他一直耿耿於懷。
葉霖喘了一口氣,終於回答了以諾之前提出的問題。
“我從來沒有後悔過。”
以諾的臉上恍惚間浮現出一個釋然的笑,嘴唇微微開合了幾下。
“你怎麼不早說啊。”
第二百二十三章 對決
“對不起,我以為我們還有時間的。”兩行透明的水漬順著葉霖的臉滑落,滴在了以諾的手背上:“我應該早點跟你說明白的,對不起。”
此時此刻,背後的原因已經不重要了,以諾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終於閉上了眼睛。
時隔多年,烏利葉的麵目已經有些迷糊不清,以諾看著他伸出雙手,像曾經一樣,拉著他往前方走去。
他的意識脫離了身體,靜靜地漂浮在天空,注視著自己的屍體和跪在身邊哭泣的人。
這就是他這趟旅程的終點,而等候在終點的,是等候已久的老師。
樹枝被迎麵撲過來的風吹的搖搖晃晃,發出了一陣響聲。
寧弈躲過了裡維奇砸過來又一拳,再一次舉起了槍,激光從裡維奇的額頭劃過,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即便這樣,裡維奇仍然維持著攻擊的態勢,絲毫沒有停下的趨勢。
寧弈的後背滲出了冷汗,更加用力地握緊了手中的激光槍,裡維奇再一次揮拳,他連忙伸手護住了自己的頭部。
裡維奇的拳頭被他架在自己的頭頂,再往下一點,裡維奇就能徒手讓他腦袋開花。
即便做好了準備,寧弈還是被強大的衝擊力壓製的動彈不得,腳下一軟,險些跪倒在地。
裡維奇發出了一聲變調的嘶吼,雙手疊加在一起,向下狠狠一壓。
“我X。”寧弈忍不住爆了句粗,臉色通紅,勉強扛住了裡維奇的雙拳。
賽拉弗的進化人軍團個個點滿武力和防禦,好像一座移動的人型炮台,破壞力相當驚人。
寧弈用儘力氣,一腳踹向裡維奇的腹部,勉強得出了一點空隙,從那雙鐵拳下逃脫出來,拉開了一點距離。
他立刻舉起槍對準裡維奇的頭顱,抬手就是數槍。
裡維奇的頭顱被激光灼燒的麵目全非,鮮活的腦組織不斷地跳動,控製著他繼續向前。
“你為什麼還不死!”寧弈發出了一聲悲鳴:“你到底是什麼怪物?”
裡維奇回應他的隻有一句嘶吼,和撲麵而來的拳風。
寧弈被拳風掃到,眼前隻覺得一片模糊,隻是憑借本能格擋住了裡維奇的下一次攻擊。
裡維奇加大了手上的力量,一股強勁的衝擊力砸在了寧弈的額頭,將他整個人撞得七葷八素,不受控製的軟倒在地。
一陣寒風撲麵而來,他憑借著本能就地翻滾,躲開了裡維奇砸在地上的拳頭。
寧弈好不容易恢複了自己的視力,隻見裡維奇停頓在原地,嘴裡發出了一陣痛苦地嘶吼。
緊接著,他整個人都皮膚開始剝落,露出了鮮紅的肌肉組織,整個人的身形再度拉長,跟那些人形怪物無異。
那怪物被伊甸園列為具有高危險性的異形生物之一,卻沒想到是由伊甸園親手製造的。
裡維奇的腦組織就這樣暴露在空氣裡,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在他的大腦深處,刺激著大腦不斷的運作,讓身體產生了自己並未死亡的錯覺。
這種景象看的寧弈渾身浮起一層雞皮疙瘩,對賽拉弗對進化的執著又蒙上了一層惡意。
實在是難以控製自己口出惡言,寧弈在心裡說,這種東西根本就是對正常人類進行精神攻擊。
大概是感受到自己正在被人辱罵,裡維奇的屍體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咆哮,加快速度衝了上來,寧弈擋住了裡維奇的攻擊,對著他心臟就是一槍。
慘白的骨骼縫隙裡,裡維奇的心臟已經被激光燒的麵目全非,隻剩下一灘爛肉在原地蠕動。
裡維奇的身體帶著一股瘮人的冰涼,爆發出了一股難以想象的巨力,將寧弈整個人擊飛,直直的撞上了背後的樹木。
枯枝敗葉從樹上落下,仿佛突然之間下了一場暴雨。
寧弈坐直了身體,伸手抹掉了嘴邊的血跡:“真是要命。”
裡維奇的攻擊仍然在持續,寧弈打起精神,兩個人瞬息之間交換了數十招,離樹林越來越遠。
耳邊傳來了一陣水流聲,寧弈凝神望去,前方開闊的平台突然斷裂,在往前幾步,就是一處懸崖。
裡維奇永遠不會感到疲倦,寧弈喘著粗氣,手臂不斷地顫抖,險些握不住手裡的槍。
又一記直拳砸下,寧弈將雙臂交疊在胸口,勉強攔下了這一拳。
他隻覺得胸口一陣氣血翻騰,口腔裡湧上來一股甜腥,隨即手臂上傳來一陣劇痛。
寧弈低頭去看,隻見自己小臂上的骨頭突出一截,差點衝出皮肉的束縛,跟空氣說一句你好。
隨後,裡維奇抬起另一隻手,一拳搗在了寧弈的肋間。
他隻覺得自己的內臟被要被這一拳打的位移,喉嚨裡湧上一股鮮血,又被寧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寧弈的腎上腺素狂飆,用儘全力一腳踹在了裡維奇的胸口。
裡維奇的身上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咯吱聲,胸口凹陷進去一個大洞,裡維奇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記重擊踹倒,撞上了身後的樹木。
樹木轟然倒塌,在漫天煙塵中,寧弈抬起自己那隻完好的手,對準了裡維奇的頭部,連開了數槍。
一陣血色彌漫在煙霧之中,寧弈放下了手裡的槍,軟倒在了原地。
裡維奇高大的身軀搖晃著了幾下,再一次爬了起來。
寧弈簡直要被氣的吐血,裡維奇的生命太過於頑強,這樣都還沒死透。
“對這個禮物還滿意嗎?”賽拉弗的話音再一次響起:“很遺憾,他們封閉了你自身的能力,不然不會是這個局麵的。”
“我真是謝謝你啊。”寧弈聞言,忍不住翻了好大的一個白眼:“我可太滿意了。”
賽拉弗好像沒聽出來寧弈語氣裡的陰陽怪氣,隻是繼續自說自話。
“我還為你準備了另一個禮物。”
“作為我最滿意的玩具,你在意的似乎有一些多了,就讓我清理一下吧。”
寧弈聽出來賽拉弗的意思,頓時睜大了眼睛;“你想死嗎?”
“玩具是沒有資格對主人說這話的,當然,妄圖跟我爭奪的人也是。”
“他應該被清除。”
寧弈捂住了自己受到重擊的肋骨,呼吸一下都牽扯的傷口隱隱作痛。
“有你說大話的時間,不如我先送你上路!”他的憤怒在胸中縈繞不去,竟然撐著他重新站了起來:“你算什麼東西,敢對我指手畫腳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雪恨
賽拉弗單方麵的切斷了對話,隻留下了被芯片支配的重新站起來的裡維奇。
現在這具屍體已經沒有了任何顧慮,接收到的指令隻有一條,清除。
賽拉弗的言辭間顯然是對自己放出去的玩具愛上彆人感到很不滿,裡維奇嘶吼了一聲,放棄了寧弈這個前目標,轉而走向了賽拉弗向他下達的新目標。
寧弈一咬牙,向前衝了幾步,將裡維奇撞到倒在了地上,死死地卡住了他的氣管。
裡維奇的喉嚨裡發出了嘎吱聲,突然間用力,將寧弈掀翻在一邊的地麵上,緊接著搜尋起葉霖的身影來。
該死的賽拉弗,寧弈在心裡罵了一聲,抬起手對著裡維奇又連開了幾槍。
激光槍的能源已經接近枯竭,從那些進化人身上搜刮來的彈藥也消耗殆儘,寧弈無聲地歎了口氣,再一次從地麵上爬了起來。
他快速的接近了裡維奇,從身後發動突襲,憑借著自己體重,硬生生將裡維奇撞出了樹林,摔倒在了平台上。
寧弈一口大氣也不敢喘,緊接著就拖著裡維奇走向了懸崖邊。
裡維奇一次又一次地將試圖限製自己行動的寧弈掀翻,不論寧弈對他做出怎樣的攻擊行為,他都能繼續爬起來。
寧弈心底一股邪火燒的旺盛,再一次撲上前,抬起手肘對著裡維奇凹陷的胸口又是重重的一撞。
裡維奇往後踉蹌了幾步,寧弈借著機會上前,將裡維奇絆倒在地,一腳踩住了他的小腿骨,利落地將他的腿卸了下來。
“我說,你不能,”寧弈說了幾個字,就覺得自己幾乎喘不上氣來,隻好默默的閉了嘴。
你不能繼續站起來找人吧?寧弈心想。
然而他遠遠低估了芯片的威力,已經斷掉一條腿的裡維奇竟然還想站起來。
寧弈徹底傻了眼,又是狠狠地一腳踹在了裡維奇的頭部。
這一下用足了力氣,裡維奇的顱骨出現了一個可怕的凹陷,將他的腦組織擠壓出來,灑了一地。
寧弈看的直倒胃口,舉起手裡的槍,打算給裡維奇來一個痛快。
隨著一陣蛋白質灼燒的味道,裡維奇僅剩的腦組織被激光融化成了一灘紅白交加的糊狀物,高大的身軀終於倒了下去。
寧弈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腎上腺素慢慢褪去,他才察覺出來一陣徹骨的疼痛。
他皺起眉頭,看著自己軟趴趴垂在一邊的右臂,歎了口氣。
身後傳來了一陣急促又零亂的腳步聲,寧弈循聲望了過去,葉霖撥開了滿地的斷裂的樹枝,氣喘籲籲地走到了自己身邊。
“你沒事吧?”葉霖的胸口因為喘息起伏不定,他看著裡維奇麵目全非的屍體,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關注著寧弈。
“我很好啊!”寧弈將手臂藏在了身後,裝出了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哎呀,弄死區區一個裡維奇而已,我好的很!”
葉霖緊緊地盯著他,看著寧弈心裡都有些發怵,將手臂往身後藏得更深了些。
“還好你沒事。”葉霖低聲說了一句,毫無預兆的抱了上去。
寧弈隻能騰出一隻手來輕輕拍著葉霖的後背,嘴上還是雲淡風輕的:“小事,小事,你彆哭嘛。”
第二百二十五章 訣彆
葉霖仍然緊緊擁抱著他,許久都沒有放手,過了好久,才抬起頭看著寧弈。
寧弈不明所以的看了回去,隻見葉霖拿出了一枚黑色的微型硬盤。
“這是修正程序。”葉霖搶在寧弈詢問之前開口:“找到伊甸園的控製中心,植入這份程序,就可以解除芯片的控製。”
“為什麼?”寧弈聽完,心裡浮現出一點古怪的感覺:“為什麼這個時候把東西給我?”
葉霖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隻是將硬盤強行交到了寧弈手上。
他放開手,往後退了一步,眼神平靜無波,像很多年前他們第一次見麵那樣。
“你要乾什麼?”不祥的預感占據上風,寧弈伸手拉住了葉霖的衣袖:“告訴我,你到底想做什麼?”
“沒什麼。”葉霖微微偏過頭,掩飾住自己眼底那一分眷戀:“我大概,不能跟你一起走下去了而已。”
“哦,不能一起走下去了。”寧弈拖長了聲調,隱隱含著怒火:“我可以理解成你不要我了嗎?”
“你可以這麼想,”他故意把話說的模棱兩可:“就是這個意思。”
“給我個理由。”寧弈已經失去了耐心,語氣裡滿是警告的意味:“隨便一句話就想打發我?沒門。”
“沒有理由。”葉霖歎了口氣,對上了寧弈的視線:“放手吧,好嗎?”
“不放。”寧弈輕聲細語,眼底醞釀著一場風暴:“每一次你有事瞞著我的時候,都會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親愛的,人的耐心是有極限的,多來幾次我也受不了啊。”
“我沒想瞞著你,寧弈。但是我真的不能跟你一起走下去了。”
一股不安感順著寧弈的後頸往上竄,讓他整個人涼了個徹底:“你彆胡說,什麼不能跟我一起了。”
他握著葉霖的手顫抖得越來越厲害,用儘了全身力氣才勉強維持住了自己的理智。
“你,你是在開玩笑嗎?還是說你有什麼必須要做的事,我不能跟你一起嗎?”
寧弈徹底陷入六神無主的境地裡,葉霖看著他慌亂的模樣,眼底是濃重的不舍。
“對不起。”
糾纏在四肢百骸之間的痛苦逐漸散去,葉霖竭力保持著的視線清晰,最後看了一眼寧弈的臉。
他被吞沒進了黑暗之中,什麼都感受不到了。
寧弈還沒反應過來,葉霖就在他眼前倒了下去,像突然斷線的木偶一樣。
“葉霖!”
久違的無措占據了他全部的心神,寧弈下意識地接住了失去意識的人,卻仍然理不清眼前的狀況。
“你,求你了,彆死好不好?”寧弈的聲音裡已經帶上了哭腔,眼淚不受控製的奪眶而出;“不要留下我一個人,求你了。”
“彆這樣,忘了我吧。”
“不可能!”寧弈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你要是敢死,我就讓所有人知道,我這一輩子就念著你一個人,誰勸都沒用的那種。”
“你聽到沒有?除非你從墓裡爬出來,不然我就,我就——”
他還能怎麼樣呢?
寧弈突然說不下去了,隻剩下模糊的泣音:“求你了,你不是最討厭我亂說話嗎?你罵我啊,你打我也行啊。”
葉霖安靜的臥在他臂彎裡,神情平靜地仿佛自己隻是睡著了一般。
他的臉上泛起了一種屍體的青灰色,直接向寧弈宣判了結局。
這就是他們這一路走來,最後的結果。
他被壓製住的感情似乎一瞬間回到了身體裡,悲傷,後悔,各種情緒摻雜在一起,將寧弈包圍在其中。
“你不是說要跟那些人彙合嗎?”過了半晌,寧弈突然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背著葉霖,像是平常那樣說到:“我們快走吧,彆讓他們久等了。”
背上的人沒有給他回答,寧弈隻當他是睡著了,也沒有追問下去。
穿過森林,再一次來到那條河流麵前,寧弈忍不住停下腳步。
幾天之前,他們在這裡共同描摹了一個屬於他們的未來,可惜還沒等到實現,就變成一場空想。
連續不斷的奔波已經徹底耗儘了他的體力,寧弈勉強的抬起頭,往河對岸望去。
那片廣闊的平原在他眼裡變得分外遙遠,似乎永遠都摸不著邊際。
體力耗儘之前,寧弈產生了最後一個念頭:加百列囑咐他的事,好像沒辦法完成了。
以他現在的狀況,解除芯片的控製無異於以卵擊石。
他最後能做的事情,大概隻有帶著修正程序一起沉沒在河底,讓伊甸園永遠得不到。
冰冷的河水喚回了寧弈的一絲神智,他用光最後的力氣,緊握著葉霖的手。
反正一起活下去是做不到了,一起死了怎麼不能算一種同歸。
寧弈苦中作樂,帶著這點虛幻的安慰沉入了水底。
耳畔傳來了一陣人聲,吵鬨的讓他心煩。
寧弈條件反射似的伸手捂住了耳朵,在睡夢中皺起了眉頭,最終忍無可忍的醒了過來。
他‘呼啦’一聲掀起了自己身上的被褥,頂著一腦門子官司跳下了床。
鏡子裡那個小小的人影跟他麵對麵,寧弈終於反應過來:他又回到小時候了。
就連走馬燈都要從頭開始,可見他這一生是有多麼短暫。
寧弈走出了這個熟悉的實驗室,剛剛走出去,就看見加百列正和決策署的一乾人等罵街。
大概是看寧弈醒來了,剛剛凶神惡煞的男人頓時換了一副嘴臉,小心地抱起了自己慘遭摧殘的兒子,隻留下一個囂張跋扈的背影。
寧弈終於在走馬燈裡撿起了自己丟失的記憶。
寧熙雨的相貌第一次清晰地出現在了寧弈眼前,女人垂下的眉眼溫柔,輕輕的拍著自己的孩子,給他講述著各種故事。
她牽著小寧弈的手,帶著他走過了萬水千山,一起看域外的日升月落,看那些人們耕種勞作。
“總有一天,我們會打破伊甸園的界限。”
寧熙雨殘留的話語還在耳邊,她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起來,留給寧弈一個模糊的剪影。
第二百二十六章 新生
除了時不時要被貝列特抓進實驗室,這一段的走馬燈裡,寧弈的生活可以說是相當平順。
加百列手忙腳亂的帶著一個精力旺盛的皮猴,日子肉眼可見的雞飛狗跳。
老父親痛定思痛,覺得自己是管不住寧弈這隻野猴子,決心以毒攻毒,當場薅來了老朋友家的兩株幼苗,打算用魔法打敗魔法。
當天還在家裡滿地亂爬的寧弈奇跡般地變成了一個乖小孩。
隻不過堪堪維持了半個小時而已,寧弈就從滿地亂跑發展到了在某個人身上亂爬。
葉霖對於他有一種特殊的吸引力,不論如何,寧弈就是要去招惹兩下。
大約是人都會被跟自己截然相反的另一個人吸引,寧弈從頭到尾都在貫徹這條信念,差點沒把自己帶進溝裡。
他在走馬燈裡仔細地審視了他們這些年的相處,那些不經意間的細節,好像都在向寧弈證明,看吧,你曾經有多喜歡他。
實驗強行剝奪寧弈的記憶,封閉他的感情,但是無法阻擋寧弈那說不清楚的愛意。
不管他們中間有多少阻礙,他眼神總會落在葉霖身上。
難怪賽拉弗氣成那個樣子,寧弈甚至還抽空想開了這個問題。
他的走馬燈悄無聲息地結束,將他扔進了一片靜謐的水裡,寧弈在其中不斷的下沉,直到背黑暗占據了全部的思緒。
不知道過了多久,寧弈茫然地張開了眼睛,身邊用來監測的儀器發出了滴滴答答的響聲。
身邊坐著的人動了動,走倒寧弈麵前,嘰裡呱啦地說了一大堆他聽不懂的話。
我不是死了嗎?
寧弈迷茫地看著那名青年走出房間,又迷茫的打量了一下房間內部的裝飾,慢慢的消化著現實。
我沒死?我居然活下來了?寧弈猛地掐了自己一把,直到疼痛傳來,才放開了手。
他的因果律武器辜負了他,讓他死後共眠的願望落了空,在生死大事上扭轉了自己的黴運。
我在哪,那葉霖又在哪?
寧弈當機立斷地跳下了床,絲毫不顧身後儀器發出的瘋狂警報,一溜煙的往門口竄。
他剛剛付出行動,房間門應聲而開,趙雪曼走進病房,衝著寧弈挑了挑眉:“醒了?”
“趙雪曼?”寧弈有些恍惚,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錯了:“雪曼姐,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趙雪曼輕笑起來,順手關上了病房的門:“這裡是起義軍的營地。”
“你救了我們?”寧弈終於消化了事實,對趙雪曼神兵天降的行為感激的一塌糊塗;“謝謝您。”
趙雪曼聞言擺了擺手:“沒什麼好謝的,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我應該這麼做的。”
“約定?”寧弈小聲的重複了一遍,猛地看向趙雪曼:“葉霖呢?他在哪?”
趙雪曼的神情一瞬間變得嚴肅了起來。
寧弈的心漸漸的跌入了穀底,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實,還是成真了。
“彆多想。”趙雪曼歎了口氣:“他,還活著,隻不過狀況不太好。”
第二百二十七章 聯合
他一口氣上不來也下不去,硬生生憋在嗓子眼裡,嗆得直咳嗽。
趙雪曼見狀,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寧弈:“彆太擔心,他醒來是遲早的事,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謝謝啊,雪曼姐。”寧弈結果水杯,喝了幾口,好不容易喘勻了那口氣。
他抬起頭看著趙雪曼:“現在什麼時候了?”
“距離我們撿到你,已經過去一周了。”趙雪曼歎了口氣,向寧弈講述了最近的情況:“我接到了來自拉斐爾那邊的聯絡,將撤離的研究員引渡到這裡,從他們口中知道了你們的消息。”
“我們趕過去的時候,發現了河邊殘留的血跡,知道一定出事了。”
“我們在附近搜尋,發現了你們的蹤跡,就把你們帶回來了。”
趙雪曼說完,眼裡流露出一些擔憂:“事後我們擴大了搜尋範圍,發現了一處伊甸園的營地,裡麵的人都已經失去了自我的意識。”
寧弈忍不住重重的歎了口氣:“那就是伊甸園研究出來的進化人,受芯片控製,一旦失去信號,就像一群無頭蒼蠅一樣。”
“這些我們有聽那些研究員說過。”趙雪曼將雙手交疊在膝蓋上,表情中透露了一絲不忍:“他們都屬於失敗品,除了當人型武器之外,沒有任何作用,甚至植入芯片後的基因會發生突變,隨時會變成人們口中的異形生物。”
趙雪曼說完,長長的歎了口氣,用力地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眼裡寫滿了堅決:“我必須阻止伊甸園,至於你——”
“你可以選擇離開,當然,我不希望你成為我們的阻礙,如果你堅定的站在伊甸園那邊,我也會采取必要的措施。”
“我不會妨礙你們的,相反,我覺得我可以為你們提供一些幫助。”
寧弈觀察著趙雪曼的神色,在對方明顯放鬆下來的時候,才表明了自己的立場:“我已經背叛伊甸園了。”
趙雪曼對寧弈所說的起了興趣:“這麼說的話,方便告訴我嗎?畢竟推翻伊甸園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我們需要團結一切能夠團結的力量。”
“當然可以。”寧弈整理著思緒:“我恐怕得從頭開始講。”
直到夕陽透過窗欞,他們才結束了這場對話。
“原來樂園計劃是這樣的。”趙雪曼的眉頭擰在一起:“之前域外出現過很多人口失蹤案,應該是被他們當作實驗品消耗了。”
“之前難道沒有人防備過嗎?”
“域外各個組織之間並不會互通有無,說實話,這一次聯合,也受到了很多阻礙。”趙雪曼攤開手,神情裡滿是無奈:“我們始終代表著少數人。”
“龜縮在原地沒有任何用處。”寧弈接著說了下去:“伊甸園的目的是統治這個世界,其他人類在他眼裡不過是蟲子。”
“可惜伊甸園太強大了,在這個時候,大家更想活下去,不是嗎?”
趙雪曼微微一笑:“我無法評判他們的對錯。”
寧弈小幅度的點點頭,再一次對上了趙雪曼的視線:“我明白。”
“好好休息吧,”趙雪曼站起了身,離開前叮囑到:“過幾天我們會和其它組織的商討部署,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可以跟我一起去。”
“我會去的。”寧弈答應下來,餘光中趙雪曼的身影逐漸遠去,他緊繃的神經才放鬆下來。
一場談話消耗了寧弈不少精力,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他才悠悠轉醒。
營地內設施大多數來自伊甸園,寧弈看著那熟悉的標誌,竟然感覺到了一絲無語。
伊甸園都被透成篩子了,賽拉弗居然還有條不紊,到底是他太自負,還是掌握著什麼一擊製勝的手段。
“是不是覺得很眼熟?”趙雪曼不知何時走到了寧弈背後,看著眼前的設施:“都是伊甸園運過來的。”
寧弈有些哭笑不得:“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們籌備了將近十年。”趙雪曼偏過頭看向寧弈:“說起來,我們這些人能活下來,還要多謝一個人。”
寧弈心裡早就知道了答案:“寧熙雨?”
趙雪曼點點頭,將視線投向遠方的山脈:“當年她來到域外,將自己所知的技術全部留了下來。”
寧弈忍不住仔細地盯著她的側臉看,趙雪曼早已不在年輕,眼角蔓延出幾條細紋,卻阻擋不了她眼中的光芒。
寧熙雨為域外的組織打開了一條口子,將那些種子撒回了這片土地。
誕生於伊甸園的神使想要顛覆這個虛假的樂園,默許了之後所發生的一切.
“拉斐爾主動要求聯合的時候,我還嚇了一跳。”趙雪曼提起過往的事情,似乎有些唏噓:“沒想到一轉眼這麼多年過去了。”
最初來尋求合作的人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他們還是執著的推行著計劃。
趙雪曼歎了口氣。轉過頭看向寧弈:“我聽說,他們已經找到了如何消滅芯片的方法?”
“是。”寧弈輕輕地點頭:“到時候我會詳細說明該怎麼使用的。”
趙雪曼微微頷首,寧弈靜默了一會,再一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葉霖在哪?我想見他。”
趙雪曼領著他走到一間病房門前,寧弈正欲推門進去,卻被她叫住了。
“我知道你很擔心他,但是一定要保重自己。”趙雪曼的眼中帶著些憂愁,看上去並不明顯:“你自己去吧,我還有些事。”
房間裡彌漫著的一股冷冰冰的味道,寧弈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探頭看向躺在床上的人影。
整個房間裡寂靜得可怕,寧弈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在床沿輕輕地坐下。
寧弈的記憶無端的回到了他們在地下城的時候,除了地點不同,他所經曆的根往日也沒有任何區彆。
現在想起來,寧弈居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伸出手去觸摸眼前人的麵容,那種青灰色已經逐漸褪去,隻留下一片蒼白。
寧弈無聲的歎了口氣,像是一下被人卸掉了關節,無力的攤在了原地。
第二百二十八章 會議
“你什麼時候醒來啊。”寧弈小聲地說到:“他們說什麼我都聽不懂,也沒有人跟我說話。”
葉霖無法回應他,他也能自言自語的說下去。
這也是在封閉實驗期間養成的習慣,他們之間隔著一道玻璃艙門,阻擋了一切言語。
明明才過去了不久,寧弈發現自己根本忍受不了這種日子。
葉霖並不會很認真的回應他每一句話,偶爾也會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由著寧弈自己解讀。
寧弈突然就懷念起那一段時光來了,畢竟那個時候不用費心考慮其它,隻用過好他們的每一天。
“夢裡是有什麼比我更能吸引你的東西嗎?”寧弈絲毫不覺得自己是在無理取鬨:“我來都來了,你就看我一眼嘛。”
葉霖緊閉著眼睛,還處在深度昏迷之中。寧弈直起身體,靜靜地盯著自己的愛人看了好一會。
他突然俯下身,將自己的腦袋妥貼的放置在了葉霖的手心裡:葉霖閒來無事的時候喜歡將寧弈的臉戳來戳去,似乎把他當成了什麼解壓玩具。
想到這裡,寧弈負氣似的,將自己的一頭亂毛在掌心裡揉搓的更亂了。
寧弈一邊小聲嘀咕著“你怎麼還不來罵我。”一邊抬起了頭,他屏息凝神,側耳去聽葉霖微弱的呼吸聲。
呼吸聲好像給他打了一針定心針,讓寧弈驟然放鬆下來。
“舍得回去了?”趙雪曼看著終於推門而出的寧弈,挑起眉頭,一臉了然:“你還是照顧好你自己吧,萬一等他醒來,你又出了問題。”
那我們就可以形成永動機了,寧弈想到。
趙雪曼對他每天泡在房間裡聽彆人的呼吸聲這件事並沒有實質性的反對,這位起義軍的領導人表現得十分淡然。
“正常,小年輕嘛。”趙雪曼沉吟了半晌,拍拍寧弈的肩膀:“我理解。”
說完隻留下寧弈一個人,想解釋都無從張口。
會議如期而至,寧弈跟在趙雪曼身後,看著各方組織的首領商討下一步如何行動。
他對域外的語言還是一知半解,隻能勉強通過表情來辨認他們到底想說些什麼。
不知他們說了什麼,會議的氣氛陡然降至冰點,寧弈悄悄地湊了過去,壓低聲音問到:“他們說什麼了?”
趙雪曼替他翻譯過來,等到寧弈聽完,忍不住歎了口氣:“穹頂的確是阻擋我們的一道難題,而且從外部無法攻破。”
“穹頂是為了抵禦外敵修建的,想要關閉穹頂,就要潛入伊甸園的控製中樞。”
寧弈沉思了一會,突然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雪曼姐,你聽我說。”
既然要潛入控製中樞,正好把兩件事情一起辦了。
“有把握嗎?”趙雪曼聽完,皺起了眉頭:“伊甸園如果就地處決你,你要怎麼辦呢?”
“不會的,伊甸園不會殺了我的。”寧弈回答的十分果斷:“我是樂園計劃的實驗體,他們不會殺了我的。”
趙雪曼驚訝的挑起眉毛,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第二百二十九章 謀劃
“這樣做的確很冒險,但值得一試。”寧弈試圖說服趙雪曼,語速逐漸加快:“賽拉弗幾次下令回收實驗體,他短時間內不會殺了我的。”
“更何況,目前沒有更好的潛入手段,而且我常年在伊甸園,對各處的設施也比較熟悉。”
“讓我回去不失為一種選擇。”
趙雪曼沉默了一會,才壓低聲音說到:“等我們討論一下。”
緊接著,趙雪曼換回了域外話,將寧弈的計劃重複了一遍。
他看到那些代表的臉色變得千奇百怪,有意無意的將眼神落在了自己身上。
畢竟一牽扯到實驗,進化這些字眼,總能讓域外的居民高度警惕。
討論的聲音更大了些,那些人打量寧弈的眼神裡幾乎帶上了不加掩飾的揣測,很是懷疑他的企圖。
多冤枉呢,寧弈心到,我要是內奸,還能被追殺成那個鬼樣子?
可惜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寧弈有勁沒處使,隻能憋屈著站在趙雪曼身後,擺出一個沒有靈魂的假笑。
“好吧,現在問題來了,你怎麼證明自己是真心的。”
趙雪曼長歎一聲,眼神裡透出了些心力交瘁的味道:“他們不相信。”
“你是伊甸園的實驗體,為什麼會背叛伊甸園。”
“這,”寧弈難得有些卡殼:“伊甸園搞得我家破人亡,迫害我和我的愛人,順便對我進行毫無人性的摧殘,這個理由成立嗎?”
“非常成立。”趙雪曼看寧弈的眼神不禁帶上點同情:“我為你感到悲傷。”
“他是伊甸園的人,不值得信任。”一道男聲突然響起:“我建議你立刻驅逐他。”
這男人明明會說伊甸園的話啊,寧弈仔細地觀察著這個男人,眼神裡帶上了幾分迷惑。
“請給我個理由,桑博爾。”趙雪曼客客氣氣的頂了回去:“寧弈提供了不少有關伊甸園的情報,對我們的行動有很大的幫助。”
桑博爾並沒有搭理趙雪曼的意思,用渾濁的眼珠緊緊盯著寧弈:“伊甸園的實驗體不會像你這樣。”
“你到底是出於自我意識,還是伊甸園對你下了指令?”
寧弈克製住了自己翻白眼的衝動,儘量保持著溫和的態度:“我剛剛誕生的時候,被負責的研究員偷渡離開了伊甸園,她為我取出了芯片,喚醒了我的意識。”
“我想你們對她應該不會很陌生。”寧弈拿出了那枚懷表:“她叫寧熙雨,是我的母親。”
桑博爾的神情在聽到寧弈提起寧熙雨的時候驟然凝滯,那枚懷表更像最後一根稻草,壓得他頭腦一片空白。
“什麼時候知道的?”趙雪曼壓低了聲音。
“實不相瞞,”寧弈同樣小聲的說到:“感謝拉斐爾女士,不然我還真找不到那封遺書。”
趙雪曼微不可察的點點頭,桑博爾終於反應了過來,態度軟化了一些。
“好吧,”桑博爾轉而提出了另一個問題:“你能確保回到伊甸園之後,執行你的計劃嗎?”
“這不全看各位?”寧弈聳了聳肩:“我當然不能這麼大搖大擺地上門送死吧?”
他們就這個計劃商量的口乾舌燥,離開會議室的時候,連寧弈都快說不出話來了。
“乾得不錯。”趙雪曼衝他豎起大拇指,“這一關是過了。”
寧弈滿臉嚴肅地點了點頭,他一張口,聲音仿佛活吞了幾隻鴨子一樣:“這位大叔真的很——”
“嚴謹,或者說有點古板吧。”趙雪曼無奈的笑笑:“理解一下吧,畢竟他曾經也在伊甸園居住過。”
趙雪曼接收到了身邊強烈懷疑的目光:“不在內城,一個普通人罷了。”
“他的家人被抓去做了實驗體,據說之後也不認得他了,還差點弄死他。”
“就說伊甸園沒有好東西。”寧弈一張嘴才發現把自己也給罵進去了,悻悻地閉了嘴,假裝無事發生。
“我會跟那些研究員講好的。”趙雪曼好像沒聽見一樣:“有情況我會通知你的。”
“哦,好。”寧弈應了下來,“那我隨便走走。”
他在營地裡漫無目的的閒逛,不少起義軍戰士從他身邊路過,紛紛側目。
想不到我還是個稀罕貨,寧弈摸著下巴,得出了一個結論。
閒逛的時候,他和那位古板大叔再一次不期而遇,桑博爾看他的眼神還是有點警惕,寧弈隻裝做沒看見,自顧自的往前走了。
“等一等。”桑博爾突然叫住了他,寧弈沒辦法,隻好回過頭來:“您找我有事嗎?”
桑博爾上下審視著寧弈,突然提出了一個有點荒謬的請求:“有興趣比劃比劃嗎,小夥子?”
“沒有。”寧弈誠實的搖了搖頭:“請您尊重一個剛剛醒來的重傷患,大叔。”
說完,寧弈就跟腳下抹油一樣的跑了。
桑博爾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過了好半晌才搖搖頭,嘴裡嘀咕了一句‘一點都不像’。
寧弈直到進了房間才喘了口氣,拖著疲憊的身軀,砸在了床上。
“他們就是對我有意見!”寧弈憤憤不平地控訴到:“那個什麼古板大叔,懷疑我是接受了指令的實驗體。”
“開玩笑,我不比那些傻子聰明多了,他們沒了指令屁都不是,我呢?”
他一個人自言自語了好半天,湊到尚未蘇醒的葉霖眼前:“親愛的,你說是不是,我是不是比那些實驗體聰明多了?”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寧弈自信滿滿,認為葉霖就算醒著聽到這一番話,也會認同寧弈的觀點。
他儘情發揮著自己的分享欲,恨不得連營地裡每一根草都要講一遍。
“你快點醒來陪我好不好?”寧弈說到最後,沒忍住長歎一聲,陷入了日複一日的空虛中。
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掩飾一樣的擦掉了那點淚花。
寧弈小心地湊了過去,在葉霖的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睡美人也該有個度啊,親愛的。”寧弈小聲說到:“不是說真愛之吻可以喚醒睡美人嗎,難道我又被騙了?”
第二百三十章 蘇醒
在寧弈背過身懷疑自己的時候,葉霖的眼皮輕輕一顫,將房間的一切儘收眼底。
我真的死了嗎,葉霖在心裡想到,為什麼還能見到寧弈,我們一起死了?
他種種紛亂的思緒還沒來得及理清楚,就在一次被拉入了黑暗之中。
葉霖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還在質疑自己為什麼死了之後還能看見寧弈。
他們就這樣完美地錯過了一次時機。
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寧弈正趴在床沿上打瞌睡,葉霖動了動手指,在寧弈臉頰上輕輕戳了一下。
寧弈睡眼惺忪的睜開眼,小聲嘀咕一句‘又做夢了’,就準備再一次投入睡眠的懷抱。
葉霖伸出兩根手指,無比準確的掐住了的寧弈頰邊的軟肉,在對方迷茫的眼神裡,心滿意足的鬆開了手。
寧弈‘嗷’一聲跳了起來,聲音大得能掀開房頂:“你,你醒了,你終於醒了啊!”
很久沒有接受到這種程度的音波攻擊,葉霖隻覺得自己耳膜差點爆掉。
“你小點聲。”他向寧弈做了個口型,寧弈肉眼可見的興奮,身後好像長出了一根晃動不止的尾巴。
我應該還沒醒吧?葉霖突如其來的產生了這種想法。
寧弈的計劃經過多方商討,最終敲定了下來。
起義軍的技術人員偽造了一份修正程序,將真的那份做了偽裝,藏進了寧弈的懷表裡。
用來聯絡的設備也改裝完畢,隨時可以投入使用。
臨門一腳的時候寧弈卻又犯了難。
這個計劃十分危險,一旦成功,回報也是極高,寧弈歎了今天的第三百四十六口氣,也沒想好該怎麼決定、
這事他究竟應不應該告訴葉霖,寧弈從地上薅了幾朵野花,一邊在嘴裡念叨,一邊揪花瓣。
“告訴他,不告訴他,告訴他。”寧弈連著久了四朵,答案都是一模一樣。
他看著那瓣代表著‘告訴他’的花瓣,陷入了的深深的自我懷疑。
“你在乾什麼?”趙雪曼走了過來,看著滿地零落的花瓣和悲傷的寧弈,一頭霧水問到:“這是怎麼了?”
“雪曼姐。”寧弈哽咽了一下:“連花都欺負我。”
趙雪曼張口結舌,臉上閃現過無數種表情,最後都化作了一句深重的歎息。
“你決定不了該不該把計劃告訴葉霖?”趙雪曼傾聽完寧弈的憂愁,眉頭也不自覺地擰了起來。
“是啊,說了吧,我怕他擔心;可是不說的話,萬一被葉霖發現,那我豈不是死的更慘。”
寧弈垂頭喪氣的舉著的手裡的花莖:“連朵小野花都欺負我,我問了四次,四次都是同一個結果。”
趙雪曼欲言又止了許久,終於忍不住講了出來:“可它的花瓣是雙數,怎麼問都會是第二個答案的。”
寧弈被自己一口氣嗆得死去活來。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再一次走進了房間,對上了葉霖的視線。
還是不說了吧,寧弈心到。
正在他神遊天外的時候,葉霖突然叫了他一聲:“寧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