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能不能彆說這些……”俞知遊臉上沒什麼表情,“你是連一句關心他的話都不想問?”
媽媽盯著他看了看,俞知遊從她眼中看出了失望。
挺奇怪的,自己本來就沒什麼好讓她感到自豪的事情,她眼中的這種失望卻好像是俞知遊犯了什麼天大的錯一樣。
“我看見他拉你胳膊了。”媽媽看著他說。
“拉胳膊怎麼了?”俞知遊心裡壓著的那團火一下子就躥起來,“我還和孟稻勾肩搭背,我和他也有問題嗎!”
“我還什麼都沒說,”媽媽失望的語氣像極了當時和爸爸爭執的樣子,“你怎麼這麼激動。”
“彆說了,”俞知遊抱緊手裡的東西,“不去看就算了。媽,回去睡吧。”
回到住院部時俞至枋還在看那個視頻,俞知遊坐在那兒好一會兒了俞至枋都沒抬頭看他,整個人就和魔怔了一樣,他一會兒笑一下,一會兒又呆在那裡麵無表情。
俞至枋抬頭看他還是因為手機沒電關機,他說:“幫我充個電。”
“剛才媽來了,”俞知遊替他充上電,看著他說,“沒上來,隻到了醫院門口。”
“她上來了我反而不知道怎麼辦,”俞至枋看了眼窗外,俞知遊也跟著看過去,外麵什麼都看不見,黑壓壓一片,那麵一個高樓都沒有,俞至枋就盯著那裡小聲地說,“我沒什麼膽子。”
“為什麼這麼說,”俞知遊將視線收回,半開玩笑地說道,“你現在能躺在這裡就是你有膽量的證明了。”
“這樣?”俞至枋靠上床頭說道,“我的傻弟弟,這樣是最膽小的證明了。”
俞知遊約了陳向喧走之前見一麵,時間選在星期天下午,那天他提前給俞至枋帶了飯,隨後回了趟家,想著拿些衣服準備第二天帶去學校。
晚上乾脆就在醫院過夜,在家裡睡覺反而沒有在醫院睡得好。
回去拿衣服的時候媽媽不知道在找什麼東西,而且是在他的房間裡。
俞知遊站在門口不阻止也不問,看了一會兒便跨過那些被丟在地上的東西走向衣櫃,他將衣服裝好剛準備離開,媽媽突然叫住他問:“是不是六弦琴行?你的那把吉他放在哪裡?”
聽到這個名字時俞知遊的後背都開始發麻,他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自己心裡清楚,”媽媽繼續開始翻找,根本不想理會俞知遊現在是什麼心情,“我隻是不確定而已,等我找到——”
他看著媽媽再次走到書架前,上麵擺的書都是高中時期買的,教輔書較多,剩下的則是文學類,或是小時候俞至枋給他的那些童書。
媽媽的手伸向一本書,俞知遊看著那本書被拿了下來,竟然還帶著上麵隨手一放的書一起掉了下來——《基本樂理》,這本書是他還沒決定去琴行報名時就買回來的,看了沒多少就被擱到了裡麵,打開的幾次一雙手都數得明白,去琴行報名那天倒是打開過一次……
“這是什麼?”媽媽打開這本書,拿出那張夾在第一頁的東西,“你給我說清楚!”
那是琴行報名那天李老師給他開的收據,上麵寫了課程的收費和吉他的價錢,媽媽拿著這張收據抖了抖,聲音也跟這張抖動著的紙張一樣顫了起來:“說啊!這是什麼?”
“這能是什麼?”俞知遊平靜地說,“收據。上麵那麼大幾個字,你不能不認識吧?”
又到了晚上會堵車的時間,刺耳的鳴笛聲穿過半遮掩的窗戶衝進房裡,又鑽到他的腦子中。俞知遊什麼東西都沒拿,裝好的衣服就那麼被丟在地上,媽媽的話也全都被屏蔽。
俞知遊空著手走了出去,還在下樓的時候就拿出手機給陳向喧發了條消息,他問:你現在忙嗎?十五分鐘後明月天橋見。
發完消息他就將手機放到口袋裡,先去便利店買了瓶冰可樂,一口氣灌下半瓶,站在門口看著還沒亮起的路燈。
當時腦子裡有多空白,現在就有多混亂。
視線剛離開路燈向右瞥了一眼,便看到媽媽朝這邊走了過來,俞知遊立馬扭頭進了便利店,朝裡麵的貨架走去。
他沒再回頭看,也不想管她到底去了哪裡。
心裡默念到一百時,俞知遊才走出便利店,手裡又多了瓶冰可樂,不過這次是罐裝的。
喝完一瓶,再加上一罐,他已經被氣衝得腦袋都有些發麻,到了明月天橋後,便直接站在了橋上。
這個點的天空已經開始慢慢帶點藍色,他就這麼盯著底下的車流,直到路燈亮起時,他才突然回過了神——過了多久了?陳向喧怎麼還沒來。
俞知遊拿出手機拍了好幾張照片,暖色的路燈透過樹葉,幾輛車從邊上行駛過也會沾上一層薄薄的暖黃色,他突然覺得這個顏色很像太陽,很像曾經他很喜歡的太陽。
但他現在不喜歡了。
不是不喜歡太陽,而是什麼都不喜歡了。
和陳向喧約定好的十五分鐘已經過去,俞知遊在這一刻有點失望,失望他沒有在第一時間過來,失望他讓自己等這麼長時間。
俞知遊單手扶著天橋的護欄,朝兩邊上來的樓梯望了望,隨後走向陳向喧會來的那邊。
他坐在台階靠右的位置上,隻要陳向喧往上走就能馬上看見他。
坐在那裡時俞至枋打來了電話。
他想著大概又是要帶什麼東西,或者問他什麼時候能去醫院之類的。
電話剛接起來,俞至枋那邊就嚷嚷起來了:“你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