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張雪頔的房間裡炸開了鍋。
指腹滑過iPone鬨鐘界麵,沒來得及關。她正一手握住自己的長發,一手拿著梳子。嘴裡還叼著根細細的小黑皮筋。
從她眉頭拱起的弧度來看,她現在的心情算不上好。也是,無論是誰早起發現鬨鐘沒響,都是這個表情。火燒眉毛的表情。
隨便撈起桌上的書包,張雪頔邊把校服往身上套,邊跑下樓梯。沒記錯的話,上一次她這麼認真跑,還是在運動會百米衝刺比賽上。
阿姨已經來了。手裡提著菜籃子站在玄關,看著她慌慌張張跑下來換鞋的模樣,愣了愣,問,“雪頔,你今天坐車去學校不用這麼慌張吧?”
正在提鞋後跟的手指一頓,張雪頔抬頭看她,眨眨眼,“坐車?”
表情是聞所未聞的迷惑。
李阿姨應該知道自己平常都是騎自行車去上學的呀......
被她這麼一反問,李阿姨也有些疑惑,“宋先生的車已經在門外等你了。”
宋先生?
她提起腳後跟的匡威,繼而去係鞋帶,思考了會兒阿姨口中的宋先生是誰。
宋枳豪?
張雪頔反應了半秒,起身,不露聲色伸長脖子,透過玄關前的玻璃門朝外探了探身體。
氣質出眾的男人正背靠在車門,氣定神閒吐著煙圈。一朵一朵,從指間浮起,這場麵就好比他這個人。神秘,又難以預測。明明是白天,卻讓人看到一股難以親近的黑暗氣息。
身後的車身也理所應當,是黑色的。
她又愣了幾秒,轉身對阿姨點了下頭,背起書包向他走去。
“早,宋......早。”
她果然還是不習慣哥哥這個稱呼,索性便把名稱這一欄劃掉,隻說一個“早”字。
一點煙灰抖落掉在地上,他抬眼看她,似笑非笑著打開車門,“早。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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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父親叫你來送我去上學的?”
平穩行駛的過程中,女孩子一邊整理胸前起褶的藍白校服,一邊瞧也不瞧他悶聲發問。
“嗯。”隨她怎麼想。
宋枳豪的眼皮子也沒掀,一動不動目視前方,餘光卻時不時頓在她身上,企圖從細枝末節中窺探出她的喜好憎惡。
車窗玻璃是被搖下來的,微風從縫隙裡鑽進來,攪動著車內檸檬和菠蘿的混合氣味,清甜的調子讓一貫暈車的張雪頔瞬間沒了不適感。不知道是對暈車免了疫,還是,對宋枳豪沒了隔膜。她從書包夾層裡拿出一顆大白兔,剝開薄薄一層糖紙,丟進嘴巴裡,透過後視鏡裡看他,“你在哪裡留的學?”
“芬蘭。”他回答。
“哦......那裡的學校很好嗎?”她不假思索繼續問。
抿成一道直線的嘴角在這個時候下調了分,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兩秒後,宋枳豪用胸腔和鼻音代替喉嚨發出低沉的音符,“嗯。”
沒辦法,Justin是芬蘭人。他根本沒的選擇。
伴隨他沒有起伏的聲線,話題終止,隻剩各懷心事的二人各自悄悄打量對方的堡壘。
海歸碩士,年輕有為......既然條件那麼好,為什麼偏偏選擇她爸的公司?
距離學校大概還有七八分鐘車程,一個紅燈路口,張雪頔從書包裡拿出語文書。倒沒有高三生爭分奪秒學習的勢頭,她隻是單純想找個支點,有所依賴,讓自己顯得沒那麼孤立無援,還在暗地裡布局想要打探出他的秘密。且不談他的秘密是否真實存在,她本能的放任自己內心深處的探險家精神肆意生長。
下巴抵在厚厚書背上,張雪頔大大方方環顧車內結構,像個老道的警探那樣,不放過任何一點能夠看穿他的蛛絲馬跡。也不知道她為什麼對他這麼好奇。
單對於一個剛回國不久的男人來說,車自然是新購置的。她的想法和年紀一樣,單純又自以為是,結局隻能是敗興而歸。長睫毛撲扇幾下,多像被困在蜘蛛網上的蝴蝶,不死心的扇動翅膀,直到——
“雪頔!”
陸吟第三次叫她的名字,她才從無形的偵探遊戲裡掙脫出來。
回過頭看車窗外,陸吟正坐在旁邊那輛白色豐田裡眼巴巴望著她,雙手趴在車窗上的舉動雖然危險,但坐在前排的司機顯然不具讓她乖乖聽話的能力。
陸吟伸伸脖子,想看護送好友去學校的人是誰,無奈車前窗關得嚴嚴實實,她隻看見一個英挺的背影就又把視線縮回來,盯著張雪頔,“雪頔你不是一直騎自行車上學麼?”
語氣有點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