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聯係(2 / 2)

她眨眨眼睛,在青年漸漸縮緊的瞳孔注視下告訴他:“你也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無法被取代的龍哦。”

江月年語調很輕,如同一條平坦細微的溪流,自始至終緩慢前行,與驚濤駭浪沾不上邊。

可當它流經青年早已枯涸皸裂的心口,卻還是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如獲重生。

心尖久違地微微一動。

在此之前,龍從不會覺得自己能與“獨一無二”這個詞有什麼聯係。

身為孤兒的自己從小到大孑然一身、朋友寥寥,進入實驗室後,更是被當成了貨物一樣的消耗品。那些人一遍遍對他洗腦,他隻是實驗體、是怪物、是可以被隨意替換隨意丟棄的垃圾,隻要他們願意,隨時都可以將他置於死地。

就是這樣的他。

卻被稱之為“獨一無二、無法被取代的龍”。

……就像在做夢。

通過阿統木的介紹,江月年大概了解了他的身世與遭遇,父母早逝、性情孤僻,從實驗室逃出來後遭到了許多人類的嘲弄與躲避。周圍人的冷漠與實驗室裡的記憶重重疊加,最終讓龍人徹底黑化,開始大規模進行報複。

那樣的人生太過糟糕,明明在最開始的時候,在此時此刻,他才是無辜的受害者。

沒做任何錯事、吃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苦楚,即使在那麼艱難痛苦的環境下,也能堅持不懈地一遍遍嘗試逃跑,永遠不放棄希望。

可他不會知道,真正的噩夢發生在逃離實驗室之後。

在一切罪惡尚未開始的時候,江月年希望把它們扼殺在搖籃之中。

“你剛離開實驗室,可能身邊已經不剩下太多熟悉的人。”

她說:“可是沒關係,人與人之間就是要不斷建立聯係。等你慢慢和其他人接觸,漸漸認識更多朋友,會在某個時間遇見最最最喜歡的一個。你們的羈絆牢不可破,對於你和對於她,彼此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她會成為你獨一無二的玫瑰。龍先生,你一定會遇見的。”

向來冷漠的龍人突然毫無緣由感到了一陣慌亂。

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她,許許多多思緒堆積在心口,例如像他這樣的家夥不會有人願意接近,例如他才不屑與人類建立聯係,獨自孤零零待著就很好。

最後他想,江月年本不應該對他說這些。

他早就認定了人類的貪婪虛偽,她之所以選擇與自己合作,隻是因為想拚命活下去。他們之間隻存在利用關係,可她在此時無比溫和地看著他,說出這樣的話。

他扮演著冰冷堅硬的鐵,女孩卻成了一縷抓不著摸不到的水,輕輕鬆鬆將他團團圍住。

……這樣做的話,會把他的心思全部打亂。

他理應與她隔開遙遠距離,可不知道為什麼,卻在一陣短暫的沉默後低低應聲。

從喉嚨裡擠出一個乾澀的“嗯”。

“你看,這隻兔子就很喜歡你的!”

江月年見他終於做出回應,揚起嘴唇笑起來。她輕輕握住兔子軟綿綿的小爪子,舉起來揮了揮,然後把它送到距離青年臉龐很近的地方,模仿出小朋友似的稚嫩聲線:“你好龍先生!我是兔子,你長得好酷好酷喔!我超級羨慕的!”

好幼稚。

他才不想陪她玩這種無聊的遊戲,多大年紀了還在過家家。

女孩黑葡萄一樣的眼睛一眨不眨望著他。

兔子黑溜溜的圓眼睛懵懂地眨巴眨巴。

龍人冷著臉輕咳一聲,用拳頭遮住下巴,似乎在調整表情。

然後把手挪開,硬生生從嘴角扯出一個僵硬弧度,喉嚨裡漏出乾巴巴的冷笑,黃金瞳明滅閃爍,露出屬於上位捕食者獨有的壓迫感:“咳,嗯……你好。”

在看見他神情的刹那,兔子的身子抖了抖。

然後像是遇見了凶猛殘暴的天敵,開始像劇烈發抖抽搐,然後兩腿一蹬,直接閉上眼睛倒在江月年懷中。

江月年:……

龍先生好像是打算笑一笑來著結果表情管理也太差勁了喂!是因為太久沒有笑過所以肌肉僵硬了嗎!

兔子當然沒有死掉或暈倒,而是被他嚇得痙攣抽搐然後陷入了假死狀態啊!他應該不會留下心理陰影吧!

等等等等。

原本對一切無動於衷的青年眸光瞬間黯淡下來,雖然很明顯在強撐著保持淡漠冰冷的模樣,但從無意識下垂的眼角和嘴角來看……

居然有了那麼一點點委屈的意思。

搭配上他頭頂耷拉著的狼耳朵,像隻可憐兮兮的大狗狗。

——他傷心了啊啊啊!龍先生因為自己嚇到了兔子在悄咪咪傷心!真的好慘一龍!

江月年的內心:形如名畫《呐喊》。

江月年一刻不停地輕輕揉捏兔子後背,試圖讓小家夥趕緊睜開眼睛,大概是老天聽見她的祈禱,懷裡的小白團子怯怯抬起眼皮,恰好對上龍人黯淡的瞳孔。

大眼睛骨碌碌地轉。

江月年緊張得要命,連呼吸都暫時停下來,緊緊盯著懷裡小祖宗的動作看。

這樣的動作僵持了好一會兒,或許是瞥見青年頭頂軟嗒嗒垂落的耳朵,又或許感受到他周身籠罩著的低落情緒。

兔子終於小心翼翼抬起爪子,試探性往前伸。

像小蒲公英一樣的絨毛,輕輕撫摸在他冷硬的臉頰,仿佛在無聲地安慰,讓眼前低氣壓的陌生人不要再難過。

龍的耳朵動了動,身後的尾巴兀地豎起來,小尖尖止不住搖晃。

但他本人還是一副“你們好煩快拿開”的臭臉,有些彆扭地移開視線。

在確定沒有危險後,兔子挪了挪圓滾滾的身體,往龍人所在的方向更靠近一些。

它被江月年抱在懷裡,加之腿上受了傷,動作難免會變得笨拙,這會兒小短腿啪嗒啪嗒落在他臉上,沒什麼力氣,絨毛撓得微微癢。

因為彼此之間離得很近,江月年能很清楚地看見,龍的臉頰在微微發紅。

看起來那麼凶的男人,居然會偷偷害羞。

懷裡的小毛球最愛拱來拱去,此時麵對青年發熱的臉,這個習慣也沒有改變。

它得寸進尺,把身子整個往前挪,毛茸茸的小臉貼在他臉上,極為愜意地左右搖晃。

最後玩得累了,便將腦袋靠在他側臉,花瓣模樣的三瓣唇恰好緊貼在龍人皮膚。

像是親了他一口似的。

心裡壓著的石頭沉甸甸落地,然而江月年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

是洞穴口藤蔓被扒開的聲音。

緊接著是男人低沉含笑的聲線,帶了幾分唏噓意味地響在耳邊:“終於……找到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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