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張紙上同樣列著許多算式,唯獨正中央的位置,是一幅極為簡約的畫。
畫像隻有一個模糊的側影,像是畫過無數遍似的,順手便一筆勾勒,沒有絲毫
停頓的地方。畫上的女孩沒有具體模樣,有些淩亂的劉海搭在前額之上,鼻尖小巧,嘴角微勾,她一眼就能認出那是誰。
——所以那群男生在倉庫裡看見江月年時,會不懷好意地告訴她,去看一看秦宴的草稿本。
那上麵不是阿統木開玩笑時脫口而出的“情書”。
而是秦宴悄悄描畫的,關於她的小像。
迷霧重重的心頭忽然出現一縷亮光,許多迷惘與困惑都在這一瞬間豁然開朗。
江月年安靜看著畫像裡自己的模樣,難以抑製地,感到胸口的小鹿在橫衝直撞。
有一束束煙花從心底劈裡啪啦地炸開,就連血液都變得滾燙,像開水那樣咕嚕嚕地開始沸騰。
好害羞。
……也好開心。
真是太犯規了。
猝不及防看見這樣的場景,不止她,無論是誰都會不可自拔地心動吧。
【接下來要告訴你的事情,做好心理準備再聽。】
阿統木又歎了口氣,打斷小姑娘出神的怔愣:【本來他是禁止我向你吐露任何信息的,但我覺得……你至少應該知道,他究竟為你做了些什麼。】
江月年沒做聲,靜靜聽它說。
【我的創造者名叫秦宴,是多年後世界首屈一指的物理學家。自從異種入侵,戰亂頻發,他就一直致力於研發時間穿梭裝置,試圖通過改變過去的方式,斬斷一切禍亂的源頭。】
它說著笑了笑:【所有人都說他心懷天下,為了拯救幾近淪為廢土的世界,沒日沒夜地致力於科技研發。隻有我知道,事實並不是這樣。】
江月年下意識發問:“不是這樣?”
【我不是說過了嗎?那個人冷漠固執,對身邊的絕大多數人都漠不關心,他之所以想改變過去,其實是出於另外一個原因——知道我為什麼從來都不告訴你,未來的你是什麼模樣嗎?】
滿眼困惑的小姑娘微微怔住。
有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念頭破土而出,她心頭一揪,竟然傳來悶悶的刺痛。
【和世界無關,其實秦宴隻是想拯救一個……他在少年時代遇見的女孩。】
阿統木說話時仔仔細細地觀察著她的神情變化:【那女孩為了救他,在□□之中身受重傷,已經變成植物人昏迷不醒許多年
。戰爭啊異種啊,那些東西全部跟他沒關係,我的主人唯一想做的事情,隻有讓她睜開眼睛——所以他研發了治愈係統,讓我回到這個年代,阻止所有慘劇的發生。】
那個女孩是她。
江月年說不清楚,此時此刻的自己在想些什麼。
腦袋裡昏昏沉沉一片,喜悅、震撼、慌亂、迷茫……無數種情緒猶如噴發的火山,把理智衝刷得蕩然無存。
她從沒想過,真相會是這樣。
沉重得讓她不知所措。
“那秦宴同學,”再開口時,江月年的聲線沙啞許多,“他現在……到底去了哪裡?”
一陣持續了好幾秒鐘的沉默。
【你不是之前一直在疑惑,為什麼你的任務全部結束,我卻仍然待在你腦袋裡麼?】
阿統木的聲調低了一些,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因為除了我以外,主人還製造了另一個係統。它的任務還沒有完成,隻有等一切塵埃落定,我們才會被一起回收。】
對了。
之前江月年詢問它關於其他係統的事情,阿統木給出的回應也是“無可奉告”。
那個係統和如今的秦宴同學之間——
似乎想到什麼,江月年微微睜大眼睛。
【說起在未來引發戰爭的罪魁禍首,除了在你家收留的那幾位,其實還有另一個——準確來講,那家夥才是一切異變的源頭。】
它頓了頓:【上次和你哥一起吃飯,他說在忙一起連續失蹤的案子,你還有沒有印象?】
江月年應聲點頭:“難道是那個案子的凶手……”
【收容所預料得沒錯,犯人的確屬於異常生物,而且是從未被發現的新型物種,名為食人鬼。這個種族會通過吞食人類汲取力量,吃得越多,能力也就越強,達到一定程度,會變異成逢人便殺的怪物。】
阿統木一本正經地耐心為她解釋:【在既定的未來裡,食人鬼會在今晚吃掉最後一個人類完成變異,隨即肆無忌憚地在市區中央展開屠殺,無數人因此喪命。正是因為有了這起事件,人類與異常生物的矛盾才會急劇惡化——如果要說未來一切衝突的最大源頭,必然是出自他。】
江月年脊背發冷,又聽它在腦海裡繼續說:【食人鬼生性凶殘,如
果讓你去接近他,恐怕剛一見麵就會被那家夥吞吃入腹。】
“難道……”
她條件反射地捏緊拳頭,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難道你們讓秦宴去解決他?這也太莽撞了!明明世界上還有那麼多厲害的人,隨便把係統植入進他們任何一個的腦袋都——”
【很可惜,能夠選定的宿主,隻有你和他兩個。】
對方毫不猶豫地將她打斷,語氣冰涼:【時空穿梭改變過去,離不開因果關係。秦宴想救你,你與他就是一切的原因,隻有身處在這條因果鏈裡,才能撼動整個鏈條。不然你以為,世界上有權有勢的人那麼多,我又為什麼偏偏被植入在你身上?】
江月年無言以對。
【食人鬼行蹤成迷,我們無法追溯他之前的活動軌跡,隻知道那家夥今晚會出現的地點,於是在昨天晚上把係統投入到秦宴的身體裡,要求他,務必在今夜將其除掉。】
阿統木說:【我們考慮過報警或求助於收容所,但食人鬼在變異之前完全與普通人類沒什麼兩樣,由於之前沒有相關記載,根本無法證明他是異常生物。而且我們不知道那家夥會在哪裡出現,更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指證他就是凶手,不僅請不來特遣隊,連警方也隻會覺得,這是小孩在鬨著玩。】
江月年鼻尖一酸,兀地紅了眼眶。許多話哽在喉嚨裡,到頭來隻不過哽咽著說了句:“他想僅憑自己去殺掉食人鬼,對不對?”
【這是迫不得已的辦法。如今的秦宴勢單力薄,更何況就算有人願意和他一起行動,如果稍有不慎那人被吃掉,食人鬼直接變異,一切就全完了。】
它的語氣終於有了些許緩和,不像最初那樣平鋪直敘,而是有點遲疑地,帶了點安慰的意思:【你提前做好心理準備。食人鬼力量很強,就算身為吸血鬼的秦宴拚儘全力,也隻能和他落得個同歸於儘的下場。他自己……也是明白這一點的,現在和未來的秦宴都是。】
所以秦宴同學麵對她時,才會露出那樣悲傷的眼神。
因為他清清楚楚地明白,那次在放學路上的四目相撞,是自己與江月年的最後一次見麵。
在那以後,他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怎麼會有這
樣的人呢。
明明為她做了這麼多,卻自始至終表現得雲淡風輕置身事外,不透露哪怕一點點風聲。如果不是阿統木告知真相,即便秦宴在今晚死去,江月年也隻會覺得那是個不湊巧的意外。
明明知道那是兩人之間的最後一麵,卻還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樣,哪怕難過得眼眶通紅,也隻不過小心翼翼地靠近她,用近乎於卑微的語氣小聲說:“我能抱抱你嗎?”
明明那麼那麼喜歡她,無論現在還是未來——
可江月年一點兒也不知道。
秦宴同學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向她說出那句“再見”的呢。
……以及,未來的他不惜犧牲自己,也要讓係統回到過去拯救她,在阿統木被成功植入的那一瞬間,那時的秦宴又在想些什麼。
江月年平複好紛亂的思緒,眸光微沉地輕輕出聲:“他在哪裡?”
【我不能告訴你。】
阿統木回應得毫不猶豫:【計劃好不容易即將完成,我不會允許你將它破壞。】
房間裡的白熾燈悄無聲息地晃了晃,在明滅不定的燈光中,它看見小姑娘冷冷一笑,再抬手時,赫然握著桌邊放著的那把裁紙刀。
“秦宴想救我,對吧?”她把刀尖對準脖子,“要是我今晚就死掉,不知道未來的他會怎麼想?”
她頓了頓,補充一句:“噢,我之前之所以動不了,應該也是你在搗鬼吧?彆想說什麼你能控製我身體的廢話,等你完成任務被回收,我的機會還有很多。”
【胡鬨!】
阿統木破天荒地怒吼出聲:【你威脅我?】
“嗯,我在威脅你。”
江月年神色不變,語氣淡淡:“你敢說‘不’嗎?”
她有自己的思慮。
因果也好,命運也罷,既然秦宴為她做了那麼多,在今天夜裡,江月年也想有生以來頭一回地、獨獨為了某個人地——
竭儘全力去賭一把。
作者有話要說:521快樂!不會虐的不會虐的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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