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初這會兒正生著氣呢。
見她急急忙忙要辭行趕去易州, 孔桂果真坐不住了, 尋了個由頭跑來找她,並且還問了曹初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女公子這麼做, 當真沒有半點私心嗎?”
曹初想了半天才想起孔桂指的是她不讓夏侯充出城的事情。
她被問得莫名其妙:“什麼私心?”
孔桂上來就開嘲諷, 眯眼道:“你看, 這回你出力不比你兄長少,首功卻不是你的,生擒蹋頓的功勞也不是你的, 你永遠都被大公子壓一頭, 難道不會心有不甘?”
曹初嗤了一聲:“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嗎?”
整天想著那些有的沒的。
孔桂狀似感慨:“一不一樣我不知道, 可你不讓夏侯子真出城查探, 反而在大公子消息未卜的時候堅持死守城中,明麵上說是嚴執軍令, 難道當真沒有半點私心?”
曹初冷笑:“不管你怎麼看我,我都問心無愧。”
孔桂不置可否, 繼續說下去:“也罷, 那我換一種說法。大公子常年出征在外, 將軍府一直是你坐鎮, 在這裡, 你的話比他的話都管用,長此以往,就算是聖人也難保不會猜忌……性命可危啊。”
最後一句話的語調意味深長。
冰涼的青釭劍抵住他的脖子:“你再說一句試試?你就不怕我把你說的都告訴大兄?”
“你不會說的。”
孔桂抬手捏住劍尖, 輕聲笑道:“因為這話不能說。”
曹初默然, 片刻道:“這是我的事, 不勞你費心。”
事實上,孔桂的確不怕她說出去,他剛剛說的本身就是事實。她的確該注意一下自己在將軍府的影響了。
儘管如此,曹初依舊毫不懷疑孔桂說這話的時候懷著的是惡意。
“我是好心提醒你,女公子,您可千萬彆把它當驢肝肺。”
孔桂推開劍尖:“您也莫要把我當成挑撥離間的小人,女公子既然有恩於我,這個恩我還是記著的。”
曹初眯眼:“我什麼時候有恩過你?”
八成是這家夥糊弄人的鬼話。
誰知孔桂卻搖了搖頭,走的時候還煞有介事地歎了口氣。
曹初就這麼懷著莫名其妙的心情一路趕到了易州城。
比起孔桂,還是郭嘉的病情更讓她牽掛些。
曹初急吼吼地進了官邸:“人呢?”
令她稍稍鬆了口氣的是這裡並沒有什麼哀戚的氣氛,證明郭嘉至少還活著。
華佗開門:“女公子。”
曹初轉頭看見他,忙不迭上前問道:“如何?”
華佗也不知道自己該編個什麼病,畢竟他沒跟郭嘉對過暗號,隻得歎氣道:“子劭且自行進去看罷。”
曹初的心一沉,立即躋身進去。
裡屋無甚陳設,郭嘉躺在榻上,藥碗擱在一旁,看上去似乎睡著了。
平日裡穿的天青換成了月白,那種淺到極致的藍,配合著近乎蒼白的麵色,曹初瞧見簡直快心疼死。
她放輕腳步,慢慢走近,生怕驚擾他。
眼前的人衣襟滑落,墨色發絲隨意垂墜,眼尾微微上挑,似是夜空中的碧華明月,將旁的都比了下去,眼前隻餘這一道風光。
好一副令人心神搖曳的……春睡圖。
如果沒有華佗站在邊上的話。
偏偏這位足有一百瓦的華燈泡並不自知,依舊執著站在那不肯離去:“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