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奕曾一度懷疑他不是他阿母親生的, 尤其是在他從陳群那裡得知一個久遠傳聞的時候。
傳聞阿翁和阿母在成婚前水火不容, 恨不能你死我活, 成了婚後卻異常和諧, 定是有哪裡不對。
郭奕曾試圖找到其中的端倪,可每當他試圖觀察父母的時候, 總會有一種“亮瞎眼”的感覺。
阿母和阿翁對他很好,平日裡什麼好的也都給了他,唯一有一點遺憾的就是……阿母陪他玩的時間短了點。
曹初總是很忙, 尤其是在戰事吃緊的時候。甚至忙到郭奕童年大部分的時光都屬於父親郭嘉。
她幾乎不去思慮家長裡短,她沒有時間,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思慮那些。
郭嘉對此從未有過什麼意見,因為他知道曹初心中裝著的是什麼。
他與曹初有著相似卻微妙不同的誌向,隻不過郭嘉的官職平日裡比較清閒一點。
曹初不是不關心郭奕, 隻要一有空閒時間, 她也會教郭奕讀書認字, 或是教他騎馬射箭一類的東西。
隻是這樣的時光終究太少而已。
一直到五歲, 郭奕被送去了鄴城學官, 認識了比他大一點點的曹叡和比他小一點點的劉禪。
隨著郭奕年歲漸長, 曹初發現了一件事——他跟他父親一樣愛酒。
在確認郭奕的身體可以承受之後, 毫無疑問,府內的酒水全歸了郭奕。
在躲功課和躲諸葛亮的過程中,曹叡劉禪郭奕三人建立起了深厚的所謂革命友誼。
在某種程度上,郭奕和郭嘉也很有這樣的默契。
比如說郭嘉幫郭奕寫功課,郭奕幫郭嘉瞞著曹初喝酒什麼的。
紙終歸包不住火, 郭奕的意念也擋不住曹初的盯梢,很快事情就敗露了。
雖然郭嘉的身子已然大好,可飲酒過量總歸不太好,曹初一向對這方麵看得很緊。
麵對曹初幽幽的目光,郭奕非常識相地一股腦兒把事情倒了出來。
郭奕不怕曹昂,不怕曹操,不怕郭嘉,就怕曹初。
前麵三個人在生氣的時候郭奕有把握能把他們哄好,但是曹初不行。
阿母簡直軟硬不吃!
曹初越聽越氣,捋起袖子準備揍人。
郭嘉和郭奕對視一眼——跑!
於是……郭奕和郭嘉兩個在前麵跑,而曹初氣勢洶洶地提著青釭劍在後麵追。
有時曹初體力不支追不上他們,便跑去宮裡找曹昂幫忙,結果曹昂連問都沒問就上馬提著銀槍衝了出去。
人當然跑不過馬。
郭奕正跑著呢,忽覺身側一匹馬疾馳而過。刹那間,他的後領被策馬的人精準捏住,提了起來。
雖說郭奕跑的算快,可他到底跑不過行軍打仗慣了的曹昂,很快就被揪著領子提回府,丟給了曹初。
然而郭嘉卻不見了蹤影。
曹初眼神亮晶晶:“大兄最好了!”
杏眸中依稀映著他的身影,再無他物。眸光水亮,恍然間,曹昂似乎從她的眼中看見了天上的星星。
曹昂被她這一眼看得心花怒放,登時浮上笑意。
他的目光忽又轉到郭奕身上:“教訓這樣的頑劣之子太累,還是交給大兄罷。”
郭奕眨眨眼,一臉無辜地望著他們。
曹初想起以前曹昂叨她能一口氣叨半個時辰,莫名打了個寒噤,輕輕搖晃曹昂的袖子,溫聲道:“大兄,您方才匆匆出宮定會累著,我怎麼忍心大兄再受累呢?這樣的小事還是我來罷。”
曹昂揉揉她的腦袋,轉身離去:“也罷,你若有什麼難事,儘管來宮中找大兄。”
曹初笑著點點頭。
郭奕伸出小手作挽留狀,眼淚汪汪——陛下彆走啊!
明明是阿母更可怕好嘛!
果然,待人走後,曹初屏退左右,二話不說就是一頓胖揍。
對付小孩子,需要專挑肉厚的地方揍。揍不傷,卻能感覺得到疼。
半晌。
曹初負劍而立:“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老實供出郭奉孝到底藏在哪裡。第二,揮劍五百下,倒立一個時辰,繞洛陽城跑兩圈。”
郭奕瞬間變臉,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有沒有第三個選擇?”
曹初不為所動:“沒有。”
郭奕對手指,目光閃爍:“可我真的不知道阿翁在哪裡呀。”
曹初眯眼:“你覺得我會信嗎?”
郭奕笑嘻嘻:“阿母那麼聰明,當然會信啦。”
曹初冷哼一聲:“說好話也沒用,趕緊老實交代。”
郭奕偷偷看了她一眼,在接觸到曹初的一瞬間立即收回目光,猶豫著不敢吭聲。
鄴城學官的先生教過,承諾的事情不能反悔,他既然答應阿翁不說出去,就一定不能說出去。
曹初挑眉,看出了些許端倪:“這可是你自己的選擇。這樣罷,你先倒立一個時辰再說。”
郭奕抬起小臉,用一種足以使任何人心軟的眼神望著她。
曹初不為所動。
就在這時,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郭嘉果然坐不住了,試圖跟曹初打商量:“奕兒還小——”
曹初一個眼刀飛過去,打斷他的話:“你要代他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