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兒?!”
紀阮聽到那邊轟的一聲,不知道碰倒了什麼。
“沒有沒有你彆急,”他握著電話連忙解釋:“是子章姐,她闌尾炎進手術室了,我跟著一起來的醫院。”
“……”
“你呢?有傷到嗎?”
“沒有,我很好,一點事都沒有。”
電話那邊沉默兩秒,顧修義似乎沉沉地歎了口氣:“紀阮。”
紀阮有點慌:“怎、怎麼?”
“下次能不能一口氣把話說完?”
紀阮摸摸鼻尖:“……噢。”
·
在救護車上時,醫生問到家屬,紀阮讓他就用程子章的手機聯係了程雲琇和林清。
程老師在外地沒辦法很快趕到,林清倒是最先來的,身後還跟著段澤平。
紀阮看到那兩人同時出現,眉梢不由一挑。
林清不是回老家參加葬禮了嗎,怎麼還和段澤平在一起?
他和段澤平的關係已經好到可以讓人陪他回家了嗎?
顯然不見得。
段澤平見到紀阮的瞬間也有些驚訝,而後笑了笑:“這不是紀阮嗎,你也在啊?”
紀阮點點頭:“我幫學姐叫的救護車。”
“是嗎?”段澤平搓搓手,看向手術室:“人怎麼樣了?”
“急性闌尾炎,還在手術。”
林清一聽,臉色稍稍一變,偏過頭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東西做不完怎麼辦……她真是……”
雖然他勉強算在自言自語,但醫院手術室外相當安靜,掉一根針在地上也能聽得一清二楚,更何況是他這句話。
而這種滿含抱怨的語氣讓紀阮聽了很不舒服。
他握著扶手坐直,冰涼的金屬扶手讓他疲憊大腦清醒不少:
“如果沒做完會怎麼樣?”
林清覷他一眼:“明天就要交給主辦方了,沒做完當然會影響活動,後果很嚴重的。”
“這樣啊……”紀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狀似疑惑道:“可東西不是你們一起負責的嗎,如果學姐生病沒辦法做完,你為什麼不能去做?”
林清微微眯了眯眼看他,似乎在想他為什麼會有這種疑問:“是,她是我師姐,如果她有事我確實可以幫忙完成一部分她負責的內容,但是紀阮——”
他語氣強硬起來:“我很不喜歡你說話的方式。你是不是有點太理直氣壯了?我幫她是情分,不幫她是本分,憑什麼隻要她生病我就理所當然該接手她的活兒?我憑什麼要對她的失誤負責?就因為她是我師姐?”
這話義正言辭得好像紀阮在強迫他,因為師姐弟的關係就道德綁架他去做不在他分內的事。
紀阮來了點興趣,恍然大悟般笑了笑:“原來你也知道這個道理?”
“不然呢?”
林清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和師姐關係好,可能會下意識站在她那一邊,我理解,但說話也不能太過偏頗吧?那是不是我也可以隨便找個什麼借口就把活兒全部丟給彆人做了?”
“——你不一直都這樣嗎?”
林清一頓:“你說什麼呢?”
醫院裡暖氣還算充足,林清和段澤平都脫下外套拿在手裡,紀阮卻覺得身上有些發冷,他將手放回衣兜,靠回椅背上慢悠悠道:
“程老師讓你們共同完成一幅作品,但你經常以各種借口失聯找不到人,學姐為了按時完成不得不把你負責的部分一起做了,這不是事實?”
他等了兩秒,見林清不說話,又接著道:“她因為過度疲勞導致免疫力低下誘發急性闌尾炎,也是事實,某種程度上說不是因為你嗎?那如果作品因此沒能按時完成,你去把最後的補上,於情於理都合適吧,怎麼就變成彆人強迫你了?”
林清像聽到什麼荒謬的話,嗤笑一聲:“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說,師姐生病我也很難受,但你不能憑空誣陷我,不能詆毀我的人品,我是把自己負責的部分全部做好之後才離開的。”
喲,都上升到人品了。
紀阮垂下頭,低低地笑了起來。
段澤平見氣氛不妙連忙跳出來撮合:“是啊紀阮,肯定是有什麼誤會,清清不是這種人。”
段澤平戀愛腦的形象早就深入人心,紀阮沒工夫搭理他,靜靜看著林清:“你負責的部分……難道是指兩人合作的作品,你做十分一學姐一人包完剩下的十分之九?”
“這、這怎麼可能呢,”段澤平趕在林清之前開口,滿臉無奈:“怎麼可能這樣呢,是吧清清,我們清清絕對不會占人便宜,也不會欠人人情的。”
“澤平哥,你不用幫我說話。”林清打斷,他脊背站得筆直,依舊是那副無比清高的模樣。
段澤平一看,立即給紀阮使了個眼色,像在說“你看吧,我們清清連我都不讓幫忙”。
紀阮狠狠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林清不卑不亢道:“我不知道師姐跟你說了什麼,但你不能隻聽信她的一麵之詞,我可以保證,我絕對是做完了我負責的那一半才離開的。”
“對,這個我可以作證!”段澤平想起了什麼立刻道:“清清前幾天熬了好幾個大夜工作,我就是看他太累了才帶他出去旅遊放鬆的。你學姐累我們清清也累啊,不能因為她累病了,我們清清很幸運沒生病,就把什麼都怪到清清身上吧?這不合適啊紀阮。”
紀阮眉心一跳:“你們旅遊去了?”
“是啊,是旅遊去了,”段澤平道:“說來也是巧,剛下飛機醫生電話就打過來了,正好機場離得還挺近——”
“彆說了澤平哥……”林清臉色微妙地變了變,拉住段澤平的衣袖。
段澤平卻像抓住了什麼精妙的點一樣,拍拍林清的手:“彆怕清清,這事兒得解釋清楚,不能平白讓人冤枉你是吧?”
“不是……我……”
段澤平看向紀阮,一臉自以為了然的樣子:“是不是就因為這個讓你們師姐不高興了啊?”
他一拍大腿:“哎呀!那是我非要帶清清出去玩的,你們要怪也彆怪他啊。”
林清閉了閉眼偏過頭。
紀阮簡直快聽笑了。
顧修義怎麼會有這麼蠢的朋友?他是本來智商就這樣,還是因為墜入愛河才直線下跌的?
不過轉念一想,除了第一麵在山莊,後來段澤平的所有活動顧修義都沒露過麵,平時看起來也不像太熟的樣子。就連李綏安他們提起段澤平都是連聲的歎息,如此種種,紀阮大概也能猜出一點半點了。
他舔了舔嘴唇看向林清,太久沒喝水嗓子乾得要冒火,聲音也更弱了些:“你不是親戚去世回老家參加葬禮了嗎?怎麼現在葬禮也流行旅遊風了?”
可就是這麼弱的聲線,依舊讓林清的臉色驀地一沉。
段澤平沒聽懂:“什、什麼葬禮?清清他在說什麼?”
林清深吸一口氣,嗤笑一聲:“這也是師姐告訴你的吧?”
他沉聲道:“你不知道我們之間有過什麼,替弱勢的一方說話我能理解,但這不是我一直容忍你誣陷我的理由,請你不要再當著澤平哥的麵僅憑彆人的一麵之詞胡說。也不要多管閒事隨意評判彆人。”
紀阮聽得不由自主睜了睜眼,驚訝於都這樣了他還能顛倒是非,對林清的心理素質有了新的認識。
他手肘搭在扶手上,輕輕按著太陽穴:“可你現在不也是一麵之詞嗎?”
“……什麼?”
紀阮似笑非笑地看著林清:“仗著學姐在手術室裡沒法對線,怎麼說不都你一個人說了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