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模一樣。
和每次噩夢醒來後的心悸一模一樣。
紀阮知道這大概不是他心臟真的出了問題,而是這個世界必須要他承受的東西。
他好像,無論如何都無法避免一些事的發生。
“小阮?小阮你怎麼了?”
剛才弄出的聲響似乎驚動了程子章,她噠噠跑過來,見紀阮蹲在地上臉色慘白,魂都嚇掉了一半,連忙去扶。
“你你你哪裡難受?”程子章說話都有些結巴:“我我我打救護車?”
紀阮勉強緩過來些,白著臉笑笑:“沒關係,我……有點低血糖罷了。”
程子章有些懷疑,覺得好像不太對,但看紀阮的狀態,頭暈臉白冒虛汗,確實也是低血糖的症狀。
她來不及想太多,連忙起身:“那我給你找點東西吃。”
“不用了。”紀阮拉住她的衣袖,從散落在地上的單肩包裡摸出一個櫻桃糖:“我吃這個來得更快。”
程子章見他有應對,也就不強行投喂,想了想說:“你要不還是先回去吧?身體最重要啊,走,我開車送你。”
今天老師有事外出,整個工作室就他和程子章兩個人。
紀阮搖頭:“沒事,學姐你留下吧,這裡得有人看著,我打車就行。”
程子章有些猶豫:“沒關係嗎?”
酸酸甜甜的櫻桃糖很大程度撫平了紀阮躁動的內心,他笑了笑:“真的沒關係。”
程子章凝眸思索片刻,妥協道:“……好吧,那我送你出門,必須要看你上車我才放心。”
紀阮無奈:“好。”
·
那陣心悸來得快去得也快,到學校後,幾乎已經徹底消散。
但紀阮依然感到深深的厭煩倦怠。
他沒有任何胃口,但為了不讓自己真的低血糖,路過食堂時,猶豫再三還是進去打包了一份清湯餛飩。
明明還是五月,傍晚的陽光卻異常強烈,照得紀阮快要睜不開眼。
他提著小餛飩走在路上,灼熱的陽光直直刺著眼睛,讓他眼前一陣一陣地冒白光,不得不抬起一隻手擋住。
走路時感覺也有些奇怪,腳步很重,身體卻好像輕飄飄的還有些打晃,提著餛飩的手指明明被勒著,也不太感受得到重量。
食堂到寢室不遠,可紀阮回到寢室後渾身都是汗,他原本不算愛出汗的體質,今天幾乎有要把一整年的汗全都出完的陣仗。
他估摸了下自己的狀況,沒立刻吃餛飩,先燒了點熱水,放溫加鹽後喝了小半杯,才打開盒蓋開始吃晚飯。
餛飩看著有點坨了,紀阮吃了幾顆不太嘗得出味道,頭一直暈暈乎乎的。
直到他吃到一半時,突然反胃,去洗手間哇地一聲全吐了之後,紀阮遲鈍的大腦才漸漸反應過來——他好像中暑了。
他被五月傍晚的太陽,曬了十幾分鐘後,中暑了……
紀阮又對自己的體質有了新的認識。
他扶著洗手台在馬桶上坐了一會兒,又出去給自己兌了半杯淡鹽水喝,等到狀態緩過來些,草草衝了個澡換上乾爽的衣服,打開空調窩進被窩。
嗡嗡——
韓小林發了條消息。
[你身體咋樣啦?我下課回來了,要給你帶晚飯麼?]
紀阮愣了一瞬,才想起來早上他說不舒服請假沒去上課,韓小林大概以為他一整天都在寢室休息。
他想了想,回複:[不用了,你帶盒藿香正氣回來吧,我有點中暑,但剛找了下,宿舍裡好像沒有了。]
[韓小林:???五月的天,您在寢室都能中暑嗎公主殿下?]
紀阮:“……”
紀阮就知道他會這麼說。
[我下午去了趟工作室,回來的時候太曬了。]
韓小林那邊等了一會才回:[行,沒事兒吧?要不我這就回來把你弄去醫務室看看?]
紀阮仔細感受下現在的身體狀況,乾乾爽爽躺在床上後舒服了不少,不怎麼暈了,就是還隱隱有點頭痛反胃,不算嚴重。
他有氣無力打字:[算了,不想動,太曬了外麵,藿香正氣基本能對付。]
[韓小林:...得,你上床躺幾分鐘吧,我馬上就回來!]
[紀阮:已經躺著了/貓貓鞠躬.jpg]
收了手機紀阮腦子亂得很,他想稍微睡一會兒,都因為紛雜的思緒和若有若無的頭痛無法進行。
無奈之下,紀阮隻好閉上眼睛養神。
沒過幾秒,手機又震動起來。
紀阮狠狠皺眉,今天怎麼這麼多事?!
他煩躁地睜開眼,看到屏幕時忽然頓住。
——顧修義打視頻電話來了。
顧修義出差這些日子,他們每天都視頻,以往紀阮看到這樣的來電顯示,隻會毫無負擔地接起來。
今天他卻頓了很久。
直到振鈴快要結束,紀阮才緩緩按下接聽。
顧修義帶笑的麵孔出現在屏幕上,待看清紀阮周圍的環境時,神色不由一凜:“怎麼這麼早就上床了?”
這個點原本是紀阮吃晚飯的時間。
紀阮內心複雜,萬千思緒都充斥大腦的情況下,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麼。
但他對顧修義的依賴幾乎變成了習慣,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嘴巴就先動了:
“顧修義……”
聲音很輕很小。
哪怕顧修義那邊信號不算太好,也能從這一聲中聽出濃濃的委屈和虛弱。
緊接著畫麵一花,顧修義似乎移動到了信號充足且更加安靜的地方,聲音驟然變得清晰。
“怎麼了寶貝?是不是不舒服?”
紀阮整天都處於一種混沌且驚慌的狀態,先前雖然一直頭暈難受,卻反而讓他無暇思考。
現在頭腦清醒些了,猛地聽到顧修義的聲音,積壓了全天的委屈像突然找到宣泄口,爭先恐後地往外湧。
紀阮鼻尖酸酸的,喉嚨也滯澀,他用力地抿抿嘴角,看向視頻裡的顧修義:
“我今天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