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二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卻掛著寵溺的微笑：“我看呐，你是巴不得看到你大伯和爹爹打起來的熱鬨吧？”
小男孩嘟著嘴，理直氣壯地反駁：“爹真是笨，要是他肯聽大伯的話，不就不挨打了嗎？”
“好了好了，我們不逗你爹了，大伯給你講個有趣的故事怎麼樣？”
張老二見狀，連忙轉換策略，他知道再這樣下去，弟弟怕是要被侄子的童言無忌弄得哭笑不得了。
“好嘞！”
侄子一聽講故事，立刻破涕為笑，興奮地拍手。
這個消息很快在晚餐時傳遍了家中，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臉上都洋溢出了期待的喜悅。
大人們開心，是因為他們深知張老大的學問，他願意免費教導村裡的孩子們認字，這是一份難得的恩惠；而孩子們，則是單純地對那些神秘莫測、充滿想象的故事充滿了向往。
“二狗啊，要不明天你彆去放羊了，張大先生要在村子裡免費教孩子們認字，你才十歲，咱們家又不差那點放羊的錢。趁此機會，去學幾個字，長長見識，多好的機會啊！”
郭嬸子經過一晚上的深思熟慮，最終還是決定勸說孫子把握這個難得的學習機會。
“二狗，你奶奶說得對，娘也是這麼想的。”
郭程氏在旁附和，眼中滿是對孫子未來的期盼。
然而，二狗的眉頭緊鎖，心裡掙紮不已：“奶奶、娘，你們彆勸了，我還是不去吧。”
他心底何嘗不向往讀書識字的生活，但每日放羊得來的八個銅板，對於這個清貧的家庭來說，也是不小的補貼。
況且，張娘子曾許諾，今後家中的雞鴨都由他們照料，這意味著他每天都有固定的收入來源，這對於一個小小年紀就開始為家庭生計考慮的孩子來說，是一份難以割舍的責任感。
郭程氏見二狗如此堅持，心中既是驕傲又是痛惜。
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淚水，兒子雖小，卻已過早地擔起了生活的重擔，相比之下，村裡其他同齡的孩子們還能夠無憂無慮地奔跑嬉戲。
她深深自責，覺得自己沒能給兒子提供一個更寬裕的成長環境。
在一旁的七歲小女孩，二狗的妹妹，此時突然開了口：“哥，明兒我替你放羊去吧。”
她的聲音雖小，卻異常堅定。
在這個偏遠的鄉村，即便是年僅七歲的孩子，也已開始理解家庭的不易，學會了分擔。
二狗聽聞，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妹妹這樣做是為了自己能有機會學習，但他不忍心讓妹妹去承擔這份辛勞：“你放心，放羊的事情哥來做，你就好好在家聽故事吧。”
郭程氏望著這對懂事的兒女，心中暗下決心：“明天我就去找張娘子商量，看看能不能換個人去放羊，從今往後，你就不用去了。咱們再窮，也不能窮了教育。學堂一開辦，我就送你去。你還小，正是念書的好時候，娘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你念書，將來成為一個賬房先生，總比一輩子種地強。”
二狗拗不過母親的堅持，急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娘，我哪兒也不去，不管你們怎麼說，明天我還是不會去的！”
郭程氏既氣憤又心疼，她沒想到兒子會這麼抗拒：“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呢！”
這時，郭嬸開口了，語氣裡充滿了慈愛與智慧：“二狗，我們這樣行不行？在學堂還沒蓋好之前，你繼續放羊，可一旦學堂建起來了，你就去念書，好嗎？”
二狗抬頭，滿眼疑惑地看著奶奶，那一聲“奶”包含了所有的依賴和信任。
郭嬸繼續說道：“先聽奶奶說完。張娘子說過，咱們家負擔得起那點學費。家裡要是能供你念書，你學了字，將來找工作的工錢都會比現在多。你想一想，就用這兩年時間，以後不用乾重活，工錢還更高，這多好的事啊？”
郭程氏連忙點頭表示讚同，她知道這是為了孫子的將來：“你奶說得對。在鎮上，賬房先生整天坐著記記賬，一個月就能掙一兩銀子呢。”
二狗聽著，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和憧憬，仿佛看到了自己學成之後的新生活：“真的可以嗎？”
郭嬸和郭程氏相視一笑，點頭如搗蒜，其實她們也不清楚賬房究竟能掙多少錢，隻是為了讓二狗願意去念書，編織了一個美好的夢。
“那好吧，等學堂建成了，我就去上學。”
二狗終於鬆了口，他的心裡，對未知的書本世界開始有了一絲期待。
“這就對了！”
郭嬸和郭程氏相視一笑，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下。
這時，一直在旁邊安靜的小女孩郭妮子也怯生生地開口了：“那我呢，娘？”
郭程氏溫柔地摸了摸女兒的頭，眼中閃過一絲歉意：“妮子，你明天就先去聽張嬸子講故事吧。”
她的心裡何嘗不希望女兒也能接受教育，但在這樣一個傳統觀念濃厚的地方，女子上學堂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即便新學堂有可能招收女學生，家裡也不可能同時供兩個孩子讀書。
郭程氏在心裡默默盤算，隻能先顧及二狗，他是家中的頂梁柱，將來有出息了，自然會庇護好自己的妹妹。
次日，臨時搭建的小課堂在村中那棵蒼老的大榕樹旁正式開課。
每一個孩子都抱著自家帶來的小木墩，規規矩矩圍成一個圈，眼神中充滿了對知識的渴望。
榕樹下，一張簡陋的桌子，上麵隻擺著一隻茶杯和一壺溫熱的茶水，顯得樸素而溫馨。
張老大站在圈中央，麵容溫和，完全沒有傳統私塾先生那種嚴厲古板的氣息，他對孩子們宣布：“隻要天氣晴朗，直到學堂建成之前，我們都會在這裡上課。每天早上，我會給你們講一個精彩的故事，下午則會教你們做些有益身心的遊戲。如果有特殊情況不能來，我會提前通知大家。”
正當他準備開始講述第一個故事時，一個膽大的孩子舉手問道：“夫子，我們能直接叫你的名字嗎？感覺這樣更親切些。”
“當然可以，反正今後的日子長，這樣的稱呼自然會日漸習慣。”
張老大的語氣中帶著溫和的笑意，仿佛已經預見了未來無數個日子裡，這群孩子圍繞在他身邊，以同樣的方式呼喚他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