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霜意今天跟過來並沒有把自己包得太嚴實,他原本也沒想今天就和克萊斯見麵。
他隻穿了防護服，但沒有帶麵罩。
唐霜意看著倒在他身旁生死不知的人，又偏過頭。
他說起來也並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要在明知道克萊斯很危險的情況下,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過來。
克萊斯已經遊到了鎖鏈能到的最遠處，再往外一點，鎖鏈就會被扯斷，他脖子都出現了一點點不太明顯的紅痕。
在玻璃破碎的瞬間,上麵就下了一層玻璃,克萊斯此刻將臉抵在玻璃上,他半張臉都被壓變了形,但他恍若未覺,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唐霜意,似乎想把麵前人看清。
唐霜意往後退了一步,他低下頭,躲避克萊斯的目光。
“上前,試著安撫A001。”唐霜意把手放在耳邊按了按突然響起的耳麥。
他抿唇,有些煩躁，這種被完全監視的感覺讓他感覺不太舒服，不過他還是上前了。
監測員在克萊斯剛剛細小的動作變化裡，已經發現克萊斯的情緒不穩定。
唐霜意看著克萊斯身上新增的幾條傷痕,感覺有些悲哀，在這裡,隻能是人類造成的,或許是為了教訓克萊斯的不聽話行為。
說不定凱文博士還認為自己手下留情,克萊斯打傷了那麼多人類,他隻是懲戒性地動了下手,並沒有做太多。
唐霜意一步一步挪到鏡子前，他想伸手觸碰一下克萊斯，卻被玻璃擋住了。
“克萊斯……”唐霜意的胸腔裡發出悲鳴，他眼睛都有幾分濕潤。
克萊斯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好。
但克萊斯卻在聽見唐霜意聲音的一瞬，便有些激動地甩了甩尾巴，他看著唐霜意投向他脖子上鎖鏈的悲憫眼神，遲鈍了一下，然後直接伸手扯掉了。
“和他對話！”耳麥裡傳來命令。
唐霜意剛剛是用人魚的聲腔在說話，那些錄音器並沒有捕捉到聲音，唐霜意覺得有些好笑地扯了扯嘴唇。
他們的身體構造都和人類完全不同，他實在想不通人類為什麼要這麼堅持把他們扣住做實驗。
唐霜意試圖找到自己的聲音，最後在那些他也不知道放在哪兒的監控器和錄音機中發出了屬於人類的聲音。
“你好。”
他前兩日就發現了，擬態給他帶來了一些不可逆的變化，他在朝著人類靠近，或許他再用一段時間這個道具，就再也無法變回人魚形態了，會長久地變成人類。
但他沒辦法不使用。
克萊斯聽到唐霜意發出的不同音調，眼中閃過幾分詫異，他一時甚至懷疑是自己幻聽了。
他試圖將麵前人看得更清楚，以確認這是否是他認識和喜歡的那條人魚。
他的耳鰭微微動了動。
人魚和人類的發音係統完全不同，人魚也不會變成人類。
人類世界裡小人魚化成人的傳說終究隻是傳說。
克萊斯目光轉到唐霜意手腕，那裡正鬆鬆垮垮掛著兩條鏈子。
這就是唐霜意。克萊斯確定了，雖然唐霜意不知道為什麼變成了這副模樣。
克萊斯想起記載中三千年前的故事。
人類用人魚的基因創造出了一個又一個怪物，但上麵並沒有說人類可以將一條人魚變成人類。
克萊斯有些憤怒地甩動自己的魚尾，掛在他身上的鎖鏈哢哢作響，很讓人不適。他想打碎所有禁錮他的東西，然後將這個地方徹底清洗一番。
克萊斯狂躁地去撞擊玻璃，並試圖扯著身上禁錮著他的鎖鏈。
那堅硬的金屬在他指甲下猶如一塊豆腐，很輕鬆地被切割。
那些東西之所以能禁錮住他，隻不過是克萊斯想被禁錮住，不然那些鎖鏈完全不會起作用。
監控室裡新的1號室記錄員已經白了臉，哆嗦著看向博士助手。
那位向他們下達命令的博士助手今日也過來觀看了。
“我們或許要采取抹殺的手段了，一旦A001真的暴動，我們隻怕難以抵擋。”記錄員看著屏幕中正發狂扯斷鎖鏈的克萊斯，突然開口。
他聲音很輕，就像怕是驚擾了什麼。
一條活著的深水人魚自然是珍貴的，至少比十幾條人命金貴，不然博士也不會放任克萊斯殺死這麼多前去的研究員。
但這前提是克萊斯乖乖呆在牢獄中，如果克萊斯試圖出來，他們必須把這個威脅抹殺在其中。
若是克萊斯真的衝上來，他們隻怕性命不保。
那人將手放在紅色的按鈕上，正要按下去，他的手腕卻被站在一旁的博士助手扼住。
“再等等。”助手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他想起來了，他那日撞見戴著寧安胸牌的人似乎手上也戴著這樣兩串珠子。
或許他真的找到人了，這個莫名被A001實驗體青睞的人，或許會帶給他們一些驚喜。
不出他所料，唐霜意確實阻止了狂躁期的人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