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星星紙上的字跡暈染著舊痕, 是時間留下的痕跡。沐汐清將其展開，儘可能放輕力度，以免造成破損。
“X年五月七號, 星星快要疊完了, 馬上就要見麵啦。”沐汐清盯著那行文字，輕聲讀出。
字體輕快，配合結尾的語氣詞，可以看出寫下這行文字的人心情很好。
沐汐清扯了扯唇, 循著痕跡將星星紙重新折疊成星星的樣式。
段尋霜神情變得柔軟了許多, 她鬆垮了身子, 靠在沙發背上, 懷念地：“是這顆星星嗎？我記得，疊這顆星星的時候，我很開心, 心中的期待也愈發濃重。”
彼時尚且年幼的她，第一次體會到了漫長等待後，將要重逢的喜悅。數著餘下不多的星星紙，盼望著再次見到那人。
但……直到剩下最後一根星星紙, 預想中的人也沒有出現在她眼前。那日, 她握著那根特意留下的，那人喜歡的淺藍色星星紙，從白天等到黑夜。
隻為與那人相逢後, 再將最後一顆星星疊完。
後來，那根一直未折疊的星星紙，跟隨著裝有紙星星的玻璃瓶, 被封存在了保險箱中。
因為那人離開前曾說過, 等她全部折完, 就會來找她。那麼，她是否就可以告訴自己，是因為自己一直沒折完，所以，她才沒來找她。
“是和你的朋友嗎？”沐汐清幽幽出聲，好奇地，“那你們後來見到了嗎？”
段尋霜指腹摩挲著玻璃瓶身：“見到了，隻是她比約定的時間晚到很久。”
沐汐清長而翹的睫毛顫動：“你沒有去找她嗎？或者，你們中途沒有聯係嗎？”
就算時間再往前推十數年，那時通話也已經很方便了，更彆說是段家這種頂級家族，竟然還有人敢放段尋霜的鴿子。
坐在沙發上的女人沉默了幾秒，她輕輕搖了搖頭，喉嚨間漫上一層微末的苦意：“沒有，她說會回來找我，讓我乖乖等著。”
“乖乖等著？”這幾個字被段尋霜說出來，有一種彆樣的萌感，沐汐清感知到麵前人若有似無的傷感，她蹲下身子，“但既然見到了，那就說明結果是好的。”
段尋霜指尖點了下額頭，向下移動到綢緞上：“是我強迫她過來的。”
沐汐清噎了一瞬，以為是孩子間普通的玩鬨。結合段尋霜說過的，每顆星星都包含著她折時的內心，應該是正好拆到了這顆，觸景生情，想到了當日的場景。
“我怕她會因此不高興。”段尋霜低垂著頭補充。
“怎麼會。”沐汐清安撫她，“當時你們都還小，又都是孩子，忘性大，說不定她當時隻是忘記了。”
“忘記了？”段尋霜低喃一聲，釋然地抬起頭笑了笑，“或許是。”
“對了，”段尋霜沒有繼續下去，她轉移話題：“你是有什麼事嗎？”
沐汐清見她沒有多說的意思，不再過多追問，她道：“我今晚想出去一趟。”
段尋霜歪頭：“還回來嗎？”
“回來。”沐汐清。
“我讓司機送你。”段尋霜點頭。
“好，麻煩了。晚上我可以打車或者讓蕭冉送我回來。”沐汐清不想過多麻煩司機。
段尋霜“嗯”了聲。
沐汐清將她的綢緞換成新的後，才離開。
臥室門開合間，段尋霜摸索著從玻璃瓶中抓出一小把的紙星星，又放回，重複數次，固執而又低落地：“所以，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臥室的門再度被推開，以為是沐汐清去而複返，段尋霜收斂住神情。
段寧的聲音冒出：“姐，我剛看嫂子從你這出來，你們聊什麼了？”女生語調輕快，不等段尋霜說話，又道，“喏，我清單列完了，來讀給你聽聽。”
她清了清喉嚨，視線隨意瞥了眼她姐的方向，在瞧見那瓶紙星星時，話語哽在嗓子中，上揚的語調沉了下來，“姐，你……”
段尋霜麵無表情。
“嫂子她……認出來了？”段寧手中的白紙掉落。
“沒有。”段尋霜吝嗇多言。
段寧沒了在沐汐清麵前的活潑，她規矩地站在那，彎腰將白紙撿起，隨意地塞在口袋中，也不敢提清單的事情了。
段尋霜將玻璃瓶蓋蓋好，指了指瓶子，“放進保險箱。”
“啊？哦，好。”段寧小跑過去，抱起玻璃瓶，小心翼翼地放入不遠處的保險箱鎖好。
“姐。”段寧戰戰兢兢地探她姐的口風，“那啥，嫂子沒認出來，你也沒和嫂子說嗎？”
“說什麼，”段尋霜漫不經心地拿起放在手邊的平板，跟隨著無障礙點開想要的軟件，機械音回蕩在昏暗的臥室中，指尖被屏幕光照出淡淡的瑩紅。
“就你和嫂子小時候的事啊。”段寧著急。
段尋霜笑意不達：“說了然後呢？”
“然後……”段寧頓住了，她摸了摸筆尖，“嫂子知道了，你們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段尋霜自嘲一笑，“道德綁架嗎？”
“至少可以在一起。”段寧悻悻道。
“可是，我想要她的心甘情願，情不自禁。”段尋霜敲擊著屏幕，“而不是，她的憐惜，迫不得已。”
她又一次放縱了自己一回，與沐汐清談論了幾句有關紙星星的。
雖然對方好像什麼都沒想起來，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清單列完了？”段尋霜隨意點著屏幕問。
“昂，列了點。”段寧小聲。
“喜歡的，去訂購就是。奶奶問起來，就說我允許的。”段尋霜道。
“好咧。”段寧樂了，不忘祝福，“姐，嫂子一定會心甘情願和你在一起的。後麵用得到妹妹我的，姐，你千萬彆客氣。”
“嗯。”
*
從段尋霜那出來，沐汐清總覺得心裡某處空蕩蕩的，無端有種反胃的感覺，她眉心蹙起，手撫在胸口順了下氣，勉強好受點了。
而後與迎麵而來，蹦蹦跳跳經過她的段寧打了個招呼。
“嫂子，出去啊。”段寧笑眯眯地。
“有點事。你現在是去找你姐嗎？”沐汐清隨口問。
段寧揚了揚手上的白紙：“清單列完了，給我姐報備一下。”
“你姐看見了，應該會有點頭大。”沐汐清玩笑。
“這些對我姐來說，毛毛雨啦。”段寧不在意地擺擺手。
沐汐清笑笑，和段寧告彆後，出了彆墅。
彆墅外，司機隨時等候在那，她拉開車門，給司機報完位置，說了聲“謝謝”後，掏出手機給蕭冉發消息 。
【我現在出發，預計一個小時抵達。】沐汐清。
【收到收到，我大概半小時就能到。】蕭冉。
發完消息，沐汐清收起手機，扭頭看向車窗，不知不覺中，心思又飄回到在那瓶裝滿紙星星的玻璃瓶和段尋霜本人身上。
那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縈繞在她心間，久久存在著，消散不下。
隻是她沒想到，段尋霜小時候竟然也有這種愛好，也不知道那瓶紙星星疊了多久。
如果不間斷疊的話，兩天應該就能疊完吧。不對，她說每顆都記錄著折時的內心，那就不會是同一時間疊的。
沐汐清放鬆身體，頭歪輕抵在車窗上，微涼的溫度順著頭皮傳入，她不甚在意地將垂落在耳畔的碎發夾到而後。
黑色的賓利在道路行駛著，離開了半山彆墅的範圍，周圍的路燈變得稀少。但很快，燈光重新點燃，將夜幕下的城市照得恍若白晝。
放在座椅上的手機震動兩聲，沐汐清垂眸看去，屏幕自動亮起，一條微信消息出現在屏幕中央。
她點開，是蕭冉的消息。
【我到了，先進去了，等你到了發消息給我，我出來接你。】蕭冉。
【好。】沐汐清。
半個小時後，賓利車低調地行駛到露天停車場的邊緣。等車停穩後，沐汐清推門而下。
“夫人，我在這等您。”司機下車道。
沐汐清體諒天太晚，等待的時間太長，她道：“沒關係，你回去吧，我今晚說不定不回去。”
司機為難地站在那。
沐汐清告訴他：“我和段尋霜說過了。”
司機點點頭：“夫人若是需要，打我電話就好。”
沐汐清不打算麻煩司機，但還是道：“好，辛苦了。”
說罷，她點頭示意司機，往酒吧方向而去。
中途，她給蕭冉發了條消息，告訴對方自己已經到了，蕭冉也回複她，說在酒吧門口等著。
沐汐清放下手機，加快了腳步。
燈光四溢的酒吧門前，是特意營造的溫馨暖調的氛圍，門前站著一男一女，招待指引來往的客人。
開關門間，炸耳的音樂從玻璃門中透出，沐汐清偏了下頭，揉了揉耳朵。
“汐清，這裡。”不遠處，是重聲的呼喊。
是蕭冉的聲音。
沐汐清望過去：“來了。”
即使今天來酒吧，沐汐清的妝容依舊是淡淡的，穿著打扮和平時差彆不大，加之她長相本就是淡顏係的，活脫脫一個還沒畢業的女大學生形象。
蕭冉踩著恨天高，小跑著來到她身邊，神神秘秘地挽住她的胳膊，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婦模樣：“嗚嗚嗚，汐清你可算來了，數日不見，我對你的思念如……”
“打住。”沐汐清推了推快要貼在手臂上的臉，“幾天前才見過。”
“……”蕭冉上半身和沐汐清拉開了些距離，彎唇，“不解風情。”
“段總沒來？”蕭冉問。
沐汐清像看白癡一樣看她，反問：“你覺得呢？”
“也對哦，她那麼忙，應該沒時間，”蕭冉聳肩，拉著沐汐清往酒吧進，“快跟我說說，你們倆現在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沐汐清：“……”她今天不該來的，她應該找個理由推了的。她怎麼就忘了蕭冉八卦的性子。
滬城圈子裡各家的什麼事，蕭冉都能吃到幾口瓜。
“沒發展。”沐汐清實話實說。
“什麼叫沒發展？你們同居了沒？”蕭冉眼巴巴地想知道答案。
“……沒。”沐汐清。
“行吧。”眼見快到她們的位置，蕭冉選擇短暫的放過她，話題跳轉的極快，“今天來的都是正常人。”
“正常人？”沐汐清被蕭冉的形容逗笑了。
“雷家的沒通知他來，沐仁瑞不知道從哪聽說了，跟李奇說想來，被我直接給拒絕了，晦氣的玩意。”蕭冉唾棄了聲，“話說，上次生日宴後，你爸沒給你找不痛快吧。”
不痛快嗎？沐豐安讓她回沐家的那十幾分鐘算是嗎？應該算吧，畢竟來回坐車就花了快兩個小時。
不過，她回到半山彆墅後，以及這兩天，沐豐安都反常的沒有找她，這點很不符合對方的行事風格。
沐汐清眉心擰出一顆小疙瘩：“我不怎麼想提到他。”
蕭冉明白，正色了許多：“行，我今天好好帶你放鬆放鬆。”
“怎麼這麼久？某人該不會趁著去接人的功夫，在外麵醒酒吧。”沈羽靈搖晃著酒杯抬起頭，透明的酒水晃動著，在五彩燈光的照射下，泛起瑩瑩光點，她揶揄，“汐清，你不知道，你沒來的時候，某人都不知道輸多少回，被灌多少酒了。”
蕭冉鬆開沐汐清，不服：“你好不容易回國了，可不得讓讓你。”
沈羽靈淡笑著將杯中酒水一飲而儘。
沐汐清和蕭冉坐到了沈羽靈身邊。
“能喝酒嗎？”沈羽靈探過半個身子，越過蕭冉，低聲問沐汐清。
“可以的。”沐汐清能喝，但酒量不好，往往一杯就容易上臉，超過三杯，必定醉得不省人事。
得到回答，沈羽靈放心了，招呼著圍著卡座一圈的人繼續聊天玩遊戲。
沐汐清握著酒杯，即使不喝也不放在桌麵上，不讓酒杯離開自己的視線。
視線儘頭，酒吧的中心位置，一群年輕男女隨著音樂在舞池中儘情起舞，台子上，掌控氣氛的dj跟著起舞擺動。
“你們工作室這段時間怎麼樣了？”沈羽靈邊給蕭冉倒酒邊問。
“還不錯，怎麼了？你想加進來？”蕭冉斜眼看她，酒杯邊緣滑過瓶口，而後抿了口杯中液體，故意道，“可惜工作室現在沒有加人的想法，你下次吧。”
沈羽靈淡笑不語。
沐汐清有點走神，沒聽見兩人的對話，垂眸望著杯中的液體。
昏暗的環境中，五彩的燈光不時從臉上快速閃過，在這種躁動的環境下很難靜下心來。
可偏偏，沐汐清此刻卻是平靜的，平靜的有些走神。
“汐清，玩不玩？”蕭冉輕輕推了下她的肩膀。
沐汐清抬頭：“什麼？”
蕭冉捋了下特意卷燙的長發：“遊戲。”她介紹，“很簡單的，每人選個想要的點數，骰子搖到幾點，相應點數的人就要從卡牌中抽一張，抽到不想做的事，喝三杯就算過。”
“放心，沒有真心話之類的。”蕭冉補充道。
沐汐清環顧了眼周圍的人，不想掃眾人的興 ，而且，不是究根問底的真心話，倒也可以接受。
她點頭：“來吧。”
“OK。”蕭冉拿過骰子，“第一把我先來。”
每個人將自己的點數寫在紙條上。沐汐清指腹落在紙條上，無端又想起了被她展開的星星紙，上麵的日期是五月七號。
她跟隨心念，筆起墨落，第一次，寫了數字“5”。
紙條反蓋，蕭冉那邊骰蠱也正好打開。
一圈子視線齊刷刷地看了過去。
兩枚骰子，點數分彆是“1”和“6”，加在一起是七。
“有人是七嗎？”蕭冉問。
“我是。”有個女生舉手，翻出紙條，上麵的確是數字七。
她主動從一堆卡牌中抽出一張，翻開。
“隨機選擇一位朋友，抱一下。”女生讀出。
看來玩得真的不大，沐汐清安心地抿了口杯中酒，辛辣瞬間包裹整個口腔，她眉心不自覺地皺起，將酒杯拿遠了些。
女生很快和周圍的人抱了下。
緊接著開啟了第二輪，沐汐清再次幸運的沒被選中。
她看著周圍一個個朋友被選中，抽卡，完成上麵的任務，心情逐漸被環境感染，神經放鬆下來。
“這次的是八。”沈羽靈朗聲說出。
沐汐清看了眼兩枚骰子，舉了下手，示意她被選上了。
看了眼卡牌堆，她身子前傾了些，隨機抽了張，捏在手中，眼神隨意地掃過去。
然而，在看見上麵的文字時，她的視線猛然凝固中，瞳孔猝然睜大，整個人像是被按下了靜止鍵，全然不動。
“抽到了哪張？”蕭冉好奇地問。
沐汐清閉了下眼，調節好麵部麵容，淡然地放下卡牌，將杯中酒水一飲而儘，而後是第二杯，第三杯。
一連喝了三杯，酒精上臉，不過片刻的功夫，沐汐清的臉變得紅潤許多，漂亮的鹿眼閃動著瀲灩的水光，看起來委屈感十足。
“卡牌上寫的什麼啊，汐清怎麼直接就喝了。”有人好奇。
蕭冉探過身子，拿過沐汐清剛剛扔過去的卡牌，看了眼，輕聲讀出：“在場上隨機挑選一名，接吻三十秒……”
“……”
卡座內頓時鴉雀無聲。在場的人都知道沐汐清和段家存有聯姻關係，這個任務肯定是不能做的。
“汐清啊，你這運氣也太背了吧，場上唯一一張玩得比較大的卡牌被你抽到了。”蕭冉不可思議。
沐汐清笑了笑：“繼續吧。”
蕭冉低聲和沈羽靈說了聲，讓她準備間客房，今晚她和沐汐清留下來。
遊戲繼續開始，幸運之神再一次眷顧了沐汐清幾輪後離開。
揉著有些發疼的太陽穴，沐汐清猶豫了會，選了張看著比較順眼的卡牌，緩而慢地掀開，看上麵的文字。
蕭冉和沈羽靈換了位置，她偏頭借著不時找過來的五彩的燈光看上麵的內容。
“這次的簡單，打給你通錄訊排第一的人，讓她付今日的酒錢。”蕭冉讀出。
她自信的將手機拿到桌麵上，饒有興致地等待著什麼。
沈羽靈看她：“怎麼了？”
蕭冉：“你信不信，等會我的手機回響。”
“汐清把你設置在第一個？”沈羽靈。
“廢話，那不是肯定的。”蕭冉。
依稀聽見兩人對話的沐汐清打開包包，拿出手機，解鎖，點開通訊錄。
她的意識有些模糊了，眼前的場景也變得不清晰，界麵上保存的幾行號碼好像融合在了一起，又慢吞吞地分開。
沐汐清用力睜了下眼睛，趁著頃刻間清晰，點擊其中一串號碼，打過去。
悅耳的手機鈴聲傳出。
蕭冉在聽見鈴聲的前奏後，臉上誌在必得的表情登時發生了變化，她不可置信地偏頭看向坐在身邊，略顯恍然的人：“我竟然不是你的第一選擇，我傷心了。”
沐汐清迷茫地會看過去：“什麼？”
蕭冉指著屏幕上的備注【dxs】
“這人是誰？”
不等沐汐清回答，電話被接通，溫潤如流水的女聲傳出：“汐清？”
“段尋霜。”沐汐清喊出那人的名字。
蕭冉徹底沒聲了，周圍的朋友也都驚異地望著擺放在桌麵上，散發著光亮的手機。
對麵的人竟然是段尋霜。
雖說前幾日段尋霜專門澄清了過往關於她不實的傳聞，可猛然和對方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還是讓這裡大部分隻知道享樂的小輩們畏懼的。
一個個都不吭聲。
可酒吧的環境過於嘈雜，音樂震天，每一句話都像是吼著說出的。
“你那邊是在舉辦什麼派對嗎？”段尋霜問。
“司機沒跟你說嗎？”沐汐清拿起手機貼在耳邊，淺聲問。
她這邊的聲音太過吵鬨，段尋霜聽得不太清楚，她隻能根據聽見的幾個字拚湊出沐汐清想要表達的內容：“說了。”
“那你還問？”莫名帶點小性子。
段尋霜心被勾得癢癢的：“你喝酒了？”
“昂，喝的不多，”說著，她將擴音器打開，準備將卡牌上的任務內容說出來。
一旁的蕭冉扯了扯沐汐清的胳膊，無聲地搖頭。
因為這點事打擾段總，她還是有點虛的。
沐汐清鹿眼泛著水光，一字一頓地，正經地：“我玩遊戲輸了，現在要受懲罰。”
段尋霜“嗯”，“什麼懲罰？”她溫聲詢問。
太陽穴突突地跳，她摸到那張卡牌，上麵的文字在眼前飄動變化，沐汐清嗓子有點乾澀，她咽了下喉嚨：“讓你付酒錢。”
段尋霜輕笑了聲：“好，你把手機給蕭冉，我跟她說幾句，好不好啊？”
被點動名的蕭冉：段總知道我？
沐汐清頭腦混亂，下意識地跟隨著段尋霜的話，將手機給了蕭冉。
蕭冉不敢怠慢，連忙接過，客客套套地：“段總晚上好。”
“諂媚，蕭冉，你諂媚。”沐汐清點出。
“……”蕭冉。
“……”段尋霜。
“開的擴音嗎？能關一下嗎？”段尋霜道。
“可以的，可以的。”蕭冉邊說邊講擴音關了，迎著四周好奇打量的眼神，她道，“段總您說。”
“麻煩幫我照看一下汐清，她酒量不好，彆讓她喝多了，我現在過去接她。”段尋霜。
“好的好的，段總，我會好好照看的，您放心。”蕭冉頭點得飛快。
“辛苦了。”段尋霜。
“段總客氣。”蕭冉。
通話結束，沐汐清靠在蕭冉的肩膀上，眼神晃動地拿回手機：“你向資本低頭。”
“……”蕭冉。
她現在確定沐汐清真的醉了。
“段總說等會過來接汐清。”蕭冉貼著沈羽靈的耳朵，“房間不用準備了。”
“你不留下嗎？”沈羽靈下意識問。
蕭冉想了下：“留在這吧，我爸媽今早回了，回去太晚又要被嘮叨，到時就說在你家留宿一晚。”
“好的。”沈羽靈。
“還玩嗎？”有人小聲問。他們不知道段尋霜和蕭冉說了什麼。
蕭冉遲疑，“不玩卡牌了，休息會。”
“那我們去舞池玩玩。”有幾人起身去舞池。
剩下她們三人坐在卡座上，蕭冉和沈羽靈有一搭沒一搭的喝酒聊天。
“汐清，你和段總到底發展到什麼程度了啊，我怎麼聽她剛剛和你說話，跟哄孩子一樣。”蕭冉拍了拍沐汐清的肩膀問。
沐汐清哼哼唧唧了兩聲。
“我去跟她倒杯溫水。”沈羽靈放下酒杯，前往後台端了杯溫水回來。
“不喝離開我視線的東西。”沐汐清推拒。
“呦，安全意識還蠻強的。”蕭冉無奈，“喝點沒那麼難受。”
沐汐清勉勉強強看清麵前的人臉，分辨出對方的安全屬性後，接過水杯，雙手抱著，乖巧地小口小口的喝。
醉意被驅散幾分，她抬手扇風，給紅透了的臉頰扇風。
酒吧內，空氣沉悶，沐汐清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想要離開這裡，去外麵呼吸新鮮空氣。
蕭冉見她起身，慌忙跟著站起：“你乾嘛。”
“去外麵，透透氣，好難受。”沐汐清扯了扯衣領。
“哎，你在這彆扯衣服啊，段總看見了，不得弄死我。”蕭冉阻止她的動作，將她的衣襟攏好。
沈羽靈也站了起來，她看著沐汐清現在的麵色：“你陪她出去吹吹風，會好受點。”
“好。”蕭冉攥著沐汐清的手腕，回頭對沈羽靈道，“你今晚拿的酒，度數太高了。”
沈羽靈攤手：“是我考慮不周。”
蕭冉沒有怪她的意思，擺擺手：“沒事，我先陪她出去。”
說完，她小心攙扶著沐汐清離開酒吧，推開酒吧的玻璃門，大片新鮮的空氣灌入身體。
沐汐清臉上的紅意消退了幾分，她單手支撐著身後的蕭冉，眉心緊皺，往前快步走到一處垃圾桶邊，探頭乾嘔。
吐了些苦水出來，她接過蕭冉遞過來的紙，擦拭嘴角。
“我忘了你酒量不好，應該準備點酒精度數低點的酒的。”蕭冉自責。
“沒關係，我緩緩就好了。”沐汐清神智回歸幾分，她後背靠在路燈燈柱上，仰頭望著皎潔的月亮，又恢複到一言不發的狀態。
蕭冉見狀，安靜地陪著她。
夏季炎熱，晚風一陣陣的吹佛在臉上，讓人舒服了許多。蕭冉看了眼時間，距離和段尋霜掛斷電話，已經過去快四十分鐘了。
路燈下，沐汐清不知何時已經抱著膝蓋蹲下了，她側臉枕在手臂上，用一隻眼睛打量身旁的一切。
“你說，人要是突然看不見會怎麼樣？”沐汐清注視著被拉長的影子，低喃著問。
蕭冉“啊”了聲：“應該會很難過吧。”
一邊傳來細小的腳步聲，蕭冉警惕地回過頭去。
來人是位中年男子。
“蕭小姐好，辛苦您照顧夫人了，段總讓我來接夫人回去。”中年男子道。
“段總沒來嗎？”蕭冉困惑。
段尋霜在電話裡的意思，不是說她要親自過來嗎？怎麼現在讓一個司機過來接了。
“段總在車上，她不方便出現在這。”司機解釋。
蕭冉聽明白了，段尋霜應該是不想被人拍到她出現在這種地方。掃了眼在酒吧門口七倒八歪，醉的不省人事的人：“我送汐清到車上。”
這個司機她沒見過，為了確保沐汐清的安全，她必須確定這司機真的是段尋霜的人才行。而且，司機剛剛也說了，段尋霜就在車上。
司機她不認識，但她知道段尋霜長得什麼樣啊。
“好的，蕭小姐。”司機沒有拒絕，在前麵帶路，“車子就在前麵。”
不多時，一輛賓利車出現在眼前，蕭冉看了眼車牌號。
和上次生日宴，來接沐汐清的車牌號一樣。
不等她反應，車窗降下，露出一張清冷絕塵的麵容。女人長發挽起，唇角噙著淡淡地笑意，她對著窗外揮了下手：“蕭小姐，好久不見。”
不同於上次遠距離的偷拍，這次近距離和段尋霜接觸，蕭冉緊張的手心冒汗，她僵硬地揮手：“段總好。”
身後站著的沐汐清像是才注意到段尋霜的存在，她歪過頭，眼神中透著澄澈的清白：“段……尋霜？”
“我在。”段尋霜回應。
“你怎麼來了。”沐汐清。
蕭冉：“……”她選擇賣閨蜜，和段尋霜禮貌說了道彆後，快速逃離這片地界。
“段總，蕭小姐已經離開了。”司機道。
段尋霜“嗯”了聲，她聲音放得更加輕柔，耐心地哄著人：“先上來，好不好？”
沐汐清沒得到回答，不高興地撇了下頭，僅剩不多的理智又在告訴她，麵前的人是誰。
藏好小性子，她一腳踩上車身，坐在了段尋霜身邊。
“這次喝醉了？”段尋霜關上車窗，降下擋板。
“沒有，就三杯，”沐汐清伸出三根手指，沒聽到段尋霜回答她的問題，又問，“你怎麼來了”
“來接你啊。”段尋霜笑道。
這個樣子的沐汐清一定很可愛，隻可惜，她看不見。
思及此，段尋霜唇角的弧度落下幾分。
“哦。”沐汐清應了聲。
“難受嗎？”段尋霜關心。
“臉好熱。”沐汐清揉了揉臉頰，拉起段尋霜的手摸自己的臉，“是不是？”
掌心下的柔軟和火熱太過明顯，手指像是被火燒過般，想推拒又忍不住地靠近。
“是。”段尋霜認真回答。
“但是你的手好涼。喜歡。”沐汐清撲閃著長而翹的睫毛，晶亮的眼睛灼灼地盯著段尋霜。她興致突然變得很好，被酒精升熱的皮膚貼著身邊的人，汲取涼意。
酒意充斥在整間車廂，雖濃烈，但並不難聞。
車廂內溫度適應，段尋霜沒讓司機降低溫度，怕沐汐清一時間貪涼，凍到了。而且，這樣貼著她的沐汐清，讓她感受到了被需要的感覺。
她深吸一口氣，故意問她：“怎麼想到給我打電話的？”
沐汐清昏昏沉沉地回：“因為，不小心點到你了……我通訊錄第一是蕭冉。”
段尋霜拉著沐汐清的手把玩。
“應該打給她才對。”沐汐清頓了幾秒，“怎麼打給你了？”
她完全忘記了前麵那句話。
段尋霜被她可愛的調調逗到了，她帶著誘哄的姿態：“那把我排到你通訊錄的第一個，怎麼樣？”
“嗯”沐汐清。
“這樣，你就可以快速找到我，像今天這樣，幫你付酒錢，帶你回家。”段尋霜告知她好處。
沐汐清沉思了會，在權衡：“不行，這樣不好。”
“很好的，你看，你以後有什麼事，一打開通訊錄就能找到我。我都可以幫你解決。”段尋霜繼續哄。
“真的？”沐汐清有些心動。
“真的。”段尋霜笑。
“那，好吧。”沐汐清眨巴著眼睛，當著段尋霜的麵掏出手機，在段尋霜的備注前加了一個大寫字母A。
“你看看。”沐汐清將手機遞過去，呼喚手機助手，下達指令，“給通訊錄第一個打電話。”
伴隨著語音助手的操作，一通電話播出。
段尋霜的手機應聲而響。
“看吧。”沐汐清得意洋洋。
段尋霜笑：“嗯，聽見了。”
黑色的車身與黑夜融為一體，段尋霜揉著女生的手背，享受此刻的靜謐時光。
但她也心疼沐汐清醉酒後的難受：“讓王媽給你煮醒酒湯了，你回去就能喝。”
“好。”沐汐清上揚的情緒開始低落，她抽出被段尋霜握著的手，迷茫的眼神中多了一絲不明顯的清明，她一瞬不瞬地盯著身邊人的麵容。
錯亂的捕捉記憶中殘缺不全的碎片。
被盯得時間足夠久，段尋霜能感知到那道熾熱的視線：“怎麼了？”
“段尋霜，你長得好好看。”沐汐清語氣平靜的像是正常人。
“你酒醒了？”段尋霜五指合攏。
“我可沒醉。”沐汐清不服氣。
“……”聽這傲嬌的小語氣，看來是還沒醒酒，“那你喜歡嗎？”
“喜歡你的長相。”沐汐清。
“喜歡我這個人嗎？”段尋霜柔聲問。
沐汐清認真地端詳著女人的臉，目光注視著那雙漆黑不見底的瞳孔，她抬起手，撫摸著那雙眼睛，麵對女人的問題，大腦有些轉不動，她跟著自己的節奏，自顧自地道：“你眼睛也好好看，很深邃，很吸引人。光照進入，還會有星點。”
段尋霜輕輕撫住沐汐清的手，帶下來，攥在手心：“那你喜歡嗎？”
“喜歡。”沐汐清笑容燦爛，“你的眼睛裡麵可以看見我哎。”
段尋霜指骨繃緊。
“你怎麼不說話了。”沐汐清不老實地點著女人的手。
“我們之前……”沐汐清話題跳躍極大，即使段尋霜不說話，她有片刻的疑惑，但很快又忘了，開啟新一輪的問題，“是不是在哪見過。”
段尋霜猝然握緊了她的手。
“你弄疼我了。”沐汐清小聲抱怨。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段尋霜調整因這句話而產生的巨大心裡波動，她強忍著激動和惶恐：“你……”
可下一秒，沐汐清無情打破了她的期待：“應該記錯了，像你這樣好看的人，見過一麵絕對忘不掉。”
失落來得快，去得也快，她無意和一個小醉鬼計較這些：“那你現在牢牢記著我，一輩子都不要忘記，好不好？”
沐汐清的表情開始傷感起來，她掙脫開女人的束縛，垂眸盯著十指的甲床，呢喃道：“一輩子太長了。”
小時候，她經常聽父母說一輩子，可最後，也不過是人走後，立刻再娶。過往承諾的一輩子，就像是個笑話般，印刻在心底深處，提醒她，沒有什麼是一輩子的。
“段尋霜。”沐汐清叫她的名字。
“嗯？怎麼了？”段尋霜。
沐汐清看向窗外閃動隱沒的建築，沒來由的來了句：“我想我媽了。”
“你說，要是沒有我的話，我媽會不會就不會出事，”眼眶中蓄起一層水光，沐汐清額頭抵著車窗，“我的存在是不是一個錯誤。”
段尋霜的心臟被握住般，疼得厲害：“不是的，無論什麼時候，你都是你媽媽心愛的寶貝和最大的驕傲。”也是我的。
“是嗎？”沐汐清回憶，“我有一個朋友，也曾對我說過這句話。”
第24章
帶著宿醉後的清醒, 沐汐清呆坐在床上，雙手攤開無力地垂落在空調被上。她失神地望著身上已經換過了的睡衣，昨晚的記憶紛踏而來。
她酒量雖然不好, 但勝在每次喝醉後, 對於醉酒時發生的事都能記得一清二楚。
嗓子沒有過度飲酒後的乾啞和難受，她餘光瞥了眼床頭櫃上放置的還剩半杯的水。
她記得……昨晚她和蕭冉等朋友在酒吧玩遊戲，然後因為運氣不好輸了遊戲，打電話給段尋霜讓她過來付酒錢。
沐汐清唇角抽了抽。
更可怕的是, 她還在車上對段尋霜動手動腳, 讓她摸自己的臉, 還問她一些幼稚的問題。甚至……還往對方的痛點戳, 說對方的眼睛好看……
沐汐清第一次感覺到什麼叫酒後誤事，就這樣，段尋霜還能溫聲細語的和她說話。
不得不承認, 這人的教養真的好，而她現在，也是真的沒臉去見段尋霜。
身子的衣服，她模模糊糊記得是段尋霜給她換上的。
一股熱流從脖頸往臉頰上攀登, 沐汐清咽了口口水, 粉潤的唇緊緊抿著。
指尖顫抖著摸著不知被扔到哪裡的手機，她現在急於找人訴說此刻的緊張，可昨晚太過混亂, 手機這種身外物，根本不知道丟在了哪裡。
她深呼吸一遍遍的緩解情緒，好一會兒, 才勉強鎮定下來。
“那把我排到你通訊錄的第一個, 怎麼樣？”
“現在牢牢記著我, 一輩子都不要忘記，好不好？”
段尋霜在車上說的兩句話竄出，在腦海中來回晃動。
好不容易克製下來的心跳又一次快速跳動起來，段尋霜怎麼可以這麼撩人。
“怎麼會這樣……”沐汐清呐呐自語，她雙手拍拍紅的發燙的臉頰，從床上蹦下來。
拿起水杯將裡麵的水倒了，重新再接了杯，正要喝的時候，她瞥見了放在桌子邊上的手機。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揚起喝著水，眼神卻是向下的，指紋解鎖手機，飛快地點開通訊錄。
排名第一的，已經變成了A-dxs。
印證著昨晚發生都是真實的。
“蕭冉！！！彆睡了！！快，昨晚，昨晚你怎麼把我給段尋霜了！！！”沐汐清指尖下滑，輕點，直接點了蕭冉的號碼撥過去。
甫一接通，不等蕭冉反應，沐汐清近乎崩潰的聲音傳了過來。
蕭冉被打擾了好夢，本就有起床氣的人正要發作，可看清屏幕上的備注顯示和手機裡傳來的內容，火氣直接降下去了。
認識沐汐清這麼多年，她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失態的沐汐清。
“怎麼了？發生什麼了？”蕭冉一頭霧水。
“昨晚，段尋霜來酒吧接我。”沐汐清說話聲都有些顫抖。
“對啊，”蕭冉沉默了片刻，語出驚人：“你們該不會是一.夜.情了？”
“……”沐汐清，“你在說什麼！”
“哦哦，對哦。”蕭冉坐起身，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很是了解的模樣，“你們馬上就要聯姻了，這算是正常的感情培養，不能算作一……”
“你閉嘴！”沐汐清見她越說越不對勁，直接打斷，“你在想什麼，我們什麼都沒發生。”
“什麼都沒發生，你情緒這麼激動乾什麼？你想發生點什麼啊。”蕭冉睡意全無，開玩笑道。
她想和段尋霜發生點什麼？怎麼可能，她現在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她已經沒臉去見段尋霜了。
她羞澀了。
“算了，你睡吧。”沐汐清歎了口氣，低眸晃動著手中的玻璃杯，液體小幅度的來回晃蕩，幾滴水珠從杯口跳出，落在虎口上。
掛斷電話，沐汐清坐在床沿思考，她輕扯著身上的那件睡衣，腦海裡又開始回憶昨晚段尋霜給她換衣服時的畫麵。
“等一會，我分辨一下睡衣的正反。”段尋霜溫聲安撫剛洗完澡，窩在被子中的人。
“我不要彆人給我洗。”沐汐清想起自己哼哼唧唧，抗拒不悅的聲音。
“那你自己洗，但你現在迷迷糊糊的，為了安全起見，我在旁邊陪著你，可以嗎？”得到她的同意後，段尋霜讓人搬了個椅子放在衛生間，然後段寧將她扶進衛生間。
衣服是她自己脫的，澡也是她自己洗的。
然後裹著個浴巾，叫囂著要睡覺。
段尋霜似乎一直是帶著笑的，摸索著拍了拍埋進被子中的她：“把睡衣穿上，會凍到的。”
“不穿。”沐汐清直接拒絕，過了會，她磨磨蹭蹭地道：“你給我穿。”
“好啊。”女人發出一聲笑音，“你過來。”
她不想動，扭著身子，背對著段尋霜。
女人的脾氣很好，即使看不見，即使不方便，依舊將她照顧的很好。
在最後，意識徹底歸為虛無，她陷入沉重的夢鄉，連段尋霜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呼。”短短的幾分鐘間，沐汐清舒了無數次氣。看了眼時間，已經十點了。
她竟然一覺睡到了十點。強迫自己不去思考這些，她鑽進臥室洗漱。
護完膚，沐汐清終於稍稍平靜了點。無聲地給自己打氣後，反身出了臥室。
她需要給段尋霜換綢緞。
“嫂子。”走了兩步，段寧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沐汐清回頭：“小寧。”
女生應該是剛健完身，額頭上垂著點點汗珠，正拿著掛在脖頸上的白色毛巾擦拭臉上的汗水。
段寧扭開一瓶水，灌了幾口。可能是怕汗水蹭到沐汐清，她走到女人身前約莫一米的位置停下：“嫂子還難受嗎？”
沐汐清記得昨晚是段寧將段尋霜扶進臥室的。所以她醉酒的事，段寧也知道。
“好多了，昨晚謝謝你。”沐汐清真誠道謝。
段寧不在意地揮揮手，浸透著青春洋溢的氣息：“舉手之勞，要謝也是謝我姐，嘿嘿。嫂子，我先去洗個澡，你現在是要去找我姐嗎？”
“嗯，去找你姐。”沐汐清頓了頓，那股不自在又一次湧了上來。
段寧曖.昧地笑了笑：“嫂子，你和我姐，真的很般配。”
沐汐清降下的體溫再一次升起，熱氣烘烤著全身，她跟著笑了下：“是嗎？”
“是啊。”段寧肯定，她越過沐汐清往樓下走，“嫂子回見。”
“回見。”沐汐清。
注視著段寧離開後，沐汐清等了一分鐘才慢慢地蹭到段尋霜臥室前，她抬起一隻手，克製地敲了三下。
牆壁上的電子屏幕亮起。
“是我，段尋霜。”沐汐清緩聲道。
“嗯，直接進來就好。”段尋霜的聲音依舊溫柔，點著電流音的酥麻，比昨晚更加勾人。
沐汐清按下門把，進入。
段尋霜靠在沙發上，平板傳出機械的朗讀聲，應該是有關段氏企業的。
沐汐清無意探聽這些，她低下頭。
機械音被按停，沐汐清聽見物體被放下的沉悶聲。
“頭還疼嗎？”段尋霜問。
沐汐清老實地：“不疼了。”
段尋霜頷首，很滿意的樣子：“那就好。”她抬手支撐下巴，懶懶地斜靠在沙發上，“酒量不好的話，少喝點。喝醉了會難受的。”
“嗯，”沐汐清深以為然，她對昨晚的照顧表示感謝：“昨晚麻煩你了。”
“不麻煩。”段尋霜摸了下綢緞，解開後麵係在一起的兩端，慢條斯理地扯下來，“照顧你，我並不覺得麻煩。”
“……”沐汐清耳垂紅了。
這個調調和昨晚說話時的好像。
段尋霜知不知道她說得話有多麼讓人誤解。
“昨晚你走後，我想了很多，那個晚到的朋友或許真的是將我忘了。”段尋霜遺憾地麵向沐汐清的方向，“我和她，其實隻有一麵之緣。”
“記不得，也很正常吧。”她似是惋惜，又似是詢問。
沐汐清沒明白女人的意思。
不是說後來見到了嗎？一麵之緣又是怎麼回事。
她“嗯……”了半天，沒接上對方的話。
段尋霜等了會，沒再給她過多思考的時間，輕笑：“對了，你昨晚打電話說是遊戲輸了？”
沐汐清從嗓子裡擠出一聲，眨了下眼睛：“輸了兩盤。”
“兩盤？”段尋霜疑惑。
“第一盤，我直接認輸，喝了三杯酒，所以，才會醉成那樣。”沐汐清解釋。
“任務是什麼？”段尋霜刨根問底。
沐汐清不好意思回答，但還是硬著頭皮道：“和場上的人接吻三十秒。”
“……”段尋霜。
“怪不得你要喝，”段尋霜偏頭找尋她的方向，“換藥吧。”
“嗯，好。”沐汐清感知到女人身上一瞬間散發的低氣壓，很快就又消失了，像是錯覺般。
她多看了兩眼女人。
從消毒櫃中取出乾淨的綢緞，均勻地塗抹上藥，將其調整好位置，敷在女人的眼睛上。
“你的眼睛也好好看。”敷著的時候，沐汐清耳邊響起了昨晚在車上說的話。
愧疚之心翻湧，她竟然誇一個眼盲的人眼睛好看，幾乎是往彆人的心上插刀子。
含在口中的道歉止了聲，她不能再次提及這件事，進一步加深對當事人的傷害。雖然昨晚段尋霜並未表現出異常。
在心中默默道完歉，沐汐清將段尋霜扯下的綢緞扔入垃圾桶內：“換好了。”
“好的。”段尋霜適應了下，“昨晚的事還記得嗎？”
“記得……吧。”沐汐清不顫長撒謊，她遲疑了會，“記得一些。”
“昨晚我去接你的。”段尋霜幫她回憶，“你拉著我的手，貼在你臉上。”
“嗯……”沐汐清有印象。
“我能再摸一摸嗎？”段尋霜手微微抬起。
沐汐清：“啊？”
“可以嗎？”段尋霜征詢她的意見。
“嗯，可以。”沐汐清走上前，蹲下身子，和昨晚一樣輕輕拉起段尋霜的手，貼合在臉頰上，“這樣嗎？”
段尋霜點頭，手指卻順著臉頰，略過光潔的額頭，來到後腦，指腹感受到一個明顯的，不正常的凸起。
“你這裡……”昨晚她給沐汐清換睡衣的時候，無意間觸碰到了，想問的時候，對方已經睡著了，她不忍叫醒，便按下心中疑惑，現在問出。
“這裡啊，小時候被人追著跑，不小心磕碰到了。”沐汐清沒有展開的意思。
“追著跑？和朋友玩嗎？”段尋霜好奇。
“不是朋友，”沐汐清蹙眉，“幾個大人，但具體的，我也記不清了。”
第25章
“你……怎麼了？”在她說完那句話後, 段尋霜的麵容陡然發生了變化，似是隱忍，又似乎帶了些許憤怒, 以及……心疼, 以為是哪句話說錯了的沐汐清默默靜了聲。
和段尋霜相處的這段時間，對方一直是禮貌有加，情緒起伏都沒有太大的波動，第一次見到對方露出這種複雜的表情, 沐汐清難免緊張起來。
段尋霜很快調整好情緒, 垂落在柔軟沙發上的手無聲地扣在軟墊上, 她扯了下唇角, 又是淡然平和的模樣：“沒事，想起了過往的一些小事。”
“幾個大人追你嗎？”段尋霜想要確定沐汐清說的和她是不是同一件事。
沐汐清點點頭，將僅存不多的記憶說出：“是的, 當時我媽跟我說的。事後，她還問我，那些人為什麼要追我。可我真的不知道。”
說到這，她沒忍住笑出了聲, “說起來, 還有點好笑。我是在醫院醒來的，據我媽說，當時我滿頭的血, 把她嚇了一大跳。”
段尋霜嗓音含了些啞：“然後呢？”
“然後就是我剛才說的啊，我真的不記得和那幾個大人有什麼交集。”說到這，沐汐清頓了下。
迎麵望向麵前聽得認真的段尋霜, 她話多了起來, “醫生說應該是應激反應, 大腦刻意將這段記憶遺忘了。後續也沒抓到這幾人，就這麼不了了之了。好在，後麵也沒再發生這種情況了。”
已經過去了好多年，隻剩下她後腦勺的這個凸起的包，提醒她，曾經在她身上，發生了這麼一件事。
段尋霜五指握緊，又鬆開，來來回回幾次後，她重複了句沐汐清最後的話：“好在，後麵沒再發生這種情況了。”
她輕輕地摸著沐汐清後腦，一遍遍的，像是要將這個位置刻進心裡，她歎息，幽幽地：“有的時候，好想看看你。”
沐汐清僵住，她頭在女人的掌心蹭了兩下：“你可以用手感受。”
她沒再安慰對方未來一定能看見的。
有些話，說多了，就顯得敷衍了。
她抬起手臂，牽起段尋霜按在沙發軟墊上的手，拉到身前，順著光潔飽滿的額頭一點點向下，掃過長而翹的睫毛，在高挺的鼻梁上停留兩秒，再向下時，沐汐清猶豫了會。
女人指尖勾了下。
沐汐清抿唇，牽著女人的指尖繼續往下，定格在粉潤的唇上。
沐汐清的臉紅了些，她沒停頓太久，想要繼續將段尋霜的手往下拉，可一直任由她動作的手不知為何，施加了點力在她的唇上。
沐汐清一雙鹿眼撲閃疑惑，她想要開口，可段尋霜的手就按在她的唇上，一旦她說話，對方的手指可能會順勢進入她的嘴中。
為了避免更為尷尬的情況發生，沐汐清選擇閉嘴。食指點了點段尋霜的手背。
女人像是回過神來般，收了力，將掌控權重新交由沐汐清：“抱歉，走神了。”
“沒事。”沐汐清鬆了口氣，帶著段尋霜來到脖頸處，而後鬆開對方的手，不好意思地小聲問：“感受到了嗎？”
段尋霜舌尖抵在上齒，指尖的柔軟和溫熱仍舊殘留，兩根手指忍不住摩挲在一起，捕捉殘存的氣息。
她低下頭，觸碰到沐汐清唇的那根手指不經意般的點在自己唇上，然後很快的放下，搭在腿上。
“感受到了。”段尋霜撫在對方後腦的手抽回，她歪了下頭，笑了笑，“更想知道你長什麼樣子了。”
沐汐清：“長得不算醜。”
段尋霜笑出聲，逗她：“可能吧。”
沐汐清睜圓了眼睛：“有你這樣的嗎？”
段尋霜語調上揚：“我這樣的？”
沐汐清理直氣壯：“好歹也是你未來的聯姻對象，就算不知道我長什麼樣，也要誇兩句吧。”
段尋霜像是被她的話折服了：“這倒是。那我重新回答，感受到了，五官端正分明，一定很好看。”
“……”沐汐清。
哪有人這麼回答的，沐汐清想要辯駁，可下一秒，迎上麵前人笑意盈盈的麵容時，爭辯的心思悄無聲息地止住了，她就著蹲著的姿勢：“你也好好看。”
“嗯，你昨晚也是這麼說的。”段尋霜很受用。
念及昨晚，沐汐清突然來了句：“我會記得一輩子的。”
段尋霜唇角的笑容凝固一瞬，下一秒，弧度擴得更大了：“好。”
＊
中途，段尋霜的手機響了起來，猜測可能是公司的事，沐汐清自覺找了個理由離開了。
從段尋霜臥室出來，已經快十點半了。趁著現在無事，沐汐清直直的下了樓。
王媽正在廚房準備午餐。
沐汐清聞到飯香，看了眼廚房的位置，她走進去。
“王媽。”沐汐清拿過放在台子上洗乾淨的菜盆詢問，“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正在忙碌的王媽聽見她的話，轉過身，瞧見她手上拿著的東西，連忙拿過來，滿臉笑著的把她往外麵推：“夫人，廚房油煙味重，我來就好。等飯好了，我再去叫您。”
沐汐清被動的被推到廚房門前站著，她好笑地回望王媽：“我正好沒事，打打下手也好。”
王媽怎麼可能允許她幫忙，隻能開玩笑道：“夫人，這麼好的工作，外麵可不好找。”
沐汐清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也不再堅持：“辛苦王媽了。”
“不辛苦，不辛苦。”王媽笑，“昨晚段總才是辛苦。”
沐汐清抬起的腳落下，她扭頭。
“昨晚夫人喝醉，段總不方便，就讓段二小姐喂您喝的藥，她全程在旁邊守著。擔心二小姐不周到，她還時不時出聲提醒。”王媽幫她回憶昨晚的事情，“我看段總那個樣子，若是她方便的話，恐怕就要親手喂您了。”
沐汐清記得這件事，但她向來臉皮子薄，被王媽提起，隻覺得臉被燒得發熱。
“王媽，我先上去了，十一點下來。”沐汐清急於離開此地。
王媽笑著應“好。”
回到自己臥室，沐汐清癱坐在床上，她依靠在床頭，百無聊賴的拿起手機，漫無目的的來回滑動屏幕。
她腦子空空的，手機拿在手中也像是一塊板磚，沒有明確的目的。
她索性打開微信，點開接下來準備發布係列手辦的小組工作群。
裡麵顯示著數百條消息。
越到發布時間，群裡的消息越發多。
其中有成員表示緊張，激動心情的，但更多的是後續的宣傳和進度的。
沐汐清大致瀏覽過這些消息，點開聊天框，發了個“加油.jpg”的表情包後，退出。
朋友圈顯示出紅色的點，沐汐清隨手點進去，是朋友們發布的各種。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蕭冉發的朋友圈。
是一張餐廳照片。
配字是：有沒有人約飯的？
沐汐清點了個讚，回複了條消息。
【發個地址，我現在去。】
不多時，一條消息彈出。
是蕭冉的。
【出來嗎？】蕭冉問。
【不了，昨晚喝的有點多，現在還沒緩過來。】沐汐清找了個理由。
【OK，那下次再約啦。】蕭冉。
沐汐清挑眉，她打字：【你和誰一起的？】
【猜猜。】蕭冉神神秘秘的。
【沈羽靈？】沐汐清猜。
【恭喜你，答對了，可惜沒有獎勵。】蕭冉傲嬌。
沐汐清忍俊不禁：【不打擾你們了。】
自從沈羽靈回國後，蕭冉和她幾乎每天在一起，感情好的不得了。
等到十一點鐘，沐汐清打開和段尋霜的聊天界麵。
【忙完了嗎？】沐汐清。
【嗯，忙完了。】段尋霜。
沐汐清將手機放入口袋中，扶著段尋霜去一樓吃飯。
飯菜上桌，段寧還沒來。
王媽看了看屬於段寧的位置，又看了眼段尋霜：“段總，我現在去叫二小姐吃飯。”
段尋霜微微頷首。
不多時，段寧打著哈欠從樓上下來，睡眼惺忪地和餐桌上的兩人打招呼：“姐，嫂子。”
沐汐清笑著回應她。早上碰見的時候，還精力旺盛的鍛煉完和她打招呼，怎麼現在就困成這個樣子。
“沒休息好嗎？”段尋霜聲線平和。
段寧點頭如搗蒜。
“嗯？”段尋霜眼睛蒙著綢緞，本就看見不見，所以沒聽見段寧的聲音，以為對方沒回答。
“嗯，沒睡好。”說著，段寧支撐著頭，食欲不振地望著滿桌的菜，應付性地拿起筷子，夾了些塞入口中。
“乾嘛去了？”段尋霜問。
“沒啊，就是昨晚和朋友約著出去玩，有點激動，一直沒睡，今早又運動了會，現在好累。”段寧咽下口中的食物道。
沐汐清聽著倆姐妹的對話，端起碗默默吃飯。
她吃完後還需要喂段尋霜，耽誤久了，飯菜會涼。
“吃飽了。”段寧推開沒怎麼動的飯，起身：“姐，嫂子，你們慢慢吃。”
“小寧，你就吃這麼點嗎？”沐汐清怕她餓，弄壞了身體，叫住她，“再吃點？”
“嫂子，真吃不下了。”段寧擺擺手，“我下午餓了會自己弄吃的，彆擔心。”
段尋霜：“不用管她。”
“……”沐汐清。
段寧扶著餐廳的玻璃門，兩根眉毛故意上下跳動，學著她姐剛剛說話的樣子：“不用管她~”
“……”沐汐清。
段尋霜抬頭。
“姐，我錯了。”段寧。
滑跪姿態可謂速度。
“對了，嫂子。”剛走兩步的段寧退了回來。
沐汐清放下碗筷看她。
“就是我這段時間要和朋友出去旅遊，不在家，可能要麻煩你多辛苦一點。”段寧撓了撓頭。
“什麼？”沐汐清不明就以。
段寧湊上前，用僅有她和沐汐清能聽見的聲音，小聲道：“就是我姐不是看不見嗎？浴室地滑，她一個洗澡不安全，嫂子，你懂我意思嗎？”
第26章
說完, 段寧意味深長的對她擠了下眼睛，做了個手勢指了指坐在一邊，毫無反應的段尋霜。
“……”沐汐清想說不懂, 可段寧一聲聲嫂子叫的讓她拒絕不了。
而且對方的請求合情合理, 昨晚她喝醉了段尋霜也是那麼照顧她的，更彆說未來她和段尋霜會結婚。
無論從哪裡方麵來說，她都說不出一個“不”字。
段寧單手撐在餐桌上，等著她回答。
“好。”沐汐清做了個口型。
段寧感激地笑了下, 揮了下手, 往後退了兩步, 是要離開的趨勢。
沐汐清快速解決完碗中的飯, 然後向平常那樣喂段尋霜吃飯。
不知是不是因為段寧離走前的話，沐汐清望著近在遲尺的人，總感覺有幾分不好意思, 以至於一連數次，夾著的菜沒拿穩，掉落在餐桌上。
還有幾滴明黃色的油漬滴在段尋霜放置在餐桌上的手上，順著虎口, 流過手背, 拉出一條晶亮的線。
段尋霜下意識低下頭，帶動綢緞尾端小幅度漂浮起來。
沐汐清見狀，趕忙放下碗筷, 抽出兩張濕巾擦拭女人手背上的油汙：“抱歉，一時沒夾穩。”
段尋霜：“沒事 。”
她自然能察覺出沐汐清的心不在焉。
食不知味的吃完午飯，沐汐清扶著段尋霜上樓：“送你回臥室還是書房？”
“書房, 等會何顏要回來。”段尋霜道。
沐汐清了然, 應該是處理工作上的事, 她沒有多問，小心攙扶著將人送到書房的座椅後，確定女人沒有彆的需求後，離開了。
回到自己的臥室，沐汐清怦怦直跳的心臟有了緩解，她回味著段寧在餐廳說的話，對方的意思，應該隻是讓她在一側看護著，就像是昨晚段尋霜那樣。
但……昨晚是特殊情況，她醉的無心多管洗澡時旁邊多了個人，而且段尋霜看不見，就算在她旁邊守著也無關緊要。
可如今，她看得清，段尋霜也是清醒的，就算到時候她背著身，不去看段尋霜，也能聽見對方洗澡時的水流聲啊。
一想到這，沐汐清整張臉跟被火燒過一般，燙得嚇人，她咽了下口水，趴在床上，頭埋在枕頭裡，身子不斷扭動著，表達此刻的心情。
＊
書房內，段寧喜滋滋地將門關上，一副邀功的表情：“姐，感謝我。”
段尋霜戴著耳機，正聽著機械朗讀的文件，聞言，她點了下手機外殼，仰起頭，示意段寧繼續說下去。
“我可是特意給你和嫂子創造了機會。”段寧上前幾步，雙手撐在書桌上，居高臨下俯視她姐，聲音浸染著愉悅：“所以，你這次打算怎麼感謝我？”
段尋霜修長的手指轉動著指尖的筆，隨著其中一根手指的用力，筆失控掉落，摔在桌麵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你想我怎麼感謝？”段尋霜根據掉落時發出的聲響找到筆的位置，捏起來，重新夾在兩指間，轉了兩圈後，她將筆頭輕按在桌麵上。
段寧咧嘴笑，她猛地撐著桌子，身體往後仰，順勢退了半步，不在意地擺擺手：“暫時沒什麼想要的了。”
她扭頭看了眼緊閉的書房門，降低分貝：“姐，機會條件都給你創造了，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段尋霜不動聲色。
段寧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姐，你能不能主動點。不然彆說半年了，你就是半輩子也追不到我嫂子。”
“就算嫂子她願意跟你聯姻，但是，沒有感情的聯姻，就像是隨風漂浮的柳絮，難以握在手中。萬一哪天嫂子有喜歡的人了，一腳給你踹了，你後悔都來不及。”段寧給她下猛藥。
眼見自家姐姐麵色平靜如水，但手腕上青筋凸起，她見好就收：“姐，近水樓台先得月。”
“是嗎？”段尋霜似笑非笑。
段寧喉嚨滾動，不確定：“是……吧？”
書房內一瞬間陷入沉寂，約莫過了一分鐘，段尋霜指骨彎曲，扣在桌麵上：“我知道了。”
段寧想問“知道什麼了？”可轉念一想，以她姐那沉悶到極致的性子，肯定不會多說。
“你出去幾天？”段尋霜轉而問。
段寧“啊”了聲，掏出手機看日曆：“應該三四天吧。”
“三四天？”段尋霜呢喃，她道，“半個月後再回來吧。”
“啊？”段寧。
段尋霜慢條斯理地重新敲擊了下耳機外殼，機械音繼續朗讀文件內容：“你在家，也沒事可做，趁著暑假，和朋友同學在外麵好好玩玩。”
“……”段寧。
她姐這就嫌她礙眼了？段寧表示無語。
“行吧，姐，你加油。”段寧樂得如此，收拾完行李，瀟灑地前去旅遊。
段寧走後，書房內僅剩她一人，段尋霜摘下耳機，細長的手指摩挲著平板的背麵，絕美的容顏上出現幾分疑惑。
主動點？主動到什麼程度？她想用循序漸進的方式，可誠如段寧所言，以她這個速度，半年內，恐怕真的不足以讓沐汐清喜歡上她。
等著沐汐清喜歡上彆人。段尋霜五指並攏，她絕對不會讓這種情況出現。
“段總？”正想著，門外傳來何顏的聲音。
段尋霜斂住神情，淡淡地拿起一邊的小型對講機：“進。”
書房門被打開，何顏身著黑色西裝，進入。
“段總。”何顏。
段尋霜抬頭：“查到了？”
何顏咬唇，無聲地搖搖頭，隨機立刻道：“段總，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太久，當初那些人死的死，失蹤的失蹤，而且當時段董在處理完那些人後，已經將痕跡全部抹除，查不到你想知道的。”
今天上午，段尋霜突然讓她查十數年前某段位置的監控，她接到任務後，立刻著手去辦，可時間太長，根本找不到，甚至當初那裡是否裝有監控都未可知。
段尋霜猜到會是這種情況。
當年傳出段蘇華遇險，她和段寧年齡尚小，不足以支撐龐大的段氏集團，旁支親戚，各大股東，人人妄圖從段氏分一杯羹。
其中，以她父親的兄弟最為激進，想要挾持年幼的段尋霜，最好是能在段蘇華確定遇險後，收養段氏姐妹，達到掌控段氏集團的目的。
她因那人和父親的關係而放鬆警惕，在快要踏上對方的車時，察覺到了不對勁。因年齡小，又沒有表現出異常，那人對她也沒有過多防備，於是，她找了個借口，趁人不注意溜走了。
她和沐汐清的初遇便是在那時。
好不容易擺脫了那些人的抓捕，狼狽的躲在街道的角落，迎麵便撞上了手中拎著一袋未開封的星星紙的沐汐清。
女孩穿著粉粉的，臉頰帶著點嬰兒肥，一雙水汪汪的鹿眼目不轉睛地打量她，像是不解她為何會這麼緊張。
“你好，我叫沐汐清。”女孩用稚嫩的童音和她打招呼。
她嗓子跑的難受極了，沙啞的說不出來，隻應了聲。
小沐汐清也不介意，圍著她打轉，看出她的窘迫：“你是餓了嗎？我這裡有巧克力。”
說著，肉乎乎的小手從身前的小口袋中掏出兩顆包裝完整的巧克力，也不嫌棄她身上的灰塵：“你嘗嘗。”
小段尋霜的確餓了，正要伸手接的時候，外麵一陣倉促的腳步聲傳來，她臉色頃刻間失了血色，抬起的手僵硬在半空中。
好在，那群人沒注意到這邊。
小沐汐清見她這幅樣子，上前抱住她：“是跟家裡人吵架了嗎？彆怕，我在。”
彆怕，我在。短短四個字，讓她惶恐不安的心逐漸鎮定下來。
“他們不是我家人。”小段尋霜低聲解釋。
不知道小沐汐清有沒有信，她剝開巧克力的外包裝：“張嘴。”
小段尋霜聽話地張開了嘴。
那是她吃過最甜，最美味的東西。
“我跟你換個衣服吧。”小沐汐清不知在想什麼，她眨眨眼，不等小段尋霜說話，主動脫下自己的外套，完成互換。
“媽媽，你到我們剛才分開的地方等我，好不好？”小沐汐清舉起手腕上的手表，甜膩膩的和另一頭的女人說話。
“好。”女人寵溺地。
“我幫你引開那群人。”小沐汐清或許以為她是在和家人置氣，捏了捏她的臉頰，“你應該不想被那群人帶走。我就不和我媽媽說啦，不然她一定會以為你跟我之前一樣，是在鬨小孩子脾氣，把你直接帶給那群人。”
女孩的外套很乾淨，帶著清甜的香味，小段尋霜看著她，咽了下嗓子，糯糯地：“我……我怎麼把這件衣服還你。”
小沐汐清想了想，將手中的紙星星遞給她：“我把這個給你，等你疊完紙星星，我就會來找你。你乖乖等著我就行啦。”
小段尋霜看著手中的東西，鄭重道：“好，我會等你來找我的。”
後來，她看見那些人將穿著她外套的沐汐清當成了她，她不放心，過了會，聽見女孩大聲喊了聲“媽”，又聽見和手表中女人相同聲音的回應，才放下心來，從巷子另一頭跑開。
再然後，就是段蘇華安全回來的消息傳出，一時間，所有的蠢蠢欲動都被壓下。在看見奶奶後，緊繃的神經鬆垮，她倒在了奶奶懷中。
事後，她根據小沐汐清自報的名字，讓奶奶找到了那人，在看見傳來的照片，對方和初見時那般明媚洋溢，平安無事後，她便信守兩人分開時的諾言。
疊紙星星，等對方回來找她。
“咚。”筆再度從指尖滑落，發出的聲音拉回了段尋霜的思緒。
她原以為對方真的沒有一點事，所以當今天早上，當沐汐清提及，她反應才會那麼大，她才知道，對方當時發生了什麼。
當年她年歲小，隻在奶奶的話中和傳來的照片中，得知對方安全無事。後來對沐汐清的關注，也隻停留在對方後續的生活中。
她知曉沐汐清童年的每段曆程，看著沐汐清上完初中，高中，大學……後來，她將一顆真心遺落，卻遲遲等不到對方來找她。
期間她曾想要主動去找對方，可依據段家在滬城的知名度，以及和沐家交彙的圈子，即使當初她沒留下名字給沐汐清，對方也能知道她。
可沐汐清依舊沒有來找她，即使宴會的擦肩而過，對方也目不斜視，極力避開她。
向來自信的人有了退卻的心思。或許，沐汐清隻當那次是美好的相遇，不想與她產生交集，不然何至於在宴會上偶然遇見還要躲她。
直到沐汐清母親去世，得知她在沐家受到委屈，又有奶奶說的八字相符為借口，她便放縱了一回，同意了奶奶說的聯姻。
她知道勉強了沐汐清，所以，她給兩人半年的相處時間，半年後，選擇權再度交回沐汐清。
“段總。”何顏試探性地出聲。
段尋霜“嗯”了聲：“另一件事呢？”
她讓何顏辦了兩件事。
“沐家那裡隨時可以行動。”何顏恭敬道，“需要立刻……”
“再等等。”段尋霜按住額角。
＊
沐汐清端坐在電腦桌前，雕刻完整的模型擺放在電腦屏幕中央，上下左右來回轉動著。檢查是否每個地方都雕刻到位，是否存有瑕疵。
確定無誤後，她將文件打包發送給蕭冉。
【第一套模型做完了，明天打印出來看看。效果如何。】沐汐清。
【好的。】蕭冉回複的很快。
【剩下的係列手辦，我這段時間會儘早雕刻出來。】沐汐清接著道。
【OK，不急，你慢慢來，時間來得及。】蕭冉讓她不用太過著急。
【對了，半個月後，工作室另一組的係列手辦就要正式發售了，你過來嗎？】蕭冉。
以往沐汐清都不會現身這種場合，不想讓沐家知道她私下裡做這些事，但蕭冉每次都會照例詢問她一聲。
來不來是沐汐清的事，她總要將話帶到。
【工作室的那組成員希望你能過來。】蕭冉道。
沐汐清遲疑了下，還是回絕了：【還是不了吧，你轉告那組成員，等發布完後，我請她們吃飯。】
【行。】蕭冉。
聊天告一段落，沐汐清靠在椅背上休息了會，雙目盯著已經黑了的電腦屏幕，手指有意無意地輕點在電腦桌上。
許久後，她掏出手機。
屏幕正中央彈出一條微信消息，顯示是半個小時前收到的。
沐汐清順手點開。
消息是空白發送的。
【這兩天在忙嗎？】空白。
【剛忙完，你呢？】沐汐清。
【我這兩天有一個困惑，想請你幫我解答一下。】空白。
空白很少有這種疑惑的情況，沐汐清猜想應該是和空白之前喜歡的人有關。
她打字：【什麼困惑呢？】
等了幾分鐘後，空白那邊發來消息：【該怎麼追喜歡的人？】
沐汐清：“……”
她對於追人沒有經驗，長這麼也沒有追過人，但從上學起，收到的表白倒是一籮筐。
她琢磨了會：【她對你是什麼態度呢？】
不同的態度，需要用不同的方式。
【對我應該是有好感的。】空白。
沐汐清：【或許你可以給她寫封情書。在這種快節奏的時代，情書不失為一種浪漫的形式。】
【情書嗎？若是有機會的話，我會嘗試的。】空白。
若是有機會的話？沐汐清沒看明白空白這幾個字的意思。
但她本著尊重人隱私的想法，沒有過多追問。
【你呢？和你未來聯姻對象相處的怎麼樣了？】空白。
沐汐清輕咬下唇，喝醉後的事一幅幅的浮現在腦海中，她有所保留：【她是個很不錯的人。】
【要是她和你表白，你會同意嗎？不介於聯姻這層關係。】空白。
空白現在的問題越發奇怪，沐汐清有時雖有不解，但更多的將其歸結為對方對自己的關心。
【沒有聯姻這層因素在的話，應該會認真考慮一下。但大概率不會同意，我對她，暫時沒那麼了解。】沐汐清。
空白下方一直出現一行小字“對方正在說話中”，每次對方回複的消息發來前，都會有這麼一行小字，但每次，收到的都是文字消息，而非語音。
看來對方一直使用的語音轉文字功能。
這次等待的時候長了許多，那行小字時隱時現，看得出空白很猶豫的樣子。
數分鐘後，等到沐汐清準備起身去接杯水喝時，空白的消息終於發了過來。
【我有一個疑問，她是答應了你什麼，所以讓你願意跟她聯姻的嗎？】空白。